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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田忙把钱塞到哥哥手里,说:“家里就剩这么多了,凑来凑去也凑不出一万块,还希望你多多原谅。”
杜兵的伯伯当时也有热泪夺眶而出,他手里捧着这些钱一时哽咽上了。现在钱支上去了,亲情变的好了,如果钱支不上去的话,恐怕这个亲情也会发生危机。
这时候的杜母却把脸转向宋芳,如果这个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那有多好。杜母一边看宋芳的模样长得真俊,一边心中大喜,她想,这个女人大概就是杜兵的女朋友了。对杜家来讲,宋芳好比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块馅饼,众亲戚也对宋芳赞口不绝。
杜母忙请宋芳坐下,还亲自为宋芳沏茶,可是电热水壶昨天夜里刚坏掉,还没有来得及去修,指示灯不亮,听不见烧水的响声。“兵儿,”杜母称呼儿子所流露出的亲切和期盼,让宋芳听来感觉有些亲切,这种亲切并没有暗算也没有心计,甚至还没有猜忌。如果能过上这种日子也算是一种享福。
杜兵忙到外面买了一箱矿泉水,他打开盒子,每个人发一瓶。宋芳把瓶拿在手里,杜兵又把瓶接过来,他把瓶盖拧开,然后又递给宋芳。
杜家的亲戚准备再跟杜兵的母亲打一次招呼,然后到长途车站去买票回家。门河镇门河村离绿州市并不远,来回一百公里。杜兵发现伯伯在临走时的笑脸有点像装出来的,杜兵心头一酸,他晓得这股酸楚的原因是缺少钱。如果钱多的话何必要让伯伯为难呢,伯伯开一次口也不容易。关键还是没有经济实力。现在的社会非常现实,都在凭实力在说话,比如看病看不起只好等死,学上不起也只好辍学。现实非常残酷。
杜兵让宋芳先坐一会,他陪着伯伯一道走,说:“伯伯你放心,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将来我一定要帮堂哥成个家。”杜兵说完,好像觉得自己在说大话,但是在杜兵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一定要在妇联好好做人做事。问题是杜兵这个想法当然好,但是现在秦主席让杜兵早点结婚杜兵能做到吗。
伯伯拍拍杜兵的肩,他相信自己的侄子是一个讲话算数的人,也是一个信义之人,如果人品不好的话怎么能在市委机关工作。伯伯非常愿意听杜兵讲这个话,竟然笑呵呵地在走路时把胸膛朝前一挺,说:“我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公务员的侄子,那是我们杜家三生有幸!,珍儿,你说呢。”珍儿是杜兵母亲小时候的乳名,杜母听了当然对从前的事情记忆犹新。
送走了亲戚,杜兵回到家中看到宋芳在用一种无微不至的眼光盯看自己,在他心中自然提起了一股勇气,这股勇气使杜兵好像打了一针强心剂那样令人振奋。在杜兵心里感到的是温暖,这种温暖如果不是宋芳给的话,还有谁能给他。杜兵父母给儿子的温暖和宋芳给的温暖性质不同。杜兵把自己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下,又作了一次深呼吸,他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跟着我跑到这里来了。”宋芳说:“我不放心你,所以我就跟来了,你不愿意啊。”杜兵说:“我愿意。”
杜母抿嘴笑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幸福,她侧身进了房间,这所房子虽然不是杜家的房产,但是杜兵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拥有房产。
宋芳看到杜兵的父母都闪进了房间,她轻声问杜兵,“我又要问你了,今天刚上班的时候,秦主席又和你谈了些什么。”
杜兵沉默了一下,说:“你非要我讲出来。”
宋芳说:“你想讲就讲,你不想讲,我也不勉强。”
杜兵考虑再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讲出来,你不要大吃一惊,秦主席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宋芳听了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说:“这个人真有意思,难道人家结婚的事情她也要管啊,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了。”
杜兵叹了一口气,说:“如今在我结婚问题上她是想管到底了,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后果是什么,还不得把我踢出公务员队伍啊,我好不容易考取公务员,万一。”
宋芳点点头,说:“你就是不讲,我也知道后果会对你非常严重。”
杜兵又向宋芳打听她和肖和强结婚的事,宋芳心里不踏实,连杜兵都知道自己的婚姻有一半也是秦主席促成的,说得好听点就是牵线搭桥,如果说得不好听的话便是圈套。
