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有盐之_走读
作者/矫永东
被窝里的大花猫脑昏(暖和)人的,矫立根被妈妈捅咕(轻轻地拍拍)醒了,上学时间又到了。大花猫伸个懒腰又钻到光脊溜杆儿(赤身裸体)的弟弟怀里念经去了。 
三把两抓洗完脸,妈妈临了又拿温热的湿毛巾揪着矫立根的棉袄领子往脖颈儿擦两把。矫立根扒拉朝饭(早饭)的时候,妈妈把中午的晌午饭(中午饭)给矫立根打点好了,就手把爸爸妈妈们的朝饭龛(盖)锅里温着。其实朝饭也就是就着斤不齐(小辣椒芫荽根芹菜根胡萝卜大白菜帮小萝卜头等秋菜用粗碴盐卤成的咸菜,齁齁咸,绝对的就饭菜)吃夜黑儿(昨晚上)剩下的大饼子。妈妈在旁边小声念咕吃饱他吃饱他,外面又下雪了,天煞袭(冷)干干冷,多吃点热饭路上抗冻。矫立根擦两把嘴巴,戴上妈妈递过来的棉手套斜挎书包套上棉猴外套推开风门,踩着妈妈扫的雪道,从过道赶大金鹿自行车提溜过门槛,偏腿上车歪扭两下就骑出胡同口。大街上没有人,往常爱咶咶(huaihuai,扯着嗓子眼叫唤)的小死狗今天也把鼻子使劲窝在身底下,装作没听见矫立根在大街上走。雪扑落扑落往地上堆,院墙根老头们吹牛逼拉瞎吧(说闲话)的石头台台也找不到在哪站着,天天起早拾粪的矫学财半道上也没遇到过,喘口气的功夫矫立根骑车来到青阳河上。夏天的青阳河欢乐多,用蚊帐布包着糖瓷脸盆里面放把湿麦麸,把脸盆稳(放)深水湾里,然后就是拿着柳条在细流处錕(kun,甩膀子抽打)逆流而上的花喇鱼,约摸时间又到了,蹦蹦跳跳来到深水湾,小鱼将将在脸盆上方徘徊,有的钻进脸盆逛荡一陪(一阵子)又顺着蚊帐布缝钻出来了,矫立根的到来搅翻了小鱼们的节奏,急慌慌如漏网之鱼被矫立根见个正着,脸盆被矫立根提溜出水面的时候,胆大的小鱼还争破头一般从盆里往外跳。欢天喜地得着密夹夹(很多很多)乱箍拥(动弹)在一起的小鱼儿回家喂给长脖儿(大鹅)和载歪载(鸭子)吃,大鹅和鸭子吃饱了好下蛋。夏天的时候过青阳河根本不用下车,加速蹬两圈车匝子(车踏板)握紧车把两脚架在大梁上,自行车哗的一下冲过河沟,再紧蹬两脚车踏板,自行车悠悠骑上河堤然后一溜烟就奔到家。当然有时候也会挨泚(批评),那是妈妈上河洗衣服的时候看到矫立根骑车趟水过河,没有赶着自行车在河中的窄木头桥上过河,妈妈贵金(不舍得)自行车,也就是上学时间让骑车,弟弟没有车座高,爸爸连摸索也不让弟弟摸索。夏天过河可以摆鼻(显摆张扬),冬天过河就得夹紧腚沟子。青阳河冬天安静得吓死人,裸露的河滩盖着大白被,胳膊腕宽的河流水没不过脚背,图近便的人垫那么两三块大一点的鹅卵石在河沟里,三跳两跳就过河了,当然有摆鼻的非要跳过河沟,湿鞋的人有,一腚坐河沟也有,费劲跳到对面河边,没立住,两条胳膊似风车狂甩,然后就是你猜。三根木头搭的桥窄窄吧吧,赶着自行车过桥,真赶不上让自行车在河水人在桥上这么过让人放心。

四下白茫茫的,锚山顶山上的桲椤树也可能披着白披肩,鹰嘴石山上面的松树正迎风口,差不多也叫大雪堆积让人字形雪丘,玉青山山里只会传来枯枝被雪压断的声音。青阳河水在木头桥那忽忽冒着热气,桥上没有留下一个脚印,矫立根忍了忍骑过桥的勇气,下车赶着车过桥,幸亏下车走,好过了桥头的时候脚底打个滑溜,,连人带车磕在桥头,车把上挂着尼龙绳网兜里盛着铝饭盒,铝饭盒子里盛着妈妈早上熥(ten)的菜饼子(下面铺一型棒米面,中间铺一型用粗碴盐猪大油拌好的大白菜,上面再铺一型棒米面),铝饭盒盖子都磕开了,矫立根先把铝饭盒归置归置,再拉起倒了的自行车,走上河堤骑上车,怎么车头老往一边歪歪,再下车来两腿夹紧前轮,两手握紧车把,使出吃奶的劲正正车头,正车把也是门技术活,女同学矫人美好几次是上课铃响了才别别扭扭赶着歪了车头的自行车到学校,矫立根也是磕出来的经验,一开始也不敢正车把,当看到修车老头轻描淡写左看右看看,俩腿夹前轮俩膀一较劲,一下就把车头正过来了,公路上还经常看见穿绿衣服的人尿尿的功夫,把车前轮别在合抱粗的杨树身上撞一下,斜眼瞅瞅车头正不正,然后再撞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跨上车座抻着腰杆子骑车上下一村去了。