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是福(长篇小说)
马存贤 著
第二十九章
1
“森林大酒店”最终进入了拍卖程序。
为了收回贷款,银行绝不手软,把拍卖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到了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这是一次由法定的拍卖机构主持的拍卖活动。因为拍卖方韩冬森无力偿还银行贷款,法院已经赋予了拍卖机构强制拍卖的权力,也就是说,有没有韩冬森参加,或者韩冬森愿不愿意拍卖,森林大酒店都进入了拍卖环节,就连韩冬森提出延期拍卖的请求,也没有被采纳。
在竞拍人的坐席上,韩冬森一眼看见了何光远,还有坐在一旁的朱正明。他没想到,何光远会亲自来参加竞拍。
当主持者宣布起拍时,韩冬森看到,是朱正明第一个报价。接着,才有很多人开始报价,会场活跃了起来。
几轮报价过后,当主持人问过三遍,将手里的定价锤重重落下来的时候,朱正明的报价成了最高报价,也成了最后报价。
毫无悬念,森林大酒店属于光远公司了。
森林大酒店的价值,没有超出评估机构最先做出的评估价,却超出了法院裁定的保留价,一次拍卖成功,完全合法有效。
但是,与韩冬森期待的市值价却相差太远。这就意味着,除了银行的贷款本息,剩下的,连欠光远公司的个人债务都不够清算。
韩冬森的心一下被掏空了。
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韩冬森抬头看时,空旷的拍卖大厅里,只剩下何光远朱正明和自己三个人。
这时,何光远和朱正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韩冬森面前,手里拿着森林大酒店的一应手续,在韩冬森眼前晃了晃,假似同情地说:“韩老板,这是没办法的事,银行向来就是这样,认钱不认人。”顿了下又接着道,“至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债务,我们大概折算了一下,你只欠我一百万左右了,我想你也不容易,干脆一笔勾销算了,毕竟我们认识一场。”
何光远的这一做法,也算仁情仁义,韩冬森本该感谢才对,可此时的韩冬森,两眼木然的看着眼前不存在的地方,毫无反应。
过了很久,待韩冬森缓过神来时,何光远和朱正明早已走了。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韩冬森自言自语的同时,内心涌起了对何光远的仇恨。
何光远有没有暗中操作,只有天知道。
何光远跟韩冬森并无仇怨,作为生意人,何光远追逐的的是利益,这本身没错。错就错在,何光远利欲之心太重,就因为看上了森林大酒店,想据为己有,便在韩冬森最难的时候,不但见死不救,倒来了个釜底抽薪,将他一棍子打死。
在生意场上,这是大忌。虽不是伤天,却是害理。
也难怪韩冬森对他心怀怨恨。
韩冬森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家里,感到昏昏沉沉,本想倒头大睡,却见王小月笑呵呵的迎上前来。
“你猜咱们家有什么喜事?”王小月对韩冬森的遭遇全然不知,双手倒背,满脸喜色。
“咱们家能有什么喜事?”韩冬森无精打采地说。
“文勤再一次考上大学了!”王小月说时,双手将一张录取通知书立在韩冬森眼前。
“是吗?我看看。”韩冬森似乎忘记了刚才遭受的打击,一把拿过通知书看时,确定韩文勤真的考上了,并且是名牌大学。
就在这个瞬间,韩冬森好像有了能量和动力,大声喊道:“韩文勤人呢?”
“刚才同学叫出去玩了。”王小月说,“难得孩子这么争气,也让他轻松轻松,马上要开学去学校了。”
“我要好好奖励他。”韩冬森有些兴奋。
“这是应该的。”王小月也是一脸笑容,“看你整天拉着脸,把孩子折磨成啥样了,你打算怎么奖励他?”
