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种玉米（外四首）

文/姜飞

不种玉米

母亲就仿佛缺了一岁

我们的嗔怒

阻挡不了岁月  更是

败给了母亲的固执

离开土地

生命便没了依托

不种点什么

土地就是一张飘摇的白纸

稻谷要浇水

麦子要收割

母亲九十岁的身躯

选择了贱命的玉米

采摘时

一根杵着

一根掰着

母亲在秋风里

陪着玉米杆

把腰板挺得笔直

错拜

不知道的以为她有跳湖的想法

蓬乱的头发，抓住最后一缕夕阳，稻草般金黄

是的，她徘徊了好几柱香的时间

连乌鸦都有些不耐烦地飞走

乌鸦飞走了，她才一下跪在土地庙前

借着黄昏的昏暗，一字一句地祈求

儿子从脚手架落下的三天后，她才得到信息

她还来不及准备行装，更来不及学会求神拜佛

这会儿跪在土地庙前的她，有十二分的虔诚

土地庙里的土地神，不忍心告诉她

一方小神，管土管地，管不了生死

父亲的脸

一张旧报纸

曾经深入地研读过

贴在脸上摩挲过

用鼻涕眼泪清洗过

现在，多么旧啊

文字模糊

内容也不明不白

被一阵风

从哪个暗处吹出来时

那么皱巴巴

这是一张

被岁月的手

紧紧勒过的脸

向日葵

光的芒是锋利的

能够接受它的都有低眉顺眼的姿态

葵长着太阳的脸

倔犟的脖子始终跟随光的移动

无数的眸子是尖锐的

藏在坚硬的眼皮里

眼皮也具备阳光尖锐的形状

似乎只有这针尖对麦芒的直视

才抗得住一生的灼痛

秋风起时阳光疲软下来

而葵花籽子弹一样射出枪膛

我们

水，还是那点水，在地球东奔西突

风，还是那场风，在人间上下乱窜

阳光，也还是那缕阳光，在白天与黑夜里轮回

只有我们，不再是我们，是一地韭菜

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在永恒面前，我们卑微，我们短暂

像爱情的样子

爱情，不再是那段爱情，是一片叶子

凋零一场，又生出一场

我们是时光，昨天的我们，不再是今天的我们

我们跟我们只是长得像，就像面对一面镜子

左看右看，似曾相识，却是陌生

作者简介：

      姜飞，英山人，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在黄石东楚集团任职。文学爱好者，户外爱好者，作品散见《小说月报》《杂文》《黄石日报》《东楚晚报》《打工》（知音系列）《南叶》《黄冈日报》《鄂东晚报》《楚天声屏报》《大别山》《山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