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篇】

(这是我给阿莉在巢湖团山干校拍的照片也是她即将上大学离开巢湖时候的照片)

(拍摄时间同上,在回去的途中,我要阿莉在池塘水边拍一张照片,看到水边有两只小鹅看着阿莉随即抓拍,很有趣)
(左起张援、我、范捷平、阿莉、张敏、小贾。这和上面照片的时间已经过去30年(2006年11月南京)这是参加阿莉母亲梁少敏追悼会的当天晚上合影)
【阿莉和文艺宣传队】
真正和阿莉认识要追溯到动力厂迎接国庆节的那年,各车间都要有自己的节目,厂政工科长胡金康对此尤其重视。专门由厂部组织成立宣传队,从宣传毛主席革命路线的高度提出要求,还召开了成立宣传队会议,并点名要我参加,大概考虑我当过教师的原因吧,其实我对文艺表演一窍不通,为了宣传毛泽东思想,只好遵命了,主要节目是阿莉是最喜爱的舞蹈,由她编排并教我们。那时候业余生活很单调,这样全脱产来准备节目大家也很快乐。我还担任了一个由女才子范捷平编写的快板剧的中的一个角色。我扮演的是一个老工人,小贾演我的儿子、阿莉演我的女儿,这个剧情很简单:在父亲和女儿的帮助下,受资产阶级思想影响的儿子,纠正了错误,继承了工人阶级的优良传统。通过这些交流和沟通,我们大家之间的友谊和情感与日俱增。在编排节目和演出场地、借服装等等一些事务上,阿莉表现了她出色的社交能力和组织能力。与此同时,我们一些爱好趣味相投的人也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之后,这个小圈子里又演绎出不少小故事、还发生了有不少感情上的纠缠,因为毕竟大家都在20多岁的青年时期青春萌动期啊。在这个圈子里我们不仅保持了时至今日的友谊,还发生了更动人的事情:小贾和范捷平最终成了夫妻。那是后话了。

(文艺宣传队和乒乓球队参加省交通厅的演出,比赛活动合影留念)
【阿莉的家】
那时候,我们大多住在厂里集体宿舍,阿莉的家在县城里,周末我们常到她家去玩,后来小贾的父亲因为离休落实政策也搬到巢县,我们平时又多了一个聚合的地方。阿莉的父亲孙振华是原巢湖地委书记,住在巢县蜗牛山——巢湖地委所在地。卧牛山(文革又叫英雄山)是巢县城中的一个小山丘、绿树环绕、居高临下,登上山顶,全县城可以一览无余,并可远眺巢湖。阿莉的家似乎是在半山中,到她家有一段长长的台阶,一排平房只有两家,隔壁是地委副书记丁明志的家。房间很宽敞,客厅和书房卧室厨房一应俱全,父亲母亲、她和两个妹妹一个哥哥独有自己的卧室。因为文革,父亲受迫害和一批干部还被关在团山干校思想改造,哥哥阿同在巢湖维纶厂很少回家,母亲梁少敏当时在巢湖柴油机厂担任书记,是我见到过很有能力、很有气质的女干部,因为工作很忙,也很少在家。家的四周显得十分幽静、冷清,门前几颗参天大树好像在述说昔日门庭的盛况......。
阿莉请我们在她家吃饭,她很会烧菜、家务事非常在行,她笑着告诉我们自从她父亲被当成走资派打到之后,家里也没有保姆了,她就承担起所有家务,还常常为被关在干校的父亲送饭,妹妹中我们叫小三子的(排行老三),是非常能干的女孩长的也很漂亮,最小的胖妹妹叫小毛非常调皮,喜欢和我们开玩笑。我和她们家很快就熟悉了,周末,她常邀请我们去她家,我很乐意去,开始出于好奇心,很想了解高级干部这个阶层里发生的一切,然而,慢慢地我就对他们一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阿莉和她的妹妹都很大气也很愿意帮助别人,过年我回家总想带一点当地的土特产,那时候可是要凭关系,开后门才能买到的。阿莉和她的妹妹小三子说了,很乐意为我找人并采购送到我手中,真让我感动。阿莉有一个叔叔在芜湖长航军代表,还有以前的保姆阿姨也在芜湖,阿莉去看望他们,因而我们曾和她作伴来去巢湖芜湖之间,时间推移,各种交流使我对阿莉就有了更多的了解,彼此相处也很愉快,这完全是纯真的友谊和情感。
阿莉当时可能有自己更多的考虑,她的父亲还没有解放,今后的发展究竟在何方,其实大家都很茫然。我们也常常在一起谈理想、谈人生,谈时政,但是更多的是怎么去玩。终于有一次星期天,我们七个人到了当地的著名温泉半汤的山上去野炊,带了各种简单食品,在山上,大家格外兴奋,天然的本性暴露无余,尤其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张敏(一个具有男孩性格的上海女性)把我们头上的鸭舌帽取下,居然还歪戴着叉起手,学着很油滑的样子合影拍照,真让我感到开心。在那个时代稍微有一些越轨的事情都要遭到批判的。动则就提升到资产阶级思想。摆脱了一切束缚的我们,无所顾忌,只是感受大自然的快乐,这也是我们最早的旅游了。之后还去了半汤温泉,阿莉穿上早就准备好时尚的游泳衣,跳入温泉池水中畅游,也着实让我们叹为观止了。


