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第95期 总第314期


【编者按】本周起陆续登载徐宽叙老师的《欧洲游记》,每周一期。之前我们登过任恩扬老师的游记《威尼斯印象》,文字清雅,见解独到,很受读者欢迎。由于长文朗诵录制有一定困难,故而徐宽叙老师的游记不配朗诵,仅配图文。徐老师的游记独树一帜,描写细腻,将所到之处,所见之景,所经之事,所思所解融为趣谈。既能帮没去过欧洲的朋友解解馋,也能为想去欧洲自助游的朋友提供些有益的参考。是为茶余饭后,休闲放松之妙读。
我的欧洲游记 之一
进入芬兰
(2016年5月6日,昆明长水机场出发飞重庆,5月8日飞抵芬兰。)
在捷克布拉格的卫生间坐着,看见了一个瓶子,不知道是何物,再看上边的标识,是几个字母,FREDy,仍然不知道是何物。这和在国内看见熟识的东西或即使不熟识,只要一看标签就完全了解的感觉迥然不同。遂联想到此次出门的诸多不易。
在欧洲旅游的最初几天里,一天我们差点走散。事后我还在害怕:我在这万里之外环境不熟,不会找路,语言不通,不会问路,文盲一个,近似白痴,还不如云南大山里从未到过县城的老农进省城。老农在省城迷路了还可以问人,我呢?连开口问人这一最基本的技能都不具备。最后有一个结论,国人要出國旅游,若不懂外语,尽量跟团,否则你最好別出来。
我刚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就因为语言不通,在赫尔辛基入关被阻。
女儿在欧洲念书,一出去两年,我在她母亲撺掇下,到北欧看她。约好,她到赫尔辛基机场接我们。国內,则由儿子方毅送我们到重庆上飞机,那边有人接,这边有人送,我们就不用操很多心了。

5月6日晨,儿子方毅送我们并同机到达重庆。他在新东方上班,工作很紧张的。我不想耽误他的工作,想独自飞重庆再飞赫尔辛基的,但他怕我们带的东西过多,又不熟悉国际机场的运作,坚持送我们到重庆。
幸好有他护送同行,一路上行李的搬运,联糸酒店,的士,都是他在搞。尤其是5月8日从重庆酒店到机场,因堵车,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我心里暗暗着急,如果一误机,走不了不说,一系列的后续问题就都出来了。机场终于到了,驾驶员问在哪儿下车,我试探着说:就在这儿吧。可是方毅却成竹在胸,不让下车,看着手机导航,指挥着重庆当地的出租車驾驰员,左拐右拐,一直开到另一个航站楼,即国际机场大门口,这样,我们就用最少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又是他,用最少的时间跟我们办好了登机,办好了托运,瞧着我们顺利过安检,边检,直到玻璃门隔断了我们的视线。
那天要不是他,我肯定慌神。一到机场忙着下出租,那我就要在国内登机手续柜台象沒头苍蝇似的四处瞎撞瞎打听,在时间已经很紧张的情况下瞎奔忙。看来误机不可避免,那将是多么严重的后果。能否改签?改签后又心烦意乱地在重庆候机,到日子又拖着几件行李再奔机场……一系列的后续问题再加上重庆的酷热,将会把我们搞崩溃。

幸好,一切都沒有发生,我们比较顺利地登上了芬兰航空的飞机,经过九个小时无聊与寂寞的煎熬,在赫尔辛基机场安全落地。
排队出边检,前边的人都顺利入境。在我这儿,检查官拿着我的护照左看右看,就是不在护照上盖章放行。他嘴里叽里咕噜对我说什么我不懂,我想解释什么他也不懂。后边一长串排队等着入境的人有点骚动。我知道,大家都在盼着赶快过关,有的,人家还要赶下一趟班机飞另一个城市呢,怎么敢耽误人家的时间。我请了一个同胞帮我翻译,解释。那鳥检查官竟然问她与我是什么关糸。我想分辯,可是我说不了他们的语言,干着急,我示意我往旁边站,让后边的人先检他也不让。这时,我身上发热,头上冒汗,急了。不知问题卡在哪里,又怕自己入不了境,又怕耽误后边几十人,急得真是无计可施。如果我能说外语,我觉得问清楚卡壳的原因,我是能跟他解释,并说服他让我们入境的,可是由于语言不通,连对方基本的意思都不知道,我怎么申辯呢,我只能瞎猜了。

