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鹩哥
文/姜飞
鹩哥来的时候,一身油亮油亮的紫蓝色,散发出金属的质感。双脚桔黄,所以特意搭配了桔黄色的披肩。一弯长喙,由浅入深地橙黄着,自打进屋后,就极少吭声,仿佛故意卖关子,藏了一身技艺,轻易不露声色。
如月本就寡言少语,自然更是教不出一个伶牙利齿的鸟来。但每天的调教还是不断的,光“你好”两个基本的日常用语,就维持了半年早课和晚课的内容。如果五分为满分的话,给个零分还是含了人情分的。
朋友送来的黑色人情,如月自然要领受。孤寂的日子,如果突然多了只会说话的鸟,再枯闷的时光也会焕发出一线生机来。如月以为一只鸟比一个男人更解风情。
如月凝脂般的手指,总想试探着抚摸那一身高贵的羽毛。可鸟儿不让,在笼子里惊飞逃窜,弄得碎羽纷飞,鸡飞狗跳。即便如此,鹩哥也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尖叫,嘹亮,但绝不婉转,悲愤,但绝不反抗。如月以为一只鸟比一个男人更能共鸣。
丈夫一天进一次门,有时几天进一次门,有时几个月进一次门。跟如月打开鸟笼门的次数相比,简直凤毛麟角。
如月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滑出嘴唇。滞留在喉管,越集越厚,成了堰塞湖,便不再有说的欲望了。这只该死的鸟,是不是在朋友家也囤积了许多的话,最终也不想说出口?
从第三个月开始,如月就发现鹩哥原本油亮的羽毛,一天天变得晦暗起来,金属色渐渐有了斑斑锈迹。如月买了最好的鸟粮,拌了电解质,加了营养粉。鹩哥喜欢洗澡,每天两次,如月也总是精心侍候。唉,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享受这么好的照料。
可是,鹩哥依旧日渐憔悴。
鹩哥怕吵,如月百度过,但如月无可奈何。身居闹市,这喧嚣的世界,谁能躲得了?鸟也不能!噪音总能穿墙入户,隔音玻璃也隔不开尘世扰扰。
鹩哥疯了,总是撕扯自己的羽毛。这让如月想起新闻里那个脱光衣服裸奔的女人。
鹩哥再也不发出一声鸣叫了。有时蜷缩在食盒角落瑟瑟发抖,有时疯狂地上窜下跳,颉颃于横木前,翅膀搅起的风将食料吹得满地都是。
如月整天面对鹩哥的狂乱。也渐恍恍惚惚起来,仿佛一个黑色的灵魂在眼前飞舞。如月也跟着舞动起来,黑色的影子贴在影壁,时聚时散,分分合合。
半年后,鹩哥羽毛挓挲地侧身躺在笼底。鹩哥终于死了。
再一个月后,如月静静俯卧在九楼的楼底,一身黑色的睡衣,像金属色的羽毛,锈迹斑斑。
作者简介:

姜飞,英山人。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在黄石东楚集团任职。文学爱好者,户外爱好者,作品散见《小说月报》《杂文》《黄石日报》《东楚晚报》《打工》(知音系列)《南叶》《黄冈日报》《鄂东晚报》《楚天声屏报》《大别山》《山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