过了腊月十五,辛苦了一年的农民要准备过年而忙碌了。乡下的村庄日趋热闹,小孩的心也随之骚动起来,因为过年可以品尝到平时难以享用的美食,过年可以穿上期盼已久的新衣,过年可以得到长辈们给的几角压岁钱。

那么曾经的年味到底是怎样的呢?年味是记忆中的温馨,年味是藏在心中的期盼,年味是从除夕夜到年初五,几乎接连不断的鞭炮声,空气中充满着火药味。有些平时不抽烟的男人,为了放鞭炮,在大年夜也都点起了香烟。小孩子们在看热闹的时候,双手捂上耳朵,一听到导火线发出吱吱的声响,就赶快闪开。年味在一串串红色的鞭炮声中弥漫、荡漾。

年味是村上杀猪、宰羊、杀鸡、杀鸭的一派热闹景象。邻居家杀了猪后,主人要烧上一大锅猪血,给周围的邻居送上一大碗。村里的婶婶、阿婆们在家里忙着做芝麻片、米花糕,有自家炒的花生、瓜子,还有烧煮的茴香豆等等,村子里弥漫着长辈们对小辈深深的爱意和浓浓的炒货香味。

年味是氲氲在备货采购的欢声笑语里。每到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囤货,我妈和邻居们要清早起床,摇船到镇上,去用黄豆换豆制品,用鸡鸭鹅蛋去换食糖券、煤球券等,还要把饲养的家禽拿去变现。妈妈为了给我做件新衣过年,发来的布票自己舍不得用,全部花到了我身上。实在无能为力的人家,母亲也得绞尽脑汁,把旧衣服翻个新。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当时乡下人穿衣的真实写照。

每到除夕前二三天,生产队里能按人分配一点青鱼、草鱼或鲤鱼,绝大多数人家都舍不得自己吃,杀好后把它用绳子穿起来,放在阴凉处,等到春节期间,家里来客人时派用场。过年时,每家每户都要想方设法买上一只蹄膀(北方人叫肘子),蹄膀是过年的主菜,家有宴席,必有酥蹄,寓意为合家团圆,蹄膀也是招待客人的上乘菜肴,所以家里最穷,也得想方设法向邻居借钱来买,到春节过后,等着家禽生下蛋来,卖掉以后再去还钱。

吃年夜饭时,妈妈会小心翼翼地从蹄膀皮下挖一点精肉让我吃,因为这蹄膀是要留着用来招待客人的,母亲只有烧和闻的权利。那个年代一只猪蹄招待两家来客,并不是空穴来风,我们家就是这样过来的。那时候过年,虽然大家都很穷,又加上物质匮乏,但辞旧迎新的欢愉气氛,始终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春节,我们乡下人都有走亲戚的习俗,那时交通闭塞,隔江千里路,乡下人除了双脚步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农船,春节期间的走亲访友,借船都要提前向生产队长预约,轮到了即使刮风下雨、大雪纷飞也得去,不用就自动放弃了。五六十年代通讯不便,即使相隔二三里地,除了亲自上门外,如果托个口信要个回复,有时要用天来等待。

儿时的年味,还有忘不了的那把“田财火”。元宵节自古以来就有村民在田间用火把 驱赶虫兽,希望减少虫害,祈祷明年有个好收成的习俗。到了元宵节的晚上,我跟随妈妈,用稻草做成火把,点燃后沿着自留田的四周,快步地转圈,月光、火光把春花田 点缀得格外美丽,被火烧过的泥块变成了黑色的沃土,使我玩得流连忘返!

儿时的年味,就是那丰盛的年夜饭,那花花绿绿的糖果,那很少但十分企盼的红包,这些构成了一个美丽而又期待的新年。儿时的年味是妈妈精心准备的那些年货;是我一年才有机会做一身翘首以待的新衣;是拭目以待妈妈发给我那干瘪的红包。年味里有慈母的爱,有发小的情,还有我不老的童年。

年味承载着一份年年岁岁、循环往复的乡愁,寄托着祝愿福祉和辞旧迎新的美好心愿。年味是我心中深深的眷恋!儿时的新年,在焦急的等待中姗姗来迟,又在一天天淡去的烟花味中悄然离去。年就这样周而复始,时光在飞速流走,泛白了曾经的岁月,故乡也在与时俱进中不断改变,但儿时的记忆,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永不磨灭。

我想,每一代人对年味的诠释是不同的,改变了的是年俗,不变的是人们对年的感受。是一代代人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对美好事物的憧憬,这是祖辈们对历史文明的传承,是对传统文化的积淀。与时俱进的今天,由于经济水平和文化生活的不断改善,孩子们对过年的期盼已经不像我小时候那样浓烈了。这样恰恰从另一方面证明:浓浓的年味已经将我们淹没在365天里了,连我们过年的感觉都快找不到了!

儿时的年味虽然简淡,却年味浓厚,亲情不可磨灭,邻里热情相处。我渴望儿时的年味和那份光景,但愿渐行苍老的容颜永远驻足定格在儿时。记忆中的年味是最简单的体验,是最真实的快乐!

作者简介:江南布衣,本名费龙祥,系吴江广电有线网络公司退休员工。由于比较喜爱写作,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曾在《经济早报》《苏州日报》《姑苏晚报》《城市商报》和区〔县〕级报刊以【纤夫】【微言】和【江南布衣】发表过散文和述评若干,并获奖,辍笔十六年后重回习作之路,并在【吴江通】【南国文学】、【兰娟雅菀】、【酸枣人生】、和《中国乡村》杂志等媒体偶有习作发表,是【中国乡村】杂志认证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