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玉玲简介:笔名冰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洛阳市作协副秘书长,汝阳县文联副主席兼作协主席。热爱文字,出版过散文集若干,喜读诗词,译注过《宋词三百首》一部,尤爱《红楼梦》,著有名著解析《我看【红楼梦】》一书。

午夜离案熄灯之时,我久久披衣枯坐在床被里,为偿还一笔“文债”绞尽脑汁。收到《我看〖红楼梦〗》一书已有半年,虽未系统通读但也有话想说,却又理不出头绪,这种胎位不正的“难产”前兆,堵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我和该书作者商玉玲,有过两次晤面。第一次是2018年5月,洛阳市作协组织“百名作家醉美汝阳采风行”大型笔会,在与汝阳同行们相聚之时,隔着七八米距离,认识了这位致欢迎词的汝阳作协女掌门。第二次则是两年之后市职工作协成立大会上,玉玲坐在我后一排,于是彼此多了一番礼貌性的问候,并适时加了微信。
或许是因祖承冷姓,第一次见到“冰儿”的作品,就对这一笔名备感亲切;待信马由缰漫步于字行间,又如沐晨风,顿觉清新拂面柔而不滑,语感张驰自然疏密得当,读来甚为舒适。我看过不少女性作品,均稍显阴柔缱绻偏多,简洁洗炼欠足之破绽。而她的文字布局详略有章,用情适可而止,起承转合毫无刻意做作的刀伤斧痕。几经阅读品味,便对其网上作品,多了些关注和欣赏,继而刮目赞叹乃至由衷折服。

享年94岁的母亲,上世纪50年代在夜校初中毕业,从我记事起,就常听她对林黛玉、贾宝玉这两块“美玉”赞口不绝。据她说,120回线装本的《红楼梦》,读过不下三遍。连续剧上映之后,更是如获至宝逢播必看,直到晚年仍守着电视,36集从头至尾看了一轮又一轮。
相比之下,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红楼盲”,不仅一次也没读完《红楼梦》全书,浅薄无知的脑瓜里,还残留着些许“封资修”烙印。虽然也道听途说对书中的某些情节略知一二,若要理清诸多人物的来龙去脉和身份地位,真比赶鸭子上架还难。
长期以来,我始终认为只有一大把年纪的男性,才是研读《红楼梦》的权威,想不到冰儿新书出版的消息,一举粉碎了我的偏见。今年5月7日,《我看〖红楼梦〗》登上本地热搜,很快刷爆了我的朋友圈。兴奋之余,我在帖后留言处写下了“红学素为须眉热议,喜赞词苑女杰占先”,不禁对这一扛鼎之作再次刮目。
当晚,冰儿给我微信留言:“老师地址发我,给你寄本书。”天呐,70公里之外的馅饼,这么快就砸到了我的头上!然而高兴之余又有几分顾虑,怕这根吃惯了凉拌茄子的舌头,品不出肉馅之外特有的鲜香——“红楼盲”误入红楼,一准比刘姥姥更心虚!

早年阅读课外书,我是想从中求得兴趣爱好上的共鸣;参加工作之后,又时不时用一把革命标尺,把书上下左右丈量一番;直到近几年,才明白黑字白纸,字字句句都是作者人生心智的沉淀,行文遣词、稀稠深浅,绝非功力之外所能左右。
而玉玲小小年纪就在父亲的书柜中,与《红楼梦》结成了青梅竹马,常以文字为镜正身养性,从懵懂好奇耳濡目染走向了豁达成熟。更可贵的是,她把古诗词的美韵妙辙视为谷种,播进了人生的血肉沃土,收获了一茬茬自家庭院的花香鸟语。
对我而言,冰儿的新书无疑是一卷速成扫盲手册,给我引见了一个个经她精心审度体察的人物,展示出一幕幕被她挑选截取的场面。书中,她以丰盈细腻的社会阅历,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时而还设身处地加入几句情景交融的剖析和旁白。
然而真要读懂《红楼梦》并非易事,首先是我沉不下心来,弄不清楼里楼外七姑子八大姨的错综关系,顽劣之心常陷于浮躁。
以前在我遭遇尴尬时,往往会用自我调侃来解围,而且屡试屡爽。我觉得以守为攻的颠倒式自嘲,即便给自己添加了一些尴尬的分量,也比任由他人真刺狠割更容易忍耐。这便是我今天之所以要班门弄斧、妄议红楼的出发点,也是回应冰儿的善待和偿还文债的首选出路。