宋芳忙向杜兵解释,“我和他的事情,秦主席全跟你说了,”宋芳一阵紧张,杜兵不想开怀大笑,他说话比较神秘,说:“秦主席也就随便讲了一句。”
杜母把门拉开一道缝,然后又悄然把门合上,这些都被宋芳一一看在眼里,宋芳的眼神也有点神秘,她想,秦主席肯定和杜兵说了不少自己的事。
宋芳这时候好像已经明白,自己和杜兵在秦主席的眼里是最不放心的人。宋芳小着声说,“看来秦主席真正关心的人是你和我,关心我们两个人是不是还会跟她出难题。”
杜兵装着糊涂说,“现在哪有当领导的不关心自己下属的。”宋芳蔑视他一眼,说:“那你从前在水上基地的时候,刘国章对你关心过吗。”杜兵听了不语。不提这个人倒好,如今一提他就堵心。后来,他把话说得低沉,“我曾经被刘国章算计是不假,我被他冷落过,打击过,如果我现在被秦主席冷落的话,那么我以后的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
宋芳发现杜兵目前的处境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再说杜兵刚到妇联不久,杜兵无论做事情和讲话,真的要三思而后行。宋芳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杜兵。从女人的心理上看,一个看似比较柔弱的女人,当她以一个孤者的身份出现在一个自己信任的男人面前,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个男人该如何呵护她和帮助她度过难关。而杜兵却要从自己生存的角度出发去考虑和判断问题。如果说杜兵原来在水上基地的领导刘国章是只公老虎的话,那么妇联的秦主席应该算是一只母老虎,杜兵已经在公老虎面前斗败,现在面对秦主席这只母老虎,如果再栽在她手里的话,那么杜兵这一辈子就很难熬出头。
杜兵和宋芳商量,“是不是我真的该结婚了。”这个意思算不算是一个绣球。杜兵悄悄说给宋芳听是想抛砖引玉,他让宋芳帮他参谋一下。杜兵这个计划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宋芳在杜兵家里不便发作,她强作笑脸,并且还故意扬起两道细长的弯眉。两道眉一直盖过眼际。杜兵还很年轻,他根本就不懂眼眉盖过眼际的含义。宋芳心里有些不平,她说:“你这样盲目结婚的话不怕以后反悔,我想,其实你这样做是想回避我对吗。”这番话像探照灯的光一样,“唰”地一下照到了杜兵的心底。杜兵假如有办法倒好了,只是杜兵面对秦主席对自己的一番好意不好意思拒绝。宋芳看着杜兵犹豫的眼神,再也不想为难他,便说,“只要你想通了就好,反正我以后随你折腾,我权当陪你就是了。”宋芳用斩钉截铁的眼光盯着杜兵,说:“胆小鬼!” 她仿佛要把杜兵的心思彻底看穿。说实话,面对秦主席的权威,杜兵决定先委屈一下自己。或许这种想法也只有宋芳一个人理解。
杜兵说:“我如果自己以后混好的话再另作打算。”
宋芳说:“那样的话你活得累不累,你不累,我还替你累呢。”
杜兵说:“我好像现在真的别无它法,我现在只能忍辱负重,我不想再发生像水上基地跟刘国章相斗的事情。”
宋芳万万没有想到秦主席对杜兵的“量体裁衣”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没办法,现在就连宋芳的前途和命运也捏在秦主席手里。现在绝对不能再让杜兵和秦主席发生矛盾。
杜兵好像在忍痛割爱。好像秦主席对杜兵已经面授机宜,秦主席曾说,“杜兵,在妇联工作的男同志,最多干满五年到六年就会调到更高的一个平台上去继续发展,比如有的被分配去了组织部,还有的调到司法局和宣传部。”领导说话往往像诱饵一样,一点一点的引人上钩。现在杜兵又把这些话学给宋芳听。
宋芳轻轻“哦”了一声。秦主席喜欢杜兵的文采这是事实,秦主席把杜兵写的那篇“女主席”文章,至今还藏如珍宝,一有空就拿出来默读几遍,读完以后也好几次反省自己,在市妇联这个机关里,好像了解自己个性的人并不多,如果算起来的话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新来的杜兵,虽到机关时间不长,可是杜兵做人做事非常识事务,还有就是知趣,并且还能忍让,一点也看不出杜兵有专横跋扈以及嚣张的气势。另外一个人就是宋芳。但是现在秦主席偏偏让这两个人难住了,秦主席曾经在统战部肖部长面前拍过胸脯,说要妥善处理好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令秦主席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这两个后生面前显得有些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芳在评论秦主席的过程中同时也在整理思绪。杜兵为人做事有仗义的一面,像他这样的人品要比肖和强好。一个女人在心里能作这样的确定,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肖和强出身干部家庭,从小感受到的是周围各种呵护自己的社会关系,比如上小学当上了大队长,进中学又是校干部,读大学担任过学生会主席。杜兵也当过学生会主席,但是这两个学生会主席的含金量有所不同,说穿了肖和强有背景,他属于定向培养的干部,而杜兵没有过硬的背景,他不能作为定向干部来培养,杜兵是在以一种自由发展的模式在朝前闯,闯的时候,可不可以说是一只瞎猫,当然做这样的比喻肯定对杜兵不公平。公平只能作为愿望,它可以实现,它也可以不实现。从前,杜兵不分青红皂白在刘国章面前闯,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杜兵如果再在秦主席面前闯,恐怕会撞得头破血流。
