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森
那时老朱还住清庄村老家,只有不到两百万家产,(当然现在他发大了)。对于在小区买房,由于要化很多钱,他心痛.
赖儿骂他:纯属装B。

老朱的赌友中,最有感情的数孔子和赖儿。
孔子不是圣人孔子,但他聪明是必然的,四位的数字,你说加减乘除他就给你出答案。他在九龙城专倒合同,包过来,然后将合同转卖出去,不作事搞大头,比老朱活得轻松,身家也大多了。 赖儿是村子里和老朱光屁股长大的玩伴儿,也好赌,老朱以为他赌也好,作生意也好,生活上也好,他都不懂个轻重缓急,没个算计。老朱眼里赖儿只是只抵赌瘾的猴。但有几天不见,老朱会不自觉地和九龙城的赌友们念叨他。近些日子两人见面老吵,而且赖儿出语日渐毒辣,老婆金莲曾给老朱嘀咕过,但老朱不以为然,老朱感觉赖儿一直是这样儿的。

可老朱在孔子这帮赌友堆里一直把赖儿当笑谈的。比如一念叨赖儿老朱就会讲一件事:自己、金莲、赖儿小时在清河里摸到了一只乌龟的事。老朱说赖儿把只脏不拉几的破龟当宝贝,大秋天的脱光了衣服去包那破玩意儿,结果一到家门却送给了金莲,倒是让金莲宝贝了好些日子,说到这里老朱嘎嘎地笑起来。
这点,让孔子这班赌友觉得老朱有时也挺不是个玩艺儿的。
和九龙城的赌友聚赌在“聚缘”大酒楼,赌友里的主角有:胡子,聚缘老板;老华,老朱的生意依俯者,九龙城物业经理,凡九龙城的建筑商都得叫他爷,老朱拉去的砂石料建筑包工头都卖老华的情,所以老华也有干股在里边;张君,交警队的一个官,大卡车拉料不超载不违规哪挣钱去?所以扣本罚分是常事,所以和交警的交情就变得很有必要,因而深厚起来;李祥,和老华一样,都是孔子生意上的依俯伙伴…其它临时赌友都以小姐为主。
那次,老朱赢大了,过后老朱说:我太仁 厚,不好意思赢了拍屁股就走人。他知道这么说赖儿又会骂他:扯淡装B,你不变着法儿输俩钱给老华和张君?你哪一天还能不当一个死B?总之那次老朱就一直和赌友恋战下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了。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回赌友。老婆金莲打过来了七次电话,老朱都死乞百赖地说:让我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哄你是小狗…
大家都说:老憨,回去吧,回去陪金莲吧!老朱狡黠地斜着眼睛说:你们把我当妻管严啊?
大家都叫老朱老憨,可能是因为老朱自诩的仁厚使然。吃饭老朱爱抢着付账,人说自己输了会用潜规则理论抬出赢家付饭费,可老朱不。老朱说:华子和君子不是自已的姑亲姨表的,自己该付饭账吧?另外老朱还没在小区置业买房,老朱因此老觉得抬不起头,虽然赌友们互相都知根知底,谁也不会那么想,但老朱却是以土财主的身份财大气粗地去付账的。
这聚缘大酒楼的账单里面是包含着小姐陪吃的费用。胡子说:聚龙一楼是餐厅雅坐,二楼是小姐包间,她们一月交三百元饭费,房费全免。陪吃饭的小姐客人是可以摸的,一般付费一百。点菜一般是华子君子和祥子,其它就是陪吃饭的小姐了。小姐们都是有挡次的,当然娇嫩的胃肠得消化好东西,她们点的菜八十元以上都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的。
赢了钱老朱很大套,他常给欢欢和盈盈钱,一百两百随便,然后听她们甜甜地叫朱哥,那种受用不亚于赢了一大把的感觉。
白白胖胖的盈盈是自个儿的老二,这就不用说了;那个欢欢是孔子的二主儿,白得象俄罗斯郊外的晚上,这点老激起老朱心里的渴望和幻想;要命的是老朱老在她眼里看出她也对自己有那意思。可仁厚的老朱是不会挖孔子的墙脚的。大不了捏捏她的屁股,指着自己的脸,乜着醉眼说:亲亲这里。
这时欢欢就会把嫩闪闪的一对小山贴紧了老朱的手臂,逗得老朱的桃花眼斜得更邪,笑也变得嘎嘎的。这时欢欢的一对嫩奶会加点劲,然后暧昧地一顿,一揉,把手在老朱脸上使劲儿一拧,咬着嘴唇吃吃笑着说:朱哥也,讨厌样儿你…
老朱已笑得忘了七荤八素了。