“到爸的别墅里去,让康姨做一桌好菜,请全家人喝酒!”韩冬森说。
“你没喝,就说醉话了。”王小月收敛起笑容说,“在爸家里摆酒席,算你请客吗?真是。”
“我就是要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韩冬森说。
“也是啊,爸最疼文勤了。”王小月点着头说。
韩文勤考上大学的事,一下冲淡了韩冬森多日来压在心里的不快,也冲淡了刚才失去酒店的痛苦,好像又看到了一束生活的亮光。
“做中饭了吗,我有些饿了。”韩冬森看着王小月说。
“我跟文勤刚吃过,给你留着呢。”王小月说时,转身进了厨房。
吃过饭,韩冬森觉得浑身有了劲,就想到该去看看父亲。文勤考大学的事,想必老人家已经知道了,他得把酒店的事告诉他。
或许是多多少少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得失之间,他也能做到风轻云淡了。
“我还年轻,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韩冬森在心里说。
驾车到学院路时,韩冬森扫了眼“来木快餐店”,就又想起了苏来木。
最近酒店的事搞得他焦头烂额,好几天都没去医院了,不知来木恢复的怎么样了,应该就近去看看。
韩冬森来到病房时,来木下了床,坐在轮椅上。
“来木,你能离床了?”韩冬森很惊喜。
看样子,来木恢复的很快。但来木还不能说话,只歪着嘴笑。
“医生说,可以下地活动活动。”一旁的秀琴赶忙说,“医生还说,再做一次手术,去掉钢板,就能出院了。”
“辛苦你了,秀芹。”韩冬森看着秀琴说。
“小月姐才辛苦呢,忙了家里,还要操心我们的事。”秀芹说。
“那都是应该的。”韩冬森说。
“冬森哥,恭喜你,文勤考上大学了。”秀芹高兴地说。
一旁的来木也在点头,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还竖着大拇指。
“你们知道了?”韩冬森说。
“知道了,”秀芹说,“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咋不知道呢?小月姐告诉我了。”
“谢谢,谢谢。”韩冬森很高兴。
“我刚跟来木商量了,文勤入学的学费,我们出,算是恭喜。”秀芹说得很诚恳。
韩冬森感激的望着秀芹,没有说推辞话。他知道,这两口子是实在人,话说出来了,挡是挡不回去的,推辞,反而显得生分。
从病房出来,路过急诊楼时,一辆救护车风驰而至,韩根旺看时,从车上抬下一个人来,紧接着,光远公司的朱正明也下了车。
朱正明看见了韩冬森,举手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进了急诊楼。
韩冬森因为看见了朱正明,犹豫了一会儿,出于好奇,也跟了进去。
“怎么了?朱经理。”见病人送进了急救室,韩冬森走近站在门口的朱正明,问了句。
“何总今天高兴,想喝酒,我就陪他去了醉仙楼,多喝了几杯,就一头杵在桌上,不动了。”看样子,朱正明被吓着了,说话时,嘴唇在颤。
韩冬森没想到,刚在拍卖大厅时,何光远还生龙活虎,转眼间,就成了这样。心想,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这样感叹着,摇了摇头,也没跟朱正明打招呼,离开了医院。韩冬森虽然痛恨何光远,但不至于希望他死。
韩冬森开着车,一路想着何光远,就到了父亲家。
“康姨,我爸呢?”看到康姨在打扫院子,韩冬森问道。
“你爸去老房子了。”康姨停了下来,望着韩冬森说,“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好着呢,康姨。”韩冬森微笑着说。康姨心很细,韩冬森有些感动。
“噢,那你进屋里等,估计他快回来了。”康姨说完,又接着干她的活。
2
韩根旺把放在老房子的文物又细细盘了一遍,看着手里的清单,粗略估了估价,心说,何止千万?
这几年,他手里有钱了,又收了好多件值钱的东西。前段时间,为了给孙子赎车,不得已忍疼卖掉了两件,到现在还感到心疼呢。
他已经给高原县田有志打过电话了,叫他派人派车来,把这些东西拉回去,放进博物馆里。田有志说了很多感谢话,也说了很多赞赏话,并说:“政府会补一些钱给你。”
自从博物馆典礼仪式后,田有志当上了高原县政府一把手,说话很有底气。
韩根旺说:“田县长,这是我自愿捐的,不要钱。”
田有志便又在电话里表扬说:“韩老,你的精神,就是高原县的精神,执着,奉献!你的胸怀,就是高原精神,宽广,博大!”