半年来,我从冰儿的诗文里读出了一个率性女子的惬意平和与自信,还有她一路边走边唱的愉悦和欢快。洛阳红学名家孙钦良先生,为《我看〖红楼梦〗》所作的序言里曰:“《红楼梦》的体量太大,学问太多,就像一艘航空母舰,得有好多个兵种来配它。而本书作者从小便在这艘‘航空母舰’上串舱门儿,每个舱室,她都进进出出好几遍;每个细节,她都摸得清清楚楚……”
孙先生还说:“我主张从封建社会属性去把握红楼人物的个性,但本书作者却并不这样做,她很简单,她不复杂,她似乎很轻松地仅凭着感觉,就把每个人物分析得各得其性。”
由此可见冰儿读《红楼梦》,是用现代人的思维,把林林总总的事件和人物,放置在对应当今社会的坐标上,同样也为荣国府里的爱恨情仇善恶倾轧,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但冰儿并不局限于穿行在红楼的轻松,还乐于欣赏前朝民国的个性才女,也愿意耐心倾听洞察十里八乡文友们的即兴唱和。
冰儿为宋词三百首撰写译注,除了深厚的文学功底,更重要的是拥有走进古典、融汇前人雅兴并再现美好意境的情怀,将旷日持久的欣赏和共鸣放大扩展给更多受众。冰儿说,写《我看〖红楼梦〗》的初衷之一,是想从《红楼梦》里提取一些当今生活里依然通用的价值观,用来抚慰当今生活在喧嚣尘世里的人们,给人们一些精神层面的抚慰和愉悦,让人在思考的同时,能收获一些豁达和淡然。她又说,所谓“写作秘诀”,则是“要有一颗平和真实的心态,写自己最想写的,学会在写作中说人话,不玩高深不抖机灵”,或许这也正是她“内心的感知大于写作的技巧”的一惯宗旨。
她的散文《当你老了》结尾,有这样一段话——
“博尔赫斯有句话说: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但是,在这不停流逝的时光里,唯一公平的是,每个人,都逃不过这样的轮回。
“你懂得了这些,就会对这个世界心生很多悲悯。
“就像我见了那些老年人,不管他们懂不懂,我总要勾起嘴角,对他们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不管这个温度能否回馈,请坚持吧。
“有一天,我们也会老。”
我坚信,读者永远比作者聪明,艰辛付出必颗粒归仓。正是冰儿不玩高深的谦和心态,加上力拒自我优越感的草根个性,使她的文学之路越走越顺畅、越走越宽阔,也使她的作品得到越来越多的读者喜爱。正值创作盛年的她,把作品送上大雅之堂并斩获各类奖项,也将成为我等意料之中的常态。

