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崔之死
——纪念发妻崔桃儒七十一岁冥寿
小崔,崔桃儒。我的发妻。河南省新乡市八里营村人。
生于一九五一年一月十一日,卒于一九九六年八月十三日。终年四十五岁。去世也快二十六年了。
当年我们是在我下乡八里营时认识的,1975年我们排除世俗的观念,自由恋爱结婚。当时我已经在新乡水泥厂工作三年了。
我们的家是困难的。世俗的眼光,经济上的穷困,我们都挺过来了。
当我们家从八里营搬到 新乡市近郊马小营时,是我俩共拉一辆架子车,徒步八里搬过来的。
在马小营我们租了两间房子住下,找了一个保姆带孩子,她就去农机修造厂当工人,车工。属亦工亦农。干了两年后,由于国家政策,亦工亦农全部清退,她就在市内干油漆工。
她是患肝癌去世的。这是否和她干油漆工有关?不得而知。
她发病后,经市中心医院、市人民医院、市荣康医院三个医院的确诊,都说是肝癌晚期没治了,最多能活三个多月。
“最多能活三个多月”,三个医院都这么说。三个医院还都不让住院。
虽然荣康医院勉强让住了几天,但主治医师王大夫天天劝我,不要再在医院住了,回家吧,她想吃点什么就给她做什么……我真是很无奈……
只好回家了。
这是1994年4月1日。
我真不甘心呀,也不服气,更不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我想,反正人就这样了,死马当做活马医,你不医我医。
我想了半夜,第二天一早,说干就干。
我先到我父亲那里,把一本部队上发給卫生员的培训教材《内科学》(上海医学院二院教科书)拿了过来。又到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有关中医,中药,医疗方面的书。
其中主要一本是《新编中药歌括四百味》它就是一本有关中药的字典。你想知道哪一味中药的药性,治疗什么病,就像查字典一样,在里面查,一查就知道了。里面还有对这味中药的现代研究成果。
我拿到这些书就仔细的,快速的翻看起来。那几天我真急疯了,干什么都快的像打仗一样。
我看了一上午《内科学》,我发现上面有一个治疗肝癌的中药药方。我也是走头无路,急病乱投医。就仔细查看和思考了这个中药药方。
我想这是著名大学,上海医学院二院的教科书。这个药方能入选教科书,必定有它一定道理,有它一定的科学性。在针对肝癌病的治疗中,它应该是一个有代表性的药方。
这书是一九七二年出版的,当时毛泽东时代的知识分子们是不敢弄虚作假的。
再说,当时他们又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把医疗卫生的重点放到农村去!”下到农村深入实际,和农民生活在一起,为农民送医,送药,治病。
他们既有书本理论知识,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我看这药方可信度高。
于是,我就仔细研究了这个药方中的每一味中药,决定使用这个药方給小崔治疗。只是根据小崔的病情,对每一味药的份量,进行增减,配出适合小崔症状的药方。还把原来药方的计量单位,由钱改为克。
我没吃中午饭,就骑上自行车,在全新乡市的药房跑,到各个药店配药。
下午三点多,终于按我配的药方熬好了第一剂药,给小崔服下。
給小崔服下第一剂药后,我还是不能放心。
接下来的主要问题就是,这个药方对小崔有没有效?药效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把小崔从死亡的边沿上拉回来。因为医生说小崔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我必须尽早知道这付药的疗效到底如何。
我知道中药一般都是见效很慢的,如果药力还没有见效 小崔就……
这不是把小崔的病给耽误了吗?
我不敢想。
晚上睡不着。
我就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根据我仅有的医疗知识,一般的病人服药后体温下降,就是有效的前兆。
但是小崔体温,一天之内的波动差距很大,低时37.1,高时40.2度,并且没有变化规律。也没有定时低,定时高的现象。
我思考来,思考去,我面临的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必须想办法,知道这付药的药效到底如何?而且必须从小崔的体温着手。
于是,我想到了统计调查,统计分析。
我没有正规统计学的学历。但1981年我跟着中央广播电台自学了半年的统计学基础知识。参加了新乡市统计局组织的全市《统计基础知识》统考,全厂六个人参加考试只有我一个人拿到了结业证书。
根据小崔的病情,要想早点知道药效如何,就必须在短时间内取得小崔体温更多的统计样本。
于是我决定每两小时给小崔测量一次体温,这样一天就有12个体温样本。可是这样我就一天到晚的不能睡觉休息了。
有什么办法?为了小崔,我只能这样,真是没有別的路可走。
我画好了表格,每两小时給小崔测量一次体温,然后记录下来。并且像股票走势图一样画在坐标纸上。
一周之后,意想不到的可喜现象出现了。尽管小崔的体温一直波动不定,但总体趋势是下降的。尽管一周只下降了0.03度,但我看到了希望。因为三个月有13周,这才是第一周。我有时间,我信心大增!