我想,欧洲前几月出现难民潮,成千上万的叙利亚难民往他们欧洲涌,为了安全,他们的边境检查肯定升级,我遇到寸劲儿上了;又想,我们带了这么多佐料和腊味食品,这都是带的违禁食品吧,是不是让他们嗅出了什么?
为了这次出行,儿子和女儿多次联系,发邀请函,作亲属关糸认证,办签证,买保险,购机票,換欧元,手续准备够充分的了,怎么会出问题呢?
这时,检查官召来了另一个检查官,个子高大,胖胖的,腆着个大肚子,大概级別也比他高吧。胖检查官用拙劣的汉语开始与我交流:
你到这里做什么?
探亲。并出示了女儿为让我们顺利出境而写的邀请函。
多少时间?
三个月。
考虑到他的汉语水平,我尽量简洁明确。
你的回程机票呢?
有的。
一一的确有的,我们购的是往返机票。突然,我脑子一激灵:他们是不是怀疑我们过来后,赖在他们欧洲不回去了。这种情形恐怕也是有先例的。如果问题是卡在这儿,我就不怕了。
给我。
这我可拿不出来,一切手续都是儿子与女儿一起包办的。还好,机场有wiFi,便微信与早已等侯在机场外的女儿联系。女儿将回程的电子机票发到我们的电脑上,给检查官看,但信息仍然不很全,可是也足以说明我们预订了回程机票。最后他犹豫了半天,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文绉绉的一句外交辞令:
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下次?你以为我还想有下次? 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且慢高兴,万里长征才走完五千里:这只是护照,身份过了关,还不知道随身行李能否过关呢,过不了关,我又该怎么跟他们交流,申辩呢?
我们的旅行箱里装的全是腊肉类食品和作料。
女儿在芬兰读书,两年沒尝到家乡口味了,点名叫带什么什么,她妈妈照单全办。可是办好了一问,才知道这些烟秋火烤的腊味食品,还有一些佐料什么的十有八九是带不出国的。怀着一分侥幸我们冒险起程了,果然在重庆登机我们的一公斤海椒面就查出被扣下了。当时我们怕两箱行李超重,就从里边拿出了很占空间的海椒面放在背包里。谁知恰好这东西是不能随身带上飞机的,这都怪我沒经验。事后一想,她们扣的也有道理,如果是恐怖分子带这东西登机,是会对机上人员构成威协的,因为它带有攻击性。这时安检人员问我们怎么处理它,并提醒我们,离登机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处理?丟吧!我不无不滿地说。不过我觉得那东西迟早会丟进火锅的一一重庆是麻辣火锅王国,这我是知道的。
十多个小时过去了, 重庆的余悸还未散去。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背上揹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手里推着两箱东西往外走。边想,如果食品被查被扣,那可不是一斤两斤海椒面的问题,而是近干元的损失和作为父母的一片苦心,况且近几个月的购买,装箱,准备,一路辛辛苦苦的服侍,一切就全泡汤了。为了这些东西能顺利带出来,我让担任新东方英语教师的儿子方毅用英语跟我写了一段文字,我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原文如下:
Dear sir or Madam, the suitcase has travelled across Asia and Europe with us, full of Chinese food for our daughter who is a post-graduate at Eastern Finland University in Joensuu. These are all dry foods, and are well packed and sealed. They not only would be our supply in the coming three months in Finland, but also would relieve my daughter’s homesickness. We promise that there isn’t anything dangerous, or anything that would contaminate the local environment. We would be grateful if you let us keep them.
译意如下:
尊敬的先生/女士,这些食物跟我们穿越了整个亚欧大陆,是带给我们的女儿的。她是东芬兰大学的研究生。这些食物都是干货,并且包装很严密。它们不仅是我们接下来三个月的主要供给,也能缓解我女儿的思乡之情。我们承诺里面没有任何危险的,以及会对当地环境造成污染的东西。如果能让我们保留它们,我们将不胜感激。
够可怜的吧!果然,离开护照检查关口,一拐弯,来到一个大厅。旅客游客当然熙熙攘攘,但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两个机场边检的准军人,双腿叉开,不苟言笑,雄姿站立,虎视旅客。我的心往下一沉,想,完了,从昆明机场出发,到重庆机场,飞九小时后到赫尔辛基机场,搞托运,过边检,过五关斩六将,麦城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
这半月来,我们的心思都在这两箱东西上。方婷的妈妈说,它象石头一样沉重地压在她的胸口上,还说如果这些食品,调料帶不到女儿那点,她将如何面对女儿?她说,如果被查被扣,她会哭的。这我相信,在昆明他就询问过她的牌友。牌友的女儿在机场工作,牌友肯定地说,最好别带,一定会被扣的。我也还相信,那牌友提供的信息是真实的,用心是善良的。为此,我才让儿子用英语为我写了一段女儿在异国思乡之苦,我们的食品完全是自用,如果被扣,我们将如何痛苦,如能放行,我们将万分感激等等的话。总之骟情吧 ,乞求吧 。结果如何,听天由命了。
沒办法,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有硬着头皮往前撞了。
这时,我看见女儿方婷和一个陌生男生在一起,在那两个准军人旁边不远站着迎候我们。我一猜便知道,那男生是她的男朋友,叫尼克,英国人,同一届的研究生。他们看见了我们,急步跑上来迎着我们。女儿和她妈妈拥在了一起,尼克和我握手,并接过了方婷妈妈的行李箱。瞬间,我用眼角瞟了一下,那两个准军人专注平静地还在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似乎被这久別重逢的场景感动了。机不可失,我便匆匆地与尼克推着我们的行李箱,与准军人擦肩而过,出了玻璃门,逃出了大厅。
这里已是机场之外。北欧的阳光明亮、温和地撒在身上,使人清爽;天上有一两朵棉花般的白云祥和地漂着,公交车来来往往。我知道,我安全了,我带的两箱子疑似违禁品也彻底安全了。这时,我才有心思回眸一下,方婷母女才陆续走出来。
之所以有惊无险,出现完美的结局,纯属偶然。大概是抽检漏了我们吧,因为后来我在微信里看见了网友发的这么一条信息:
別以为你往次成功带出了不该带出境的东西,就以为边检好糊弄了。那是偶然,未抽检着你,因此你就叫亲友都这么作,那他们就有可能亏大发了。
原创作者 徐宽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