再说那一次,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了,后半夜老朱困得不行了,开始把条子当万字打了。正好老华的女伴儿还在,老王说:有人上,让我去眯会儿吧。
老朱用钥匙打开了盈盈的门.老朱一把掀开盈盈的被子,盈盈嫩耦似的胴体暴露在老朱眼前,老朱拼命睁开困乏的眼睛,猥亵地淫笑道:这懒歪歪的样儿就象啥?老朱终于想起来了,伏下身在盈盈耳边说:哈,象七二年我和金莲、赖儿在疏菜队拨出来的那个大白萝卜,好大个儿的萝卜…
盈盈猛然站起来了,她拼命地推了老朱一把,推得老朱好几个趔趄。盈盈带着哭声说:我不要你这么看,你那是啥?是看啥呀?!这一下让老朱很委屈似的,盈盈的伤心,让老朱也生出了无由的悲戚,眼里汪了热热的水花,说:盈盈,你干嘛啦?
盈盈说:你凭什么对我这样?你包我啦?养我啦?老朱说:盈盈你没病吧?我给你的比人家养着的少吗?我帮你不够用心吗?盈盈裸身跌在床上,把脸扑俯在被子上,呜呜地哭出了声,那压抑的哭音在被子里象流不动的死水一样回旋着。老朱动情地哽咽着说:盈盈,你都和我好好几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心吗?

盈盈在被子里嗡嗡地说:我也不要求你和我结婚,可我难道还不如你那破金莲和你那你老骂的狐朋狗友赖儿拨出来的一棵大萝卜,你那破金莲重要你怎不天天守着她去?…你说得多甜,可我咋感觉到头来连你的尊重都捞不着?!
回想两人八年的历程,老朱包她,再不包她,曾经似乎有名份,到后来连那似是而非的东西也渐渐淡去,这些在老朱心中没有加重了她的贤惠宽厚的份量,反而让她在老朱心中变得愈轻,轻得象鸿毛了。盈盈的最后一句话,让老朱的心哗地掉进了自疚的泥潭。老朱呜呜地哭了,他俯下身,从后面紧紧地拥着光裸的盈盈,将她翻过身,吻着她咸咸的泪水,老朱在心里说:盈盈,我欠你的,我这一辈子都会补赏你,请相信……
两人在伤心中睡去了。

