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作者：方晓琴
这辈子最敬佩、最崇拜，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出生于1937年12月，是上个世纪50年代的兰大高材生。少年时，尽管身在农村，家中经济拮据，但丝毫没有影响父亲求学的脚步。他一边勤工俭学，一边认真读书，以最优异的成绩考入兰州大学物理系，并留校任教。年轻时，他博览群书，多才多艺，精通英语和俄语，热爱书法，最擅长物理学，他所教授的原子物理学深受学生的喜爱。老年时又深研佛学。在我的记忆中，没有什么事情是父亲不知道、解决不了的，他总在为我指点迷津，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工作中，父亲精于教书，勤于育人，学生遍布全国各地。记得父亲的一个学生曾给我说过，他们不留恋学校，但不管走到哪里都非常怀念方老师，想念老教授在专业、人生道路上给予他们的智慧启迪和深远影响。还记得很多学生不远万里来看望父亲，见面时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亲密无间地畅聊，房间洋溢着欢声笑语，分别时又依依不舍。每当有学生聚会时，他们都要叫上方老师，一起分享他们的喜悦与成功，走遍万水千山，方老师都是他们心中最敬重的人。父亲去世时，凡是听到这个噩耗的学生都不远万里、不约而同、流着泪来为父亲送行。
生活中，父亲淡泊名利，正直善良，待人谦和，乐于助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能坚强乐观地面对。父亲当时是兰大最年轻的教授，教学成绩突出。文革期间，为使家人少受苦，辗转到张掖师专任教，后又调回兰州。他想重新进入兰大任教，但受人挤兑，只能屈尊到兰州师专任教。但对这些过往，他都不计前嫌，无论身处什么岗位，都勤勤恳恳，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原兰大党委副书记、时任国家民政部长的崔乃夫想调父亲到北京工作，都被他婉拒了。为官虽能做更多的事，但悖离他内心做人的初衷和追寻的理想，他只想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育人。他甚至还放弃了去国外工作的机会。
父亲是家族中最早走出农村吃上公家饭的。作为高校教师，他不仅重视对我们的教育，而且常常鼓励教导侄辈外甥们好好读书，并且拿出自己微薄的工资资助他们。爷爷奶奶去世的早，他就常常把我的姥姥接到身边尽孝，有病时更是悉心照料。平日里，他帮同事的孩子起名字，给邻居的孩子讲物理、教数学题，还给同事们写对联，都不计回报。
记得在哥哥去世那段最黑暗无助、最痛苦的日子里，父亲仍然咬着牙帮我带孩子。他总是默默地陪着母亲，给母亲宽心打气。他从未在我们面前流过一滴泪，而在夜深人静的日子里，中年丧女、老年丧子的他，背过我们不知流过多少泪，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文革时期，母亲因家庭成分不好，被下放到农村，吃了很多苦，父亲主动放弃了优越的工作环境，带我们去了一所普通高校。父亲老年患有高血压，严重的骨性关节炎，后来在体检的时候又查出了肾癌。在病重期间，他每天仍然坚持写书法，读书，锻炼身体，特别苦的中药，每天要喝三大碗。自己得了重病，还坚持帮妈妈做艾灸。妈妈不舒服时，总是陪妈妈去看病。父亲对母亲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
他是母亲眼中的好丈夫，我们心目中最好的父亲。我们姊妹四个，他最疼爱、关心我。我自小视力有障碍，他四处求医，为我治眼睛。中学毕业后，给我补习文化课，鼓励我考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帮我找工作，张罗买房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总是无私地给予我关心和支持，而我给他的关心和爱实在太少太少。甚至在他的呵护下，我总也长不大，有时候会任性，耍点小脾气。
小时父亲教我学过一段时间的电子琴。我看不清乐谱，父亲就一点一点地耐心教我，这不仅陶冶了我的性情，也提高了我的音乐素养。刚到特教学校教书，不会备课、上课，也是在父亲的指导下，我渐渐入了门。我接过父亲手中的粉笔，像父亲一样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老师，把教书育人当成自己最神圣的事业。晚年的父亲得知自己患了绝症，害怕我接收不了，他平静地对我说：”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不要太难过啊，人终究是要走的，只不过是迟早而已，就是爸爸没给你们留下什么。”我难过地说：“爸，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您给我的。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只要能治好您的病，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每当夜深人静，窗外的喧嚣停止时，回想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我的眼泪就簌簌地流了下来。
父亲生于旧社会，少年丧母，中年丧女，老年丧子，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又被多种病痛折磨，没享几天福，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至今我们还是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我更愿意相信父亲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在父亲去世的这两年多里，家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欢声笑语。失去父亲呵护的我瞬间长大，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去年疫情，我在家陪伴妈妈八个月。有时候工作忙，家务活多，免不了也有做得不好、照顾不周的地方。但不管多累，我也是咬着牙，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今年疫情放开后，一切回归正常，我要到学校上课了。但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来看妈妈，尽我应尽的责任。
爸爸，您放心，今后无论我遇到多苦多难的事情，只要回想起您慈祥的目光、谆谆的教诲，我就会变得更加坚强，也会和姐姐一起照顾好妈妈。爸，这辈子做您的女儿我没有做够，央求您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老父亲！
2023年2月13日
（注：作者方晓琴是兰州市特殊教育学校老师）
图片：网络
编辑：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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