韩根旺说:“田县长,我没想那么多。”说完就挂了电话。
韩根旺又给邵老师打电话。
听完韩根旺的述说,邵老师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子。
邵老师说:“小韩,你要想好了,这可是一大笔资产啊。”
韩根旺毫不犹豫地说:“邵老师,我想好了。我手里曾有过过亿的资产,可现在一毛钱都没了。我把这些东西捐出去,至少还能完成你一个心愿。”
邵老师又沉默了,大概他是在回味韩根旺话里的含义。很久,才说了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韩,你好样的!”
通完电话之后,韩根旺感到少有的踏实,甚至有种少有的快感。
韩根旺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家里。
“爸,听康姨说,你去老房子了?”韩冬森一直在院子里转悠,见父亲走进门来,就迎上前去问候。
“你怎么来了?”韩根旺问道,好像韩冬森不该来似的。
“酒店……”韩冬森刚要说话,就被父亲打断了。
“酒店没了,是吧?”韩根旺说。看表情,不但没有意外和惋惜的意思,反倒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是。”韩冬森低下了头,等待父亲抱怨。
可是,父亲却没了下文,背着手,仍旧哼着听不出什么调的小曲,径直往屋里走。
“爸气傻了。”韩冬森心里说。跟在父亲身后,不敢说话。
可就在走进屋门的时候,韩根旺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韩冬森说出了另外一个话题。
韩根旺说:“明天下午,我们去十八里铺,接冬林回来。”
“冬林好了?能回家了?”韩冬森感到很意外,也由衷高兴。
“好了,痊愈了。”韩根旺脸上浮现着少见的笑容,“霍专家打电话来了,让我们明天去接人,我已经叫冬芳把替换的衣服送过去了。”
“太好了,爸。”韩冬森显得很激动,“就我们俩去吗?”
“问问冬芳,看她有没有时间去。”韩根旺说。
“我知道了,爸。”韩冬森应道。
“明天叫小月和文勤也过来,晚上一起吃顿饭。”韩根旺说。
“好的,爸。”
“文勤什么时候开学?”
“爸,这事你也知道了?”
“这孩子总算回头了,我很开心。晚上让你康姨做一桌饭,喜庆喜庆。”韩根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说,“另外,我还有事给你们说。”
韩冬森这才知道,父亲今天心情很好。他也才明白,其实,父亲早就把酒店的事放下了。
父亲的好心情是因为文勤考上了大学,也是因为冬林戒毒成功。
是啊,当一个人经历了过多的打击和磨难,失去了曾经拥有却无意珍惜的一切,间或有了一点所得,哪怕是极小极小的所得,都会感到欣喜,感到满足,感到无比珍贵!
这又何尝不是韩冬森此时的心态呢?
3
韩根旺和韩冬森兄妹来到十八里铺时,老远就看到了慧云和苗苗。
看到慧云母女俩站在康复中心飞鸟一样的门楼下,焦急等待的样子,韩冬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了,不知是为眼前的情景感到意外,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感动了。
待韩冬森刚把车停住,韩冬芳就打开车门,跳下车来,喊了声“二嫂!”直扑过去,紧紧拥抱住了慧云。
苗苗看见韩根旺和韩冬森来了,就跑了过来,亲热的问爷爷伯伯好。
这时,飞鸟门楼下的电动门开了。电门开出,只见韩冬林穿了身休闲运动装,像运动员一样奔跑出来。
运动装正是冬芳昨天送来的,穿在冬林身上,显得体魄强健,活力四射。
在经过慧云和冬芳身边时,韩冬林稍微犹豫了下,却没停步,直奔父亲和大哥而来。
“爸!哥!”韩冬林来到父亲面前,站定了,然后,紧握双拳,在自己胸脯上用力捶打了几下,说:“你们看!”