忽然手机响了,老朱一看,是金莲打来了第八次电话,老朱轻轻拿开盈盈的手,推门来到了楼下。金莲吼道:你他妈回不回家呀!老朱用嘶哑的声音陪笑道:别嚷啊!华子和君子在呢!快回了快回了!
快回了?!快回了?!你他妈都说八百遍了!…你他妈心里那点破事我还不知道?
没事的没事的,快回了!
都几天几宿不着家了?七天了!…王八蛋!电话挂断了。手机又响了,还是金莲:等着吧,我让老爷子请你来!…又挂了。
金莲不轻易抬老爷出来,因为老爷子老,脚腐,浑身是病,金莲怕气坏了他。看来老婆金莲是真急眼了!
这是金莲第二次抬出老爷子,第一次是三年前的二月,金莲发现老朱在市里租了一个单元,养了一个老二。这事本来是老朱没稳劲,两口子一上来热乎劲,老朱自己就把那点事篼出来了,金莲还听出来那个老二的名字叫盈盈。对于这个问题金莲并不急眼,两个人有一个不成文的公约:可以在外尝尝鲜,但不能离。关于不离,这点两人都信。关于尝鲜,恐怕只有老朱的份了,因为金莲胖,胖了就懒了,再说金莲本性就不馋,她既不相信一般男人,还看不起一般男人。老朱可以说是金莲眼里的一个例外。
两口子少小时就是玩伴,青春期有过偷偷摸摸的时光,情调足,刺激劲,这点东西是一生享用不尽的精神沉淀。
老朱下意识地把手举了起来,摸向了后脑勺,那里有一个微硬的肉疙瘩,那是老爷子打的,老爷子用他那根拄路的钢拐打的。那次老朱才五天五宿没归家,金莲打来电话,老朱嬉皮笑脸的烂缠,金莲急眼了,受一种危机意识的驱使,她告诉了老爷子实情。老爷子来气了,他叫回司机成子,用卡车拉着他找到了儿子,真格动了气的老爷子,举起铁拐真揍啊!一拐下去,头破血流了…
老朱说:老爷子揍得可疼啦!老朱是个孝子,所以老朱怕疼,怕老爷子一腐一拐地走近了,再举起支撑自己行动的铁家伙。老朱回家了,在老朱看来,家就是胖金莲。胖老婆仍在看乱七八糟的影蹀,习惯性地向进门的老朱斜斜眼,说:你他妈还没忘了自家门坎啊?老朱讪笑;行啦,不是一直都这样儿过的吗。金莲说:你他妈这回是七天啊!你下回要准备多少天才回呀?老朱说:好好好,知错了,好吧!

老朱傍金莲坐下来了。金莲高兴了,金莲心里面的快乐终于可以倾吐了。她说司机成子行了,给收料的塞三百块钱就给开车料票呢,一车可以净赚五百呢!又说,她爸把娘家院里的葡萄采了好几串,没有留给自己孙子小小,送过来让她的红儿吃了…对于这些情况,老朱没有放过询问任何一个关键细节的机会,这些同样让老朱兴奋和享受。他似乎看见那种家的气息和老婆的气息正排着方阵向自己拥来,并把自己高高地抬起来,让他荡漾在家和万事兴、生活安定无忧的成就感里;同时有安闲、满足、平和的气氛在屋里氤氲、澎涨…
嗯,嗯嘛呀!也不说话了?金莲一巴掌拍在老朱搁在膝上的手上,结果慢了一点,金莲的手反被老朱抓住了,老朱趁势使劲儿一握,两口子眼睛对上了眼睛,都咧开了嘴,心领神会地笑了,发出了神秘的、挑逗的、嘻嘻的笑声…
老朱有五台卡车,五个司机,三个跟车的,他们正夜以继日地为老朱倒班工作着。那么老朱该作啥呢?当然是攀活,结账,转支票,其实也就是陪人打麻将,请人吃饭。
那么象这两天回到清庄村的日子呢?当然还老朱和赖儿老是吵,但老朱确实离不了赖儿.这不,该搓麻将了,老朱感觉赖儿就象清庄村一样,已是自已获得亲切、获得寄托、获得价值和价值对比的一个重要部分。