为了使每一副药充分发挥它的疗效,別人一天熬两次,我熬三次,别人一次半碗,我一次大半碗。
这样,我坚持了半年。其实到九四年七月份,小崔体温就基本恢复了正常。到十月份小崔身体上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体力也和正常人一样了。这是我们全家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1994年10月我带小崔到人民医院,新华医院复查,做了B超,CT。都显示肝上的癌肿全消失了。
过去小崔肝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癌肿,大的像黄豆,小的如绿豆。现在全没了。
我心中大喜。小崔也很高兴。
这时小崔提出不想吃药了。因为吃了半年中药,她见药就想吐,她的面部也有些发黒,快过年了,大家要聚一聚,她嫌脸黒不好看,实在不想再吃药了。
我想脸发黒是不是这 付药中,有味白花蛇蛇草的原因?白花蛇蛇草有微毒。
我不同意停药,但她就是不愿听我的话,我也不想让她生气。就随她去了。
心情好,日子就过得快,说着就到了1994年底。刚好,厂里给我分了套房子,虽然是旧房两室一厅,但这是我们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家。小崔挺高兴的。1995年1月5日 我们就从文化路四楼的房子里搬下来,搬到飲马口牌坊街75号院一楼。我拉平车她推车跟着我搬家,又是搬又是抬的。这次搬家全都是我们两个人自己完成的。
1995年春节,我们终于在自己新家过了个舒心快乐的新年。
停药后我一度很担心小崔的病再次复发,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为了预防小崔的病再次复发,我买了大量的中草药,用四个新水泥袋装的满满的放在储藏室里。
1995年全年,小崔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事,连感冒都没有一次。我就放心了。
时间过真快,转眼间来到了1996年春节,全家平安无事。小崔愉快的度过了她患病后的第二个春节。
1996年五一节要到了。年年五一节放假都是要去我父母家的过的。
五一节上午八点多,我推自行车出门,小崔跟在后面,准备去父母家。这时小崔说:“我感觉有点不舒服,我不想去了”。我摸摸她的头,不发烧。我说:“不想去,你在家歇吧!中午自己弄点吃的,我到我妈家吃过午饭早早就回来”。
在我妈家吃过午饭。一般都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说会话,才走。我对我妈说:“小崔不舒服,我先回去了”,说着我就推着自行车走了。
回到家,推门一看, 小崔躺在长沙发上,肚子挺大。我一看就觉得不好,小崔的病犯了。
我急忙打开储藏室,从水泥袋里取出中药,要熬药。一看,所有的中药都受潮发霉了,时间太长了。
我只好骑自行车出门再买药,到下午四点多才配齐要买的药回到家来。
我还是按老药方,老办法,老程序熬药,给小崔服药。可是这次怎么都不见效。而且这次犯病,她疼得厉害,只有打杜冷丁。
小崔很快就不行了。从五一节犯病,到8月13日去世,就是三个多月。
小崔从1994年4月1日确诊为原发性肝癌晚期,到1996年8月13日去世,存活了两年四个月零十三天。
我永远记住了这个悲痛的日子1996年8月13日。
她走了。
小崔走后,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头脑混沉沉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今天,小崔走了快二十六年了,我一刻没有忘记她。特别是她生病治病的日日夜夜,至今我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乌呼!是天意?是人命?还是我的无知?无能?只有上苍知道!
阿弥陀佛!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二〇二二年
一月十日
作者简介:

仇永安,男,1948年4月出生于江苏省连云港市,后移居河南省新乡市。现定居北京市。
1965年4月响应党的号召,自愿报名上山下乡,1972年参加工作至新乡水泥厂。
历任矿山运输工、车间统计员、劳资员、劳资科科员、厂经营管理办公室副主任、厂企业管理办公室副主任。2003年退休。
爱好养花、摄影、书法,图书收藏,酷爱研究中国现代史,中共党史,颇有独特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