韩冬林是在用这个举动向父亲和大哥宣示自己的健壮。
韩根旺瞅着冬林,见他一如往日般阳光俊朗,看上去,气色比冬森都好,这才确信:冬林真的痊愈了。
当韩根旺的目光从韩冬林肩头越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霍专家。
霍专家静静站在飞鸟门楼下。
韩根旺知道,是霍专家把冬林送出门来的。
韩根旺快步朝霍专家走去,老远就看到了他脸上不曾消失过的微笑。
“我把一个全新的儿子交给你。”霍专家语气平静地说。
“谢谢,谢谢你,霍专家。”韩根旺声音有些哽咽。
“其实,他是个意志力坚强的孩子。”霍专家说,“是这个环境害了他们。”
韩根旺看着霍专家,点了点头。
“作为父母,我们有责任拯救他们,更应该善待他们。”霍专家说。然后,微笑着去了那排蓝色屋顶的彩钢房。
霍专家的话有些高深莫测,韩根旺听了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慧云和苗苗是坐班车来的,返回时,坐车成了问题。
慧云说:“你们接冬林先走,我跟苗苗等下趟班车。”
韩冬林一步跨过去,站到慧云和苗苗身边,一只手揽在女儿肩上,说:“你们原坐大哥车走,我们一起等班车。”看上去,依然是不可分离的一家。
“那怎么行?”韩根旺说,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望着冬芳看。
还是冬芳脑子灵活,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开车拉二哥二嫂和苗苗先走,爸和大哥两个大男人等班车。”边说边拽着慧云往车里走。汽车启动之后,放下车窗,又说了句,“不是说好爸晚上给二哥洗尘吗?我们在家等你们。”说完,对着父亲眨了下眼睛。
韩根旺会意,冬芳是要留住慧云一起吃饭,心里高兴,便说:“这样最好。”
4
韩根旺宽敞空阔的大院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慧云和苗苗硬让冬芳给留住了,难得有这么人全家全的时候。
康姨确实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吃起来,样样都合口味。
康姨上完菜,也让韩根旺硬拉着坐到了饭桌上,只有冬芳女婿忙来忙去添茶倒酒。
“今天高兴,这酒谁能喝多少就喝多少。”韩根旺说。他拿出了两瓶珍藏多年的好酒。“文勤不是喜欢喝酒吗?今儿个就放开喝!以后到了学校可不许喝,听见了吗?”
“爷爷,我听着呢。”韩文勤自从进了回派出所,乖巧多了,很听话。
“冬林就少喝点,刚回来,喝猛了,不好。”韩根旺关心道。
“爸,我知道。”韩冬林笑了笑说。
韩根旺端起一杯酒,独自喝了,又拿起筷子,指点着菜盘,说:“酒谁想喝就自己喝,谁想敬就自己敬,先吃点菜再喝。”说时夹了口菜,接着道,“吃完了喝好了,我有几件事给你们说。”
经韩根旺这一说,大家都动了起来,气氛也活跃了。只是,每个人都在心里猜测着,不知老爷子后面要说什么事,总感到很期待。
大家边吃边聊,不停夸赞康姨好厨艺。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韩文勤上大学的事上来,便自然而然有了塞红包的小插曲。就连苗苗都给了文勤一百块钱红包。
苗苗说:“文勤哥哥,你是我的榜样,我要向你学习,一定考一个你那样的好大学。”
“苗苗,你可千万别学我。”韩文勤红着脸说,“我这是被逼出来的。”
韩文勤这一说,把大家都惹笑了。家里人都知道韩文勤曾经有多顽劣。
“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韩冬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
接下来的话题,就围绕韩冬林展开了。
“二哥,你打算以后干点啥?”冬芳说。
“我现在一无所有,就剩一身力气。”韩冬林说者,在胸脯拍了一掌,“实在没啥干,就去工地搬砖。”说完,偷看了慧云一眼。
“冬林,等你把状态调整好了,我们合伙做生意。”韩冬森说。
这时,慧云红着脸说话了。
慧云说:“我们学校旁边有家培训机构,正在招聘教师,我觉得你符合他们的条件,改天不妨去试试。”
“好,我一定去试试。”韩冬林说到这里,又看着韩冬森道:“哥,我要是应聘不上,回头跟着你做生意。”
“凭你的学识和能力,肯定应得上,我对你有信心。”韩冬森鼓励说,“加油,冬林!”
