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霞《聊斋故事》之二 王六郎
淄川学者赵玉霞为您讲述聊斋故事
赵玉霞 ,高级讲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省散文家协会会员、淄博市蒲松龄研究会理事。著有《聊斋女儿谱》,《侯朝宗文选》(与徐植农合著),并曾参与《济南府志》《古汉语修辞新编》《二十六史精粹今译》及续编、《淄川县志汇编》《教育发展论》《齐文化丛书》等十几书的编著整理工作。在各级报刊发表散文及论文百多篇。
王六郎
原著:蒲松龄 编译:赵玉霞
有个姓许的,家住在淄川城北,以打渔为生。他打渔有个特点——都在晚上。每到夜晚,他就带着酒来到河边上,一边喝酒一边打渔。他在河边撒下网,就开始喝酒。每次喝酒前,他都先在地上洒些酒祭奠一下,嘴里祷告着说:“河里淹死的鬼呀,请也来一起喝。”就这样,天天如此,习以为常。别人来这里打渔都打不着,只有这姓许的,总是能够打满筐。
一天晚上,他来到河边,撒下网,刚刚坐下喝酒,有一个年轻人来了,在他旁边走来走去。姓许的邀请他喝酒,他就很痛快地坐下来,和姓许的对饮起来。可是奇怪的是,一晚上都没捕到鱼,姓许的就有些丧气。年轻人站起身说:“您等着,我到下游替您赶鱼去。”说罢就飘然地走了,过了一会又回来,说:“大群的鱼都来了。”
果然,他听到水中有鱼群吃食物的声音。撒下网去,就捕到了不少,每条鱼都足有一尺长。姓许的高兴极了,就向年轻人表示感谢。年轻人要回去,姓许的把些鱼送给他,他怎么也不要,说:“我屡次喝您的好酒,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报答?如果您不讨厌我,咱们就这样常相聚吧?”姓许的说:“才在一起呆了一晚上,怎么说是屡次呢?如果您肯经常光顾,我真是太愿意了!只是惭愧没法报答您呀。”问他叫什么名,他说:“我姓王,没有名字,您就喊我王六郎。”于是他们就分别了。
第二天,姓许的卖鱼得了钱,打上酒,晚上来到河边,年轻人已经先到了,于是两个人一起高兴地喝酒。喝了几杯,六郎就站起来去为姓许的赶鱼。当然,姓许的就回回满载而归。
这样过了半年,一天晚上,王六郎忽然对姓许的说:“我有幸认识您,交情胜过同胞骨肉,可是咱们就要分别了。”话语间露出很悲伤的神情。姓许的急忙惊奇地问:“为什么要分别呢?您要去哪儿?”只见王六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像我们两个关系这样好,我说了您也许不害怕吧?今天将要分别了,我就明白告诉您吧,我实际是个鬼。我平时喜欢喝酒,有一回醉得厉害,掉在这水里淹死了,已经在这好几年了。从前您打渔总比别人打得多,那都是我暗中为您赶鱼的结果,我那是报答您给我洒酒祭奠呀。明天我的业报就满了,应当有别人来代替,我将去投生,咱们相聚只有这一晚上了,所以心里不能不难受。”
姓许的听了这话一开始真是很吃惊,然而交往这么长时间了,就不害怕了,因此也很舍不得,就斟上一杯酒说:“六郎喝了这杯酒,不要伤心。不能再见了,确实叫人难受,可是业满了,劫难过去了,正应该祝贺您,伤心的话咱不说!”于是两个人便开怀畅饮。
喝着酒,姓许的问:“将要代替您的是个什么人?”六郎说:“兄长可以在河边上看着,傍近中午,有个女子渡河将被淹死,那就是替我的人。”两个人一直喝酒喝到村里的鸡都打鸣了,才洒泪而别。
第二天,姓许的按时来到河边上藏起来,看到底会发生什么怪事儿。果然看到有个妇女抱着个婴儿来,到了河边上就掉河里了,婴儿被扔在河岸上,手刨脚蹬地哭。妇女在水里沉沉浮浮、浮浮沉沉好几次,忽然水淋淋地爬上岸出来了,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抱起孩子走了。
当妇女掉水里时,姓许的心里十分不忍,想跑过去救她;转念又想,她是来代替六郎的,我救了她六郎就脱生不了啦。所以就打消了救的念头。等看到那妇女自己爬上岸,心里就怀疑,六郎的话怎么没有应验呢?晚上,他还到原来的地方打渔,六郎又来了,说:“今天咱兄弟又相聚了,并且不会分别了。”
姓许的问缘故,六郎说:“那妇女已经来代替我了,是我可怜她的孩子。代替你弟弟我一个人,却要伤人家两条人命,所以我就放弃了。再有人代替还不知什么时候,正好我们可以再相聚,或许是我们两人的缘分还没尽吧?”