(我们在巢湖半汤的山上游玩时的合影)
【阿莉和她的父亲】
和阿莉父亲见面认识,是72年我被抽到巢湖团山干校学习的时候,当时我是作为厂理论辅导员去学习的,学习内容恩格斯《反杜林论》,时间三个月。而阿莉父亲当时正和一大批没有解放的老干部关在干校,因为陪阿莉给父亲送衣服和食品,便有机会见到了她的父亲——原巢湖地委书记孙振华,我们弯腰钻进光线昏暗的一间很大的草房,那时候就叫牛棚吧,里面还有不少老干部,好像全部都是睡在地铺上。四方脸上布满沧桑的孙振华,见到阿莉异常高兴,同时招呼我坐下,父女之间情感至今我依稀在目。没有多久,巢湖军分区司令熊玉坤代表革委会,到干校宣布上级文件,为包括孙振华在内的大部分干部平反,接着阿莉的父亲便搬出牛棚,单独住在干校的一间平房里,我在休息的时候常去看望他,见到我来他总是很热情,还和我讨论列宁的《国家与革命》的一些论点。没有多久他能回家了,之后我到阿莉家去玩的时候,孙伯伯也同样很热情,还认真地继续和我讨论恩格斯列宁的文章。
一次我从芜湖回来,经过阿莉家抬头看那长长的台阶上,发现她家门口的那颗大树倒了,“哎呀,大树倒了!”我不由自主地很惋惜地叫出了声。那颗记载着岁月春秋的大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折断倒下,我内心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记得一个夏日的晚上,孙伯伯靠在藤椅上纳凉,我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和他聊天,突然一阵人声喧哗,几个干部走上来,是到阿莉隔壁的丁明志家,孙伯伯立即迅速地站起来,将我拉到他靠的藤椅上,自己却坐在我的凳子上,我感到非常意外,可很快就明白孙伯伯的意思。之后,再也没有见到孙伯伯,阿莉上大学去了,因而也就没有去他们家了。
孙振华是65年从淮阴调到巢湖的,因为淮阴搞「四清」,执意要把涟水县委“一个县委和该县所属几十个公社领导”打成「反革命小集团」。该县委的直接上级淮阴地委书记孙振华向省委陈情,要求保护这批干部,得到省委的支持,但孙振华却因此「搞坏了」与北京「某些领导人的关系」,不久便被调往安徽巢湖地委工作,巢湖地委刚刚组建 孙振华、丁明志、张建、牛永昌、周暮樵、范涤新(范捷平的父亲)、田陈震等7人为委员,孙振华任书记,丁明志、张建为副书记。仅仅一年多就开始文化大革命了,而孙振华这位当年全国曾最年轻的地委书记,在最能施展自己才能的时候,却从此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出师未捷身先退,常使英雄泪沾襟!
我这里至今还保存着1976年6月6日张援给我的一封信;“......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孙阿莉的父亲于五月三十一晚上突然去世,经检查时心肌梗死。现在阿同、阿莉都回来了,省委也做了结论:按地委书记的待遇处理。六月十三日火化,十四日开追悼会。希你于六月十二日赶到巢县。......”当时我已调离巢湖在芜湖工作,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因为各种情况,大多数是上大学而离开了巢湖动力厂。得到这个消息,我头脑里立即出现阿莉家门口的那颗倒下的大树。我接到信件的次日,立即乘火车到了巢湖地区招待所,空荡荡的长廊里没有一个人,我感到很奇怪,于是我大叫张援、小贾的名字,突然在一个门打开了!他们齐声大叫我的名字,哇!全部在里面,好久不见面了,大家异常兴奋,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很快大家又沉浸在对阿莉父亲的缅怀之中。孙伯伯的追悼会是在地委大会堂里举行的,会场是全封闭的,宁静而肃穆、有不少“群众专政队员”布满周围,我们连夜用一朵朵白花和松柏树叶扎成的花圈摆放在那里,尤其醒目,在追悼会场外,一幅白布上由合肥朋友李河新作张援用毛笔书写的悼念孙伯伯的挽联,赫然挂在大门口,竟然引起了“群众专政队员”的严重警告!要我们立即摘下,为了不影响追悼会,我们只好牵起白布挽联,合影以作纪念。......
转眼45年过去了!这些事情还是那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因为我们这段历史,是一个特殊的社会时期,也是我们人生难忘的一段时间,我们大家都很珍惜这段友情,在当今这个浮躁的社会、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充满铜臭的人际关系,我更加怀念这段过去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