老朱自以为自己在赖儿眼里是个人物,在赖儿眼里老朱也确实是个人物,但赖儿又总觉得不服气,为什么不服他又说不清。也许是因为金莲,但他又确实没有追过金莲,只是感觉上两人更合得来。老朱对金莲先下手为强了,赖儿以为他对金莲下了狠手,但金莲并没有以为不对,赖儿自然只有委屈的份了。或者是因为老朱耍小聪明,玩儿牌赢了还赖请吃饭的账…又太小家子气,也不是。是什么呢?又好象什么都是莫须有。
赖儿也搞车,老朱还是赖儿带入门的呢,但老朱发大了,赖儿却怎么干都只能帮人搬搬家,拉拉方便面什么的,永远地搞着那一辆箱式车,利薄,还用一司机。赖儿又要乱花两钱,比如司机老婆得了绝症,一个穷赖儿竟然白送人家五千块,老朱约赖儿给一工地拉沙石料,可是赖儿却请三两人吃一顿的三五百都舍不得化,傻逼一个! 老朱提议让赖儿每月给自己二千块介绍费,老朱付送为其解决资金周转上的困难,老朱为此反落个装逼的骂名。真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牌桌上,几日不见,赖儿弯着眼睛在老朱身上绕了几大圈。当时老朱正在神彩飞扬地给村友们侃今天消费明天的钱的新时尚,给赖儿这一看,顿时就有了牌桌上要落下风的、心里虚虚的状态。赖儿说:朱子,七八天不着家,你干吗哪?
瞧你赖儿说的,哪儿跟哪儿啊。堆长城呗!他妈这回真赢大了!
发大了?赖儿打断他的话:那今儿说好了,请客,不允再赖账!
又那破话,这和赢多少没关系,就一二百的事。
那这么着,今儿就打个五块一把,只论复,到晚上六点,谁赢谁请,啊?
大家都说:好!
老朱乜着眼睛,心说:什么东西,也配我请!就你们那点技术,我赢定你们不跟玩儿一样?口里却含混地说:再说吧。
有刺激的日子过得太快了,晚七点,老朱心知自己赢了二百多,赖儿将牌一推,说:朱子,上哪嘬去?
他妈就赢五十二块,请你们喝面汤都不够!
赖儿又开始较真了:那你上回欠的两顿啦?别他妈又坏哥几个的规矩!
老朱乜着赖儿,咕咕道:搅乎啥呀,今天…
不想赖儿这回火儿了,啪!一巴掌砸在桌子上,麻将哗哗掉了一地:你朱子他妈发了!可以七八天不着家了,可以花天酒地了!我们不稀奇,玩儿了赖吃账我说你真不成玩意儿了啊!简直是不识抬举!
呸!老朱勃然大怒了:我七天不着家怎么着?你他妈找死!你反了你啊!

揍你r的!麻将避头盖脸地击向了老朱:替金莲揍你r的!
老朱有些懵了,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又觉得这是天生应该来的场景。老朱底气一虚,觉得这场面好没劲。但一听见赖儿提老婆金莲的名字,老朱便拼命地向赖儿扑去。结果被赖儿就地取材,一把揽了头发,狠狠一脚,就把老朱踹在了地上,一腿跨住了腰身,嶙峋的拳头举了起来,老朱感觉脑子一闷,次觉背心一闷,顿觉五味杂陈,荤素颠倒…
有人将两人拖开了。老朱揉着眼堂,一腐一拐地骂着,被闻讯赶来的金莲扶住了。
金莲恶狠狠地盯着赖儿,吼道:赖儿,说你他妈有病,你他妈真犯病了啊你!……
老朱看见赖儿把头摆了一下,再摆了一下,又摆一下,老朱数得清楚,总共摆了十下。然后赖儿转身走去了,斜着肩寒寒走去了.这时候,一切声音都如和尚念诵的经文,远,而且与己漠不相干了。

过后和老朱老是和我说起赖儿,老朱眼光有些打花:打小儿的交情,怎么说反常就反常了呢?
他继续说:我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赖儿不都是打小儿都这么骂过来的吗?
我说:既然这么有感情,干吗不请他们吃一口呢?酒桌上,兴许人家有满肚子心里话要说给你呢!
老朱看向脚下,又起抬头来,现出满眼的感慨,说道:在聚缘赌钱,输三五万,觉得是很平淡的事;可和他们打牌,十块八块的钱我真的很心疼啊…
我也叹到:也许你真该在小区里买房置业了!
真该在城里买楼房了…老朱声音枯涩、沉重,不知是问还是答。
锦苑小区的房子老朱就是在那一个月买下的。
作于2009,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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