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第150期 总第369期


外婆
作者 段 锡
主播 一 萍
我怀念外婆,她离开人世已许多年了。然而,音容笑貌常萦缠脑际,儿时与她一起上山采撷苦刺花的情景更是旧忆难抹。
每逢春节过后,故乡乍甸龙潭左侧的山岗上,苦刺花一树接一树,连绵成片,远看像一朵朵白云,又似一片片羊群;近看像纷纷扬扬的雪花,几朵并在一起,小团小团的,洁白、娇弱、灵秀。衬以稀疏细小的绿叶,素静而不争妍,显得异常娇柔可爱。因为苦刺花是一种清新爽口的野菜佳肴,大约我七、八岁的时候,常跟外婆到山坡上采撷之。
第一次看到布满枝头的苦刺花,我抑制不住兴奋,不顾一切就伸手去采摘,岂料钻心的剧痛使我缩回了手,指头上早也冒出几颗红红的小血珠。外婆心疼地拉过我的手,吹了吹,然后认真地教我采撷苦刺花的方法:将几朵小花一并由茎至尖轻轻地顺势拉下来。这方法果然灵应,既不刺手,又可以一次采下好几朵。久而久之,动作逐渐熟练,采的数量也随之多起来。
每到中午,我们就将原先带来的饵块,从周围拣些干柴干草架起来生火烤了吃。这是我最愉快的时刻,可以休息吃东西,又可以听外婆讲故事。内容大概是小偷、毛人、狐狸精……我常常听得入迷,既感到新奇、动情,又有几分害怕。但这些内容故事却从此在我的脑海里烙下深深的印记。
读中学时,正是困难时期,苦刺花拌饭已成家中的主粮。每逢星期天回家,外婆便叫着我一同到山里采苦刺花。她一双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缠足,不足巴掌大,却不用拐杖,拉着我,背着背篓、口袋,踏遍了乍甸东边山坡的沟沟坎坎、坑坑洼洼,支撑了半个家的生活。那时我们全家能在困境中支撑下来,还得感谢勤劳的外婆及山茅野菜——苦刺花。当然,我们每次上山基本是满载而归。外婆与我辛劳一天,能为全家解决部分温饱问题,总是一种欣慰。
外婆对我从小都很关心。进城读中学后,由于学校生活艰苦,加上人小想家,几乎每个星期六下午,都要从个旧一中走十余公里路回老家乍甸。在此之前,外婆早已煮好我喜欢吃的饭菜,站在大门处翘首以盼。食品不过是苦刺花炒洋芋、炖豆腐、炖芋头花,以及用小土罐放在灶洞里煮炖的四季豆之类。菜不珍稀,却寄寓了外婆的一片亲情。这时,她总是坐在灶旁边,静静地看着我,慈祥的脸上挂着笑容。她缓慢地不时捋捋前额上垂下的一缕发丝,眼角上时常露出满意、满足的表情,口中不时轻轻地叨念着一句话:“多吃一点”。也算盼望孙子一周归来的满足。如果我狼吞虎咽,她就笑着说:“看你饿唠唠的样子,吃慢点”。话语不多,却体现了外婆对我的赤诚厚爱。

我参加工作后,当年外婆就谢世了。我从此失去了她的爱抚,也再没有去采过苦刺花。我一生最遗憾的就是对外婆无以为报。
以后,到农村的机会少了,但每次下乡,只要一见到苦刺花,就勾起我的一往情深,仿佛见到故交挚友,回忆起几十年前与外婆采撷苦刺花的情景,以及她讲的那些故事。故事虽简单,却教我做人的道理。碰到盛开的苦刺花,我情不自禁要摘下几朵,丢进嘴里嚼一嚼,体味一下它的甘苦,认识一下生活的艰辛,同时也示对苦刺花的特殊感情和对外婆的思念。
苦刺花,一种微不足道的小花。在芸芸众芳中它谈不上美,更排不上名。它长在贫瘠荒芜的山坡岩石缝隙之中,没有龙泉的滋润,没有沃土的营养,可还是顽强地生长。为了生存,身上长满了刺,保护了自己,落得一身清白。当人们需要它时,又无私地将自己奉献。外婆,一个平凡的农村妇女,一生中除个旧、蒙自、开远外,再也没去过什么地方,活动半径不超过30公里。她逝世于1970年,那是最艰苦的时期,到死时连个学名都没有,“周善桂”还是我用砖头为她刻“碑”时取的。她勤劳、朴实、任劳任怨,对我从小关怀备至。外婆不也像一株生长在穷乡僻壤的苦刺花。
我爱外婆,我爱苦刺花。看到苦刺花,睹物生情,我想起了可亲、可敬、可爱的外婆;想到外婆,我眼前又浮现出山岭石隙中随风摇曳、清白洁净的苦刺花。她们交叠辉映,构成一幅立体的图画:阳光和煦,山风微吹,丛丛的苦刺花树,无声无息地、静静地立在山野间,仿佛是外婆的陪伴。她们没有娇美的容颜,没有伟岸的身躯,但却有着平凡的、无怨无悔的奉献精神。此时,外婆站在丛丛的苦刺花畔,呈现出一付温和慈祥的笑容,几根饱经风霜的银丝随风冉冉飘动……那娇弱、朴质、善良,但倔强的性格璀灿夺目,令我深深地尊敬与永远地怀念!
作者 段锡

主播 一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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