红尘滚滚,当短视的鱼目和温润的珍珠一同被俗流裹挟,我也曾良莠不辨浑噩度日,在人生的路口踟蹰徘徊,荒芜了大把青春年华。为此学诗多年,我一直把艾青大师的告诫铭记于心:“把写诗当作了不得的荣耀的事是完全昏庸的。”
现实生活中,有太多人为追逐金钱地位和虚荣,争相仿照所谓的成功者,去造假、滥情甚至昩着良心以怨报德、落井下石。这和《红楼梦》中某些趋炎附势、争风吃醋之辈有何区别?还有各类所谓的大腕,总爱在台上摆谱作妖強索掌声,老套的重复媚态,肉麻得令人倒胃作呕仍沾沾自喜。更有发表了几篇冗文或几首庸诗,便自诩作家、诗人,急不可耐把诸多头衔都塞进名片,不遗余力为自己鸣锣开道。
红楼是红尘的缩影,权势官位才智色相各显其能,大有武林荟萃一较高下的意味。我以为无论得失成败如何演变,唯一值得炫耀的,是对自身的清醒认识和正确定位,无论何时都能与世界进行开诚布公的对话。
居里夫人曾说过:“17岁时你不漂亮,可以怪罪于母亲没有遗传好的容貌;但是30岁了依然不漂亮,就只能责怪自己,因为在那么漫长的日子里,你没有往生命里注入新的东西。”
漂亮是表面的,是父母基因的偏爱;学识是内在的,是思维和言行的依托;唯有气质才是骨子里的,是从容行走于人生旅途、自信面对挫折艰辛的生命底色,任何外力都休想撼动,任何妒忌都不能伤害。

最近读到莫言的一则短文《〖红楼梦〗到底伟大在哪儿》,他说:“曹雪芹这个伟大的文学家之所以伟大,是因为这部《红楼梦》里面的许多洞察人心的细节描写。曹雪芹把人生、把人性、把世道人心都看透了、摸透了,所以他才能够写得那么准确,才能写出一些微妙的感受。莫言还说:读《红楼梦》就是要读细节。你如果感受到细节的微妙,让你感觉到会心一笑,你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读者。”
我想说,欣赏只是阅读的一项收获,并不是全部,重要的是读懂之后能汲取其中有益的营养,用于提高和改善自身的生命质量。在这里我想重提一件事,这就是我读到一本改变了我后半辈人生走向的书:
1982年我出差采购设备配件,在重庆书店买到一本由李树喜编著、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人才佳话》。书中介绍了80位古今中外名人,如何战胜各种艰难险阻并最终走向成功的故事。
其中有位19世纪初的日本天文和地理学家伊能忠敬,从小给人当奴仆,12岁被主人赶出门外,做学徒、打短工四处流浪,虽饱尝人世艰辛却从未停止对知识的渴求。18岁时,他被一位富婆招为女婿管家理财,直到妻子病故后把家业交给了儿子打理,年满50岁才师从32岁的高桥至时,专心学习天文和数学。从1800年到1817年,伊能忠敬用两只脚板8次徒步丈量了大小列岛的山山水水,行程3万5千多公里,终于在72岁时测出日本子午线一度为18日里22町,并且制作出《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共计200多张,这也是日本国第一套最完整、最精确的地图。
伊能忠敬的故事让我算了一笔账:他50岁才拜师学艺,那年我刚过37岁,即使从现在起步也比他“早”了整整13年啊!于是我抛开“年过30不学艺”的戒律,开启了圆梦文学的持久跋涉。
我想,冰儿的文学之旅虽然与我相隔遥远,却已早早把写作融入了生活,并努力肩负起女儿妻子和母亲三重职责,在一个个貌似平淡的日子里,享受着爱情亲情和友情的珍宠。这是一幅多么令人羡慕和赞美的艺术长卷啊!
在文化自信的旗帜下,越来越多的冰儿正各辟蹊径,不卑不亢行走在风景如画的精神领地,弘扬中华传统装点绿水青山,並毫无愧色地谱写着属于自己的多彩人生。
2022年11月10日 完稿于洛阳道北西晒阁

作者简介:冷慰怀,1945年12月出生于江西宜春,9岁定居洛阳,退休前任职于洛阳轴承集团公司宣传部;做过园艺工、锅炉工、钳工、电工,1983年开始写作;1990年获中华全国总工会表彰,1993年破格获编辑职称,1995年加入中国作协;曾获《诗刊》《光明日报》等各级赛事奖励数十项,发表各类题材作品近400万字,出版诗集6部(其中汉英双语诗集《三原色》2020年在美国芝加哥学术出版社出版发行),出版散文、评论、报告文学、传记文学等共4部;连续8年主编“苍生杯”全国征文作品集《苍生录》(白山出版社)共7辑,约200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