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张常信来访
江山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亮亮打官司,打怕没有胜算,都说中国的司法已经腐败到了一定程序,但律师串通法官制造假证据这种事还是罕见;官员们干预企业内部事物倒是常见,宁波的主要领导跟亮亮所在的外资企业说句话他们只能照办,亮亮的丈夫是老板的心腹,拿出钱来补贴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不相信罗生保有这种能量,想忍了这口气又忍不了,就只有用画画来麻醉自已,母亲又把他画画的时间看得紧,那是一段让他很难受的日子。
“江大师,您看谁来了?”一天,老朴带了个退休老头走进了他的画室。
“您是张……,对不起,您是夏菊的领导?”
老朴说:“他就是四平的张常信。”
这两个人已经在江山的身后看了好一会儿,这位退休老头惊讶江山画室的豪华——布置了一个唐朝古代宫廷,说:“我是张总编,我夫人是四平文工团的黄书记,哎呀,到底是大师,我看过您的《贵妃醉酒》,原来是在这儿画的呀?那杨贵妃就是我们深爱着的夏菊。”
江山想起来了,“裸体门”事件后夏菊曾被四平文工团借过去演评剧《花为媒》里面的张五可,也是为了避嫌,他们俩差不多有半年没见面。
张常信说:“江山,我才听到夏菊病逝的消息,特意从四平过来看您,可以说,夏菊的前半生是我塑造的,后半生是您塑造的,咱们俩是她最爱的人。”
江山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会说出这番大言不惭的话来,难道夏菊在自己以外还有第二个情人?这足以让他崩溃,夏菊尽管有过婚史并且临终对他的安排很绝情,可仍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说:“噢,张总编,谢谢您在文学创作上和剧团业务上对夏菊的关照,您来北京住哪儿?”
张常信说:“噢,我住‘北大’的儿子家。”
这就是说他不是专门来看他的,江山问:“朴老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老朴说:“我们俩是延边大学的校友,走,咱们找个地方喝点。”
江山不想听到张常信那边任何有关夏菊的消息,他知道吉林省评剧团解散后夏菊曾回四平在《东辽河文学》当编辑,就在这个人的手下,还传出过绯闻,他说:“我在颜料里加了快干油,不画怕浪费,还是你们老哥俩叙叙旧吧。”
正好罗总带了模特进来,张常信说:“我在北京看病,一半天咱们再见。”
两天后张常信打来电话:“江山,我又看了一遍你的小说,太谢谢你了。”他对江山的称呼已经由“您”改为“你”。
江山只写了一篇纪念夏菊的文章,放在网上就不管了,没想到它在四平有影响,他说:“我那不叫小说。”
张常信说:“夏菊原来只属于你一个人——你们毕竟是夫妻,现在你把她搬上了文学作品,她就属于社会大众了。我一定要帮助你在正规刊物上发表——夏菊认识的编辑都是我给介绍的。我和她对面桌坐了五年,做邻居也有七八年,我们两家是前后院。她那时刚学写作,每篇稿子我都给提过意见。她长得漂亮,难免有些风言风语,就是我在护着她。有关她在四平的故事,有机会我当面讲给你听,你不知道她当年有多不容易。”
江山想起了一个网络名词叫“同情兄”,意即:同时爱着一个女人的两个男人,前提是他们俩相处得很好,这他可做不来。可对方称他们是夫妻,让他很受用。
电话那边说:“我也被确定是肝癌晚期,可能不久人世。”
这就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叫“抢救式挖掘”,江山说:“您在那儿?我这就过去看您。”
江山在“北大”新建的教工宿舍的一套小居室里见到了他的“同情兄”张常信,他们俩一见面就拥抱着哭了起来,为了同一个心爱的女人。张常信伸出三个手指:“北京的权威医生给我判了死刑,挺多能活三个月。”
他已经够幸运的了,江山说:“北京的权威医生说夏菊只能活三天,她活到了十天。”
张常信惨笑道:“就算我能活到十个月,我今年七十岁,按中国人的平均寿命我已经活够本了。”
这是个好心的可怜的老人,江山问:“我能帮您做点什么?”他只能给他画幅肖像,可中国人不兴这个。
张常信说:“我现在该吃吃,该玩玩,就是得把后事安排好,不留下遗憾,包括见您。”
老人家如此豁达,让江山顿生敬意,说:“您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我说?您说吧?”
张常信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说:“我要跟您讲讲我和夏菊的故事,我不能让那些宝贵的往事烂在肚子忆里,我还有十七封她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写给我的信,要交给您,只有您配保管它。”
江山听说夏菊当年曾经跟四平的某领导有染,不会是跟眼前这个穷酸文人吧?此人貌不惊人,才华也不出众,真是糟蹋了自己,还有十七封情书?原来夏菊的天长地久、海誓山盟不止跟他,可这毕竟是件陈年旧事,就告诫自己要豁达,说:“张老师,您感觉应该告诉我什么就告诉我吧,我能承受。”
“说来话长。”张常信给客人倒上一杯普洱茶,说:“我现在更关心您的生活,为了夏菊你得好好活着。”
江山暗想:“我干嘛为了她?不贞不义把我害得惨?”说:“我是得好好活着。”
“老朴跟我说了,那个姓罗的把你当成了摇钱树,给他白干了两年还欠他三百万,这不是当代周扒皮吗?老朴想你跟他干,他找人出那三百万,你和那个姓罗的解约。”(后边剪掉)
江山不喜欢老朴,不好好作画一门心思搞关系,说:“您不是要讲夏菊的故事?”
“老罗给你介绍新模特你得笑纳,尽快走出夏菊的阴影,你幸福她才喜乐。”
夏菊才没有这种心胸,江山说:“我会再找个对象。”
张常信拍手道:“这就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女人,漂亮不比夏菊差,还特别有钱,咱们文人别怕和有钱女人相处,看着自负实际自卑。”
这家伙年轻时肯定是个风流客,江山说:“您还是说说夏菊。”
张常信说:“夏菊哇……”
这时候一位穿戴拉塌的中年人推门进来叫了一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