经这么一折腾,矫立根头上也出来了汗,骑了不远就被迎面刮来的风雪冻得青鼻往嘴里流,一开始还能吸溜几下鼻涕,等雪花黏脸上顺着下巴流上脖颈儿,似乎停了那么一会儿,嗖的一下滑溜到比丘眼(肚脐眼)。霎那间矫立根的脸成了挡风玻璃,雪花水汗水青鼻水搅和在一起,棉手套抹这把捎那把,棉手套里的手指头不敢紧握车把,全身也就早上吃那几口饭是热的,后脊梁都能感觉到冰凉冰凉。公路两旁合抱粗的杨树能遮挡夏天的大太阳,这个大雪你动弹动弹帮我挡点风挡点雪好不好!春风暖阳阳的时候,上学的三里路就是眨眨眼的功夫,今天怎么这么见走呢?厚厚的大棉被盖住了一切往日熟悉的公路,哪里有条小沟哪里是公路的边沿,统统踅摸不到模糊痕迹,矫立根的车头歪歪扭扭东一头西一头,好像是沿着路中间骑,骑着骑着就上道边的行道树跟前,转不过车头只有下车走几步再骑车走,三崴两崴让路边石头垫车前轮,把持不住车把啪叽连人带车摔倒在路上,顾不得吃一口冰凉冰凉的积雪,赶快扶起来自行车,转一圈车踏板,确认一下车踏板磕没磕弯弯,结果是车链子掉了!万幸的是大轮盘上的车链子掉了,好天好日找根树枝不难,这冰天雪地搉(que)根树枝都找不着,树上有是有得能搂得着呀,本来两只手冻得像猫爪一样勾勾着,手指头也不怎么听当当(听使唤),勾也勾不住链子,冤得能哭出来,还好这个天没有人看见,有时候脑瓜子灵光一闪也挺佩服自己的,翻找书包摸索出一只油笔来,憋着劲一下挑住链子,另一只手转车踏板,哎妈呀,可是咬合在一起了,再转一圈车踏板,车后轮不打磕巴,眼泪终于跑眼眶外面,顾不上擦脸蹬着车踏板往前走,可是到学校门口了,这时候昏暗的天空也清亮了,老远来个人也能看见了。
矫立根上老师办公室拿着班级钥匙开门,把铝饭盒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等第二节课下课后集体拿到食堂熥饭。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开始掏炉灰,教室后面窠篓(墙角)有秋天上山摘的松窠篓(松球),矫立根熟练地用一根洋火点燃松窠篓,松窠篓又引燃别的松窠篓,一会儿炉筒里就忽忽作想,煤斗里煤面子搀和黄岩泥调和得黏糊糊的,松窠篓眼见就要把火炉子烧红,矫立根哐当哐当几铲子湿煤面子填进火炉子里,盖好盖子洗把手,脱下阴湿的棉鞋又烤两只手又烤两只脚又烤两只鞋。陆陆续续同学们来了,有的从棉裤兜里掏出半把花生米,放在炉盖上煿花生米吃,煿熟地瓜干,煿生地瓜干,地豆子片,土豪就煿咸鱼干。南窗和北窗外面都钉上塑料纸,煿东西的外味只好在屋䎬(ba,教室没有吊顶,梁,檩条,一抬眼就看的清清楚楚)那打转转。
阳光从南窗透过塑料纸透过玻璃照在化学老师的身上,刚刚擦了黑板,粉笔灰在阳光里跳舞,化学老师掸掸陈真服袖口,左手小手指头轻轻地一绺刚刚塌下来的几根头发,右手里的一小截粉笔头唰地直射矫立根头上,矫立根你来回答磷的化学价是多少!矫立根刚才在看前排座位上的矫人美,她的麻花辫子上有一只虱子在辫子上逛荡,化学老师敏锐地发现矫立根走神了,矫立根腾地站起来却是懵逼的。化学老师让矫寿正来回答问题,矫寿正张嘴就来,化学老师让矫寿正坐下,叫矫立根到后面的黑板那站着。下课铃响了,化学老师说,同学们,你们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走出埠西头,到时候你们会明白,走出去和走出去是不一样的!阳光洒满教室,阳光里同学们脸蛋红扑扑的纤毛毕现,那细细的纤毛也透着金光。
作者简介
矫永东,男,烟台市牟平区人。任职牟平区委党校。
多次获全国无偿献血金奖银奖铜奖。爱好文学,这几年作品散见《新牟平》报刊,其他网络刊物及平台。本《小说文集》系作者作品在《都市头条》部分。
一直在尝试风土人情记忆。试图破译矫姓家族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