姓许的感叹地说:“您这真是仁人之心,可以感动天帝了!”从此,他们又天天晚上在河边喝酒了。
过了几天,六郎又来告别,姓许的怀疑是又有人来代替了。六郎说:“不是。从前那一念恻隐之心,果然让玉皇大帝知道了。如今奖励我一个官职,让我做招远县邬镇的土地爷,明天就去赴任。您如果不忘我们的交情,就去看看我,您可不要怕路远哪!”
姓许的祝贺说:“您因为正直而成了神,叫人心里真高兴。但人神不一路,我就是不怕路远,又怎么能见到您呢?”
六郎说:“您直管去,不要多顾虑。”再三叮咛后才告别。
姓许的回到家,就要整理行装往东去,他的妻子笑话他:“从家到那里几百里路,就是有那个地方,恐怕那泥像也不能和你说话。”
姓许的不听,真的来到了招远县,问那当地人,果然有个邬镇。他找到邬镇,到旅店里休息,顺便问那土地庙在哪里。店主人惊讶地说:“客人是不是姓许呀?”他说:“是呀!您怎么知道?”又问:“客人家乡是不是淄川?”又答:“是呀!您怎么知道?”店主人不说话,很快出去了。一会儿丈夫抱着孩子、大姑娘小媳妇把着门缝瞧,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像堵墙一样把他围起来。
姓许的也很吃惊。众人便告诉他说:“前几天夜里,我们就梦见土地爷说,他淄川一位姓许的朋友要来,可以帮助点盘缠。我们等候已久啦!”
姓许的也很诧异,就来到土地庙祭奠,对着那神像说:“和您分别后,心里一直挂念着,所以跑这么远的路来看您。又承蒙您托梦告诉当地居民,心里很感动。我没有好东西相赠,只有这杯酒,如果不嫌弃,就像当初在河边上一样喝了它吧。”祷告完毕,焚了纸钱。就见一股旋风从神像座位后刮起来,旋转了不少时间才散去。
到了夜里,姓许的梦见六郎来了,衣冠楚楚,穿得很华丽,和以前大不一样,向着姓许的拜谢说:“劳您这么远来看望,我真是喜泪交流。担任着这点小职务,不便会面,近在咫尺,却又像远隔山河,心中真是凄怆。居民们有点薄礼相赠,也算是替我报答一下老朋友。您定了回家日期时,我一定来送您。“
住了几天,姓许的要回淄川,众人都很恳切地留他。这家早上请,那家下午邀,一天得换好几家。姓许的坚决告辞要走,众人都拿着东西带着钱,争着来表示心意,不到一天,赠品就装满了包裹。连老人孩子也都来了,一起送他出村。忽然刮来一个羊角旋风,随他走了十余里,姓许的知道那是六郎来送行,一再拜别说:“六郎您多保重!不要再远送了。您有颗仁爱之心,自然能造福一方,不用我这老朋友嘱咐了。”那旋风盘旋了好久,才刮走了。村人们也都感叹着回去了。
姓许的回家后,家里稍微富裕了些,就不再打渔了。后来有人见了招远人问起邬镇的土地神,人们都说:“太灵验了!”
提示与感言:
为什么姓许的打渔能回回满筐?——是因为他懂得与人分享。
为什么王六郎能被封为土地神?——是因为他有一颗恻隐之心。
为什么姓许的能受到招远邬镇人的热情接待?——是因为王六郎这个土地神受到邬镇人的爱戴,人们也就爱屋及乌,特别照顾他的朋友了。
有朋友真好啊!真正的友谊应该好好珍惜。
刻瓷作品作者:阎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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