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的故事【四十五】
邹星枢‖罗马维权
【夜空】 李东川摄
在昏暗的人生底色中,那一抹亮光也许最能打动人。
——编者的话
大约十二年前,应六十年代初便蜚声全国剧坛老剧作家张晶先生之邀,一起欧洲旅游。
张先生长我十岁,家学渊源,一手好字好诗,我在他面前一向执弟子礼。
第一日罗马。早上大客车开出十几分钟便在一桥头抛锚。导游说司机要去修车稍等即可。开始大家三五成群聊天,顺便相互认识一下也还惬意,但是一等等了八个小时没有动静,我坐不住了。
我不能忍耐在这个公民意识与权利意识最早觉醒的城市,而无视自己的权益被侵害而麻木不仁。我与张老师交换了一下猜测,觉得事情里有猫腻。
我又找了刚刚认识的山东大学法律系教授与英语教授两位学者,说二位教授懂法律又懂英语,能否做我们大家的代表,找导游交涉要个说法赔偿我们八小时的损失?
不料想二位一听就摇头,最后竟扭脸避而不听我说下去了。我当时真的对这两位我想象中的精英人物失望至极!失望之极!觉得他们不配在山大做教授,这样的老师教出的学生又会是什么样?!
这以来反而更激起了我的维权意志,便与张老师商定我打头阵他做后盾。于是我故意大声招呼大家有重要事情商量,以引起旁边的导游注意。
我说我们的八个小时也就是一天被他们白白浪费掉了,我们应该不应该要他们旅游公司赔偿?大多数人表态说应该,也有人说你代表我们去说好了。我说我愿意做这个代表,但要有诸位的授权,大家必须举手通过一下我这个代表才合法。
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于是我走到十几米远的导游面前自我介绍说我是邹星枢,那位是张老师,你名单上都有的。你可看到了刚才大家举手通过授权我俩代表大家。现在我以全体旅游团的名义要求你对损失八个小时的事情给一个说法。
导游问你想怎么着?
我说我们连来带去共十一天,去掉来回飞机两天还剩九天,三万六的费用被九除合一天多少钱你赔偿我们。
导游说车坏了是意外谁也没有办法。
我说意外那是你们的工作疏漏,当然你们要负责任。再说了按常理你们公司不会就这一辆车吧?即便没有你们现租车也早该来了。如果我怀疑这个车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司的,而是你自己与司机个人的交易有没有道理?我又说用谁的车是你的事只要不影响我们我们不管。我们只要得到赔偿即可。
他说那也是八小时不是一天,我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八小时睡觉八小时吃饭休息不能算进去,我们用来旅游的有效时间应该按八小时整整一个工作日来算,当然要按一天来赔偿。
他不理我要转身走开,我上前一步挡住他说,你今天的态度很重要知道吗?记得在北京时你说过你是台湾人属于台湾公司,你们台湾公司就是这样对待旅客的吗?你说你搞了二十五年的导游,这次是台湾公司与北京公司合作的第二单。如果你这样不负责任,但也只好起草一个投诉甚至控告信,全车的人签上字寄到北京公司,尽管我很不想这样作。你考虑真的这样对你的事业会是什么后果?
他立刻不再那么强硬,说我考虑考虑明早给你们答复。
我说好。第二天一集合他就说有一个另外收费1900元的坐缆车上阿尔比斯山观雪景的项目,他决定免费安排大家说行不行?十几个人高兴地说行,其兴奋就如同得了多大的便宜。
只有我大声说不行!
导游说为什么?
我说我们损失在三千元以上,这才不到两千元,再说了,这个临时安排的项目所占用的也是我们本来项目的时间,这样原先的项目注定会失去时间而被省略掉,吃亏的还是我们。
我这一说不但没有人支持我,反而好几个人说算了见好就收吧。
我一看我们自己发生了内讧,虽然心里有气但也只好顺从了大家的意见。
但是就在当天,导游对我表现出特别的关照,送我几罐啤酒汽水。
我笑着说你这算不算贿赂?让我当工贼?
他也笑着说不,不,我倆是不打不成交的朋友嘛。
我说你是怕我坚持索要那一千块。他悄声说你那一千块我给你好了,但不要声张。我立即拒绝说我也不缺那一千块,我自己要了真的就是被你收买的工贼了。我也不愿意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便笑着说算了算了毕竟牵扯两岸关系嘛哈哈哈哈,也便接受了。
从这天开始他每天必送的啤酒“贿赂”。
【虚与实】 李东川摄
在我看来人性中最能打动人的是——真诚和善良。
——编者的话
邹星枢
1946年生于济南故郡黑虎泉畔,性喜清涟而不耐浊浑。曾上山下乡、进工厂多年,创作的二十几部大戏在国家中心期刊及省级专业期刊发表或剧院演出,三次搬上中央戏剧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教学舞台;《绿帽子》由五十年代著名导演张琪宏和北京人艺、中戏及国家话剧院等艺术家在北京公演;中、短篇小说散见于《钟山》、《雨花》、《清明》、《百花洲》等文学期刊,晚年致力于随笔及诗歌探索。拍摄电视剧几十部集。 作者刻意追求的,无不是尽力摆脱阶级斗争或意识形态分歧的思维定式,努力探索共同人性中爱与善的张扬和恶与恨的批判、以及人的尊严以及生命权利的普世价值,至今致力于人的灵性和精神探索。
【聊斋.晚霞】 于受万画
编辑:李东川
2024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