“谢谢哥。”韩冬林说完,又敬了韩冬森一杯酒。
不知不觉中,两瓶酒喝光了,饭也吃好了。韩冬森便将桌上的酒给每人匀了点,然后站起身来说:“来,大家端起来,共同给咱爸敬一杯,欢迎老人家发表重要讲话。”
大家纷纷响应,齐齐站起来,给韩根旺敬酒。
韩根旺也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跟每个人都碰了一下,一口喝了,放下酒杯,一声不吭地出了餐厅。
大家虽感到莫名其妙,也只好坐下来等着。
不一会儿,韩根旺一个手里拿着串钥匙,一个手里拿着只文件袋,重新回到了餐厅。
韩根旺坐了下来,看着韩冬林说:“冬林,这钥匙给你,以后你就搬到老房子去住。”又把目光转向慧云,“慧云,不管怎么说,都是冬林对不起你,如果你们缘分未尽,有一天能复婚的话,就一起住那里。”
慧云没说话,却低下头去,有眼泪滴落在胸前。
“爸,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赶我走?”韩冬林急眼了。
“不是赶你走,”韩根旺语气平缓的说,“你先拿住钥匙,听我往下说。”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凝神聚气,眼睛全都盯在韩根旺脸上。韩冬林也接住了那串钥匙。
“第二件事,”韩根旺接着说时,把文件袋递到了康春兰眼前,“春兰,这个你拿着,这套住宅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
在座的人都惊呼了一声。韩冬森望着韩冬芳,传递的信息是:冬芳,你曾经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不用说,韩冬芳已经是满脸怒容了。
当然,反应最强烈的,就是康春兰了。
康春兰惊得几乎是从座椅上蹦了起来,红着脸,浑身在打颤。好半天才说:“韩老师,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没做错什么,我也没喝多。”韩根旺平静地说,“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我只不过是现在把它还给你。”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冬芳质问道,依旧满脸怒容。
“韩老师,你糟蹋人也不能用这办法。”康春兰也愤怒了,“我明天就回王郎镇去!”
康春兰也是有个性的人。
“春兰,你坐下,听我慢慢说。”韩根旺心平气和地说。
“我站着也能听见。”康春兰很生气的转过脸去。
韩根旺也不理会众人的眼神,见冬芳女婿给自己茶杯里添了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就开始把宣德炉的事,前前后后详细讲了一遍。
说完了,竟有些激动起来,说:“没有方师傅留下的那件古董,我哪来的钱买地置产建别墅建酒店?你们哪能过现在这日子?”
最后,望着康春兰,低沉着声音,很自责地说:“是我太自私,太贪心,没有给你说实话。现在,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接受。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安宁。”
听了韩根旺的叙说,大家都毫无声息了。韩冬芳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低下了头。
康春兰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重新回到了座椅上。
“韩老师,都过去了,这事就不要再提了,这房子我是不会要的。”康春兰望着韩根旺说,“我的几个孩子都争气,我的日子过得很好。”
“你不接受,我的良心到死都不会安宁,我死不瞑目啊!”韩根旺再一次恳求着。
这时,只见韩文勤虎的站了起来,大声说:“爷爷,你做得对,我崇拜你!”
真是一语惊醒坐中人。大家都似乎才从一个离奇的故事中醒悟过来,纷纷劝说着康春兰。
韩根旺又拿起文件袋,从中拿出土地证房产证,还有这座楼房的图纸,对着康春兰说:“所有手续都在这里,过一下户就行。”
康春兰眼见这事无法回绝,便慢慢伸过手来,接住了文件袋,然后两眼盯在文件袋上,呆呆地看着,她心里想些什么,没人知道。
至此,大家都以为所有的事已经结束了,可韩根旺却接着说:“至于冬森冬芳,日子都过得去,你们有能力了,就帮帮冬林。文勤要去读书,我也放心了。现在,我已了无牵挂,我要回到韩家湾去住,落叶归根嘛。”停顿了下又接着说,“我今后的生活,你们就不要操心了,有国家养着呢,光是退休金我一个人都花不完。说到这里,很舒心的笑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再看康春兰时,却在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