宋芳对杜兵这个人品的判断还有两个字,自然。但是宋芳也当面指出杜兵平时的表现,有的时候也会耍点滑头。这是小聪明这对杜兵来说是一个警告,只不过从宋芳嘴里说出来,杜兵还不至于反感,如果这个话从秦主席的嘴里说出来,杜兵不敢往深里想。假如这句话从宣传部长罗一珍嘴里说出来,杜兵可能要非常认真地琢磨一番,罗一珍也是一个不折不扣执行秦主席意图的中层干部,杜兵已经对罗一珍观察了很久。
杜兵对宋芳说,“罗一珍和你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做事情顺其自然,你做事情有点风风火火,甚至还有些毛手毛脚,但是你给我的印象又带有一点柔和感,这就是你宋芳的魅力。”宋芳听了有点害羞,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唉!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吧。”杜兵会意了。刚才宋芳说话的态度,和罗一珍在秦主席面前不卑不亢的态度差不多,杜兵料定自己以后也会学这一种说话腔调,这是杜兵想把自己的工作节奏把握的更加稳。但是宋芳心里清楚罗一珍对杜兵也有同感,她还隐隐约约感到,如果杜兵能把这种势头继续保留下去的话,以后肯定会取代罗一珍的位置,宋芳还知道,当罗一珍放风说自己快要调到司法局去工作的时候,宋芳觉得杜兵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这时候,宋芳问杜兵,“你当时听没听说这个消息。”杜兵摇摇头,他说:“我到至今为止,还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但是我也无法考证。”或许像杜兵这样的性格更加适合当公务员。宋芳明白杜兵说的意思,归根到底,秦主席催杜兵马上结婚,如果杜兵不结婚就是翘尾巴。想到这里,宋芳心里感到有些悲哀。做人好像也没有多少自由。世事无常!杜兵也在宋芳的喃喃之语中大概也猜出几分,他变得沉默起来。刚才还比较热闹的谈话气氛现在又变得哑雀无声。
已经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两个人决定到外面去吃,商量了一下,还是去“紫罗兰”咖啡屋。杜兵想在那里再给宋芳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宋芳也就顺水推舟,说:“听你安排。”
两人并排走路,走进店里又成双,没想到此景被罗一珍看到。罗一珍说她到这里来寻找一个熟人,结果搞错了地方才跑到这里来的,罗一珍马上心神不安地离开。杜兵望着罗一珍远去,说:“缘分哪!”宋芳悄悄推了他一下,说:“没想到你也会说怪话。”杜兵好像心里有一种内疚,杜兵早有计划想请罗部长吃顿饭,因为罗部长是杜兵的恩人,假如没有罗一珍从中帮忙的话,杜兵不一定能当上公务员。一个始终在暗中帮助杜兵成长的伯乐已经消失。
宋芳说:“坐下吧,你以后再找个机会请她就是了。”但是在宋芳的心中却还在思考自己另外一份正在缺失的爱。有点遗憾,肖和强将来肯定会官运亨通,但是宋芳不稀罕。宋芳现在要看着杜兵的表情,就是不说话也是一种享受。好像今天才能把他杜兵看得非常清楚。宋芳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她又连连摇头,轻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你杜兵好。”如果从门第观念来看,杜兵无法与肖和强相提并论,一个出身干部家庭,另一个是劳苦大众家庭出身,如果按照龙生龙、凤生凤的说法,杜兵好像是属于老鼠生来打地洞的那种。宋芳没有对最后一种认为表态,她判断事物的能力不会比杜兵差,现在宋芳不想在杜兵面前摆架子,她只想和杜兵平等的、经常的在一起喝茶聊天就足够了。
宋芳从心理上已经在作让步。宋芳只要看到杜兵和自己接触能够提升杜兵的素质她就感觉到开心。一个男人非常需要在生活中拥有一个知己。如果杜兵在各方面的品位和信心足了的话,无论是从内涵还是修养上,宋芳会感觉这种现象就是自己的胜利。至于婚姻嘛,不就是一张纸嘛。是形式重要,还是内容重要,宋芳不想马上知道答案。就这样生活也不错。杜兵以后一定要对得起宋芳才行。
杜家世代无人为官,至少在杜兵记事的时候,他从爷爷的嘴里知道了这一些,比如杜家的祖宗一直以弹棉花为生,如今在杜兵这一代上好不容易和国家公务员结上了缘,不能轻易放弃,并且要争取做到代代相传。做穷人做怕了,想光宗耀祖不止是杜兵一家,还有成千上万的普通劳苦大众家庭,都想自己家里能出一个公务员。看来杜兵还是想结婚。
作者:王荣根
荣誉顾问:关敏仪 然空 萧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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