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回忆录系列播讲之一
作者:赵洪洋 播讲:杨建松

(原同济医科大学校门)
1988年,我硕士毕业后参加全国统一考试,考取了同济医科大学同济医院蒋先惠教授的博士生。恰在此时同济医科大学武汉协和医院选抜优秀青年医生赴德国学习,我也被选中。双喜临门,我稍有犹豫后毅然选择了在同济医科大学辍学赴德国学习的决定。
通过在广州外国语学院(现称广州外语外贸大学)和上海同济大学留德培训部一年多的学习,通过了德语水平全国考试(GPT)。1992年初由当时的国家教委派赴德国作为访问学者。
回想当时出国情景,感到不可思议。因国内那时外汇管理严格,不允许私人留存外汇,人民币不被国际接受,所以出国时身上竟毫无分文。

我记得是在周五晚上到达德国法兰克福机场,机场之宽大、现代化设施还有周边环境之美让人惊叹不已,虽是夜晚,那灯火通明的豪华机场与当时我们感觉不错的首都机场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觉得同在一个世界,为什么我们的国家要比人家差那么多呢?心中暗自发誓一定利用好这次机会努力学习,也让国家能像德国一样富足美丽和现代化。

(德国也是欧洲最大机场法兰克福机场)
机场有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接机,简单介绍了在机场搭乘去各地火车的情况,基本上去各地都还有最后一班,可以在电子机器上购票,中国那时还没有这么先进的设施,所以我们很好奇,并仔细聆听大使馆工作人员的讲解和示范。听完介绍,我看了一下表,去萨尔州洪堡的火车开车时间快到了,我们每人领取了大使馆发给每人的100美元,拖着又大,又重的行李,匆匆去赶火车了。

德国的火车非常准时,与当时中国的火车经常晚点形成鲜明对比,火车时刻的精准可以说是一分钟内了。才踏上德国十几分钟,就感到了差距之大。坐上火车更觉好奇,整节车厢就我一个人,与我们到北京乘车那种拥挤不堪,过道里都挤满了人的状况形成巨大反差。这时的德国时间已是晚上11点30分,下飞机后仔细的听讲,一路的奔跑,上了火车后,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困倦袭来,竟在车上睡着了。已记不起在车上做了一个什么梦,突然惊醒,望着车窗外黑漆漆的,担心会不会过站了,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到了一个车站,赶紧透过车窗看站台上的车站名,还好,没有错过站。

到了洪堡,心中才想到,晚上住哪里?来之前,接收单位是答应给我们找好住房的,可现在已是深夜到哪里找人呢?无奈之下,只想先找个酒店住一晚再说。顺着大街看了几家旅店都太贵,最便宜的也都差不多合50美元一晚。心里计算一下,那时我是主治医生,每月工资82元,合8美元,也就是说,我住一晚酒店要花去我5个月的工资呢。可没办法,中国的医生总不能为了节约睡大马路吧。咬咬牙,出国的第一天,很不情愿地享受这辈子第一次最昂贵的“洗了睡”。
第二天醒来,到歺厅吃早歺,用餐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而孩子们看着我的目光,更显露出意外奇遇的感觉。嘴里不时问着他们的家长,“是日本人吗?”我第一次被人唤作日本人,不知是一种什么感受。那时中国人出国的还不多,日本人却经常世界范围的旅游,所以,这些德国人见到亚洲人就都当成日本人了。记得刚改革开放时,中国人见到外国人很稀罕,自觉不自觉地都参与了围观,没想到自己到了国外的第一天也成了被围观的对象。

吃完餐,想到剩下的50美元还要管一个月的生活,使馆人员说了,正式发生活费要等下一月。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房子,住下来再说。回到房间,匆匆收拾行李准备去医院,到酒店口向门口的服务员打听去医院的路,服务员看着我大大小小的行李,皱着眉说,你若走着去医院要一个多小时,你带着这么多行李,还是打的士去吧,他说着就招呼远处的的士过来,很快一辆很大的奔驰车开过来了,我一看身上冒出冷汗,这么豪华的奔驰得多少钱?!

(奔驰车)
我赶紧跟服务员说不要这辆车,服务员不解地看着我说:“怎么?这辆车不好么?”我回答说:“这辆车太好了,价格一定也高,换辆差点的车吧。”服务员恍然大悟,笑着说:“在德国,无论车辆贵贱,租车价是一样的。”司机和服务员帮我把行李放上车,我带着疑惑钻进车内,第一次享受坐大奔驰车的滋味。坐在车里,我向司机问起为什么出租车不论贵贱每公里价格却是一样?毕竟两者成本不一样呀,不然谁去买贵的车当出租车呢?司机笑笑反问我道:“如果奔驰和大众的租车价格一样,你会选择乘哪种车?”“当然是奔驰。”我脱口而出。“这就对了,乘客在价格相同的情况下会选择好车,那好车就有竞争优势,乘客多了,钱赚回来就快了,是不是。”我明白了,这是市场的另一个道理。我们经常想的是低成本,去争取高回报,却很少想高成本是为了赢取高回报的大概率代价。这是我从社会主义国家到达资本主义国家上的第一堂资本课,看似平常,却蕴藏着深刻的道理。

到了病房,我说明来意,值班人接通了我的指导老师斯托伊德教授电话,星期六是休息日,教授安排我住进了医院的招待所。对于我来说,招待所的条件够好了,只是淋浴房和卫生间是公共的,隔壁住的客人对此颇有不满,我却十分满意,因为我那时住的医院宿舍,公共淋浴房没热水,而且公用卫生间的条件十分差。 很享受的上了豪华的卫生间,洗了热水澡,肚子饿了,想出门买吃的。问门口服务员哪里可买吃的?,她摇摇头说,周末商店都关门了,买不到吃食,但可以去城中攴厅或酒吧可以买吃的。听了这话,我有些懵了,在酒店住时,我看过中歺的价,大约要8美元,那么我剩下的美元也只够吃两天了,这个月的房租和吃饭就成问题了。我想起在飞机上还有三个没吃完的面包,幸亏没丢,塞到行李里面,三块面包要管两天饭食了。

(德国萨尔州立大学)
晚上,看了一会儿书,推开窗户,外面下着小雨,密密的树林郁郁葱葱,觉得德国真是空气又好,又安静。我这时想起汉语中形容安静的词,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我关上窗户,找了根缝针,让它自然落到地上,真神奇,果真听到针落地的响声。 在负离子丰富又安静的环境下,美美的一觉睡到天明。早上吃了半个面包,招待所内没有热水喝,只有喝冷的自来水。肚子没吃饱,也只有省省,两个半面包要管两天呢。吃完饭,想出去四处看看,出了招待所没走多远,碰上一要饭的老年人,他问我有面包没有,我先是吃惊,德国这么富有的国家怎么还有要饭的?然后我反应过来,回到招待所拿了一块面包送给这位老人。老人问我:“是日本人吗?”,我摇一摇头:“我是中国人。”老人听了,面有诧异之色,啃了口面包离我而去。望着乞讨老人远去的背影,不知咋的,踏入德国以来的一种自卑感和沉闷的心情,此刻有了一霎那的解脱感。

作者:赵洪洋,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协和医院二级教授、主任医师、硕,博士导师 、 德国萨尔州立大学带薪教授。湖北省第八届神经外科学会主任委员、湖北省第一届神经外科医师协会主任委员、湖北省脑血管病防治协会副会长。近两年在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及朗诵作品6篇,获得2020全国抗疫征文“逆风奔跑的人”一等奖。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长江日报、武汉春秋杂志、今日头条、湖北朗诵艺术家公众平台、都市头条、北京天合朗诵艺术团平台发表文学作品十余篇。参编两部抗疫诗文集。
编辑:杨建松 图片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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