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雄诗歌10首
1.与石头对话
星空下,舒展开来的线条
构造起伏的点画笔法
那些裂开,喧哗,沉重和忧郁的章节
棱角分明
与石头的契约,已形成定数
他的灵感,是苍山上的月亮
阴影下,捏造三座门楼,和无数的竹叶
修辞立体的虚美
山脚的童子,栩栩如生
小心地掏空月下的低语
微微颤动的天地,一地碎银
沿着山脊,取出色彩
逐渐倾斜的飞檐,举起明月当空
按照风水布局,镂空竹叶
一道工序,一片叶子
一片叶子,便是一个生命
每一次的取舍
电光火石之间,把每一个夜晚的灯光
以时间为参数,贴上雪的形状
2.阁楼
雕花的窗户,上了年纪
长出一层老人斑
开关之间,呻吟声如泣如诉
沿着风的方向
孤独的飞檐
垂下沧桑的皱纹,一身羞愧
一年到头,憋不出几句话
整个下午,拨弄同一片叶子
地中海咬着交错的牙
母亲的呼喊
读书声,此起彼伏,悠远深邃
回头望去,一个远去的少年
纸上铺满深深的雪
椅子上
有阳光坐过的余温
3.渲染四月
鸟雀在枝头,谈论春天和河流
四月在这里沉淀
有绿色的量词,有炊烟,还有梦
阳光打破僵局,敲开梨花的门
把桃花赌给雪花
从春天的烟囱,读出白云故事
一寸春思,一分忧伤
一两香味的夜色,在灯火对岸
撩拨一排草垛
无意诱惑啊,却长出被指责的证据
它在卸妆
将整个地中海染成彩色
4.四月虚实
狗尾巴草按住娇扶的姿态
一丝不苟
站成一行寂静
老铁壶收拢斑驳的光影
把喷射而出的言语
冷却成山中的石头
远处山峰,也停止了晃动
没有惊鸟,没有空山落红
游人时而疾步
时而轻声落子
云朵在头顶跋涉而过,隐在远方
风似蜻蜓点水
似乎在确定那些虚拟的坐标
5.石佛坛
林间的鸟鸣,挤进山门
星辰从旧瓦上落下
我们刨出慈悲
佛像前,铅笔字虔诚描写
木质的门板隐喻几个朝代
白象观音从高处
用石眼注视沉默的尘世
我们走进石佛坛
放下雨水,谈论天气
春风穿过缭绕的香火
停留在石像上
反反复复,抵御年前的孤寂
有些被命运践踏
有些与坚韧不谋而合
双手合十,关上喧闹
言及辽阔
等待一滴因果,贴上金箔
宝筏渡人
6.三月的雨
喝了二十多天的焦虑
雨滴敲打一面春光
一条嶙峋的河,宽了两寸
河边的垂柳
梳妆一段久远的记忆
给寂寞的旷野,填上几分生机
靠窗的地面,湿了一小块
那些多年不见,将醒未醒的语言
从一万公里之外
餐风宿露,赶过来的羞涩
嫁给了三月
绿色的喧嚣立刻挤进窗台
嫩嫩的三月啊,拘谨地坐在对面
拍打溅在身上的几滴泥巴
嘴唇蠕动,絮絮叨叨
诉说着一个句子
轮回几个尘世的情绪
矮过江南的月色
这个春天啊
将一切的隐喻,和一切的疼痛
在东方以东,不停地下
7.一米阳光
天光微青,撩开一帘细雨
林间坐着氤氲
没有言语
琴音缭绕且明媚
一脸阳光,一眼芬芳
停下的姿势,兰花指依然在空中
没有萧瑟
破空的喜悦,在跳动
仿佛历劫之后的重生
一动不动
如入定的老僧,风月无声
周遭也仿佛静止
睁眼的瞬间,昨夜的雨疏风骤
渐渐消失,小鸟衔来一粒粒阳光
消融了清冷与荒凉
阳光的温度
一念起,万物生
8. 春天的细节
回望的时候
嫩绿的山体,起伏穿插
充满节奏的运动形态
曲折的水流,如古画中少女曲线
突然,我的眼眶
竟然装不下这多出来的春色
峡谷深幽奇峻
徒步溯流,栈道静默下来
树叶,溪水,石缝中的小花
和孩子们的欢笑
改写了身体里春天的细节
我们默认春风修补自己的肤色
扫去昨夜的愁绪
调整音准,挪动自己笨拙的年华
放下不确定的事物
投入春天的邀请
水流纤细或奔放,迂回或险阻
我们细看三月葱茏
大片被爱着的深寂波纹
或远走他乡
但一定会拥有辽阔的水域
9. 那些变化,正在悄悄进行
思绪从喉咙里,无数遍呼出
从淡红到桃红,到靛青
从抽象到具体
时间滴下,越来越少
好不容易积攒的阳光,被雨水淋湿
灌铅的沉重,艰难地迈步
我所描绘的世界
颜色一条条地被抽离
声音一点点地被按捺
站在高处,望向东方,三天三夜
模糊的远方
飞回的千纸鹤逐渐减少
我明白,那些变化,正在悄悄进行
一切的问号,如同哑口的麻雀
它厌倦了
包括树木,黄昏,疼痛
包括春花秋月的一轮沉下去的月光
雪花飘落
一切养在苟且繁杂背后的诗与远方
10. 春风十里
我只好像大鹏一样,翱翔在异国他乡
起风的时候,乘风破浪
下雨的时候,就着月光晾雨
脸上从不透露半点风声
站久了,脊椎骨会落下斑驳的锈屑
锋芒不磨不破
酒杯矮了,也是故乡
一首诗的词句对饮成三人
当初手心攥火,斩断杨柳岸
微醺里
戳破酒杯,醉里看剑,挑盖头
腰缠万贯诗歌
把三千柔软,向上提了一提
铁骨铮铮便短了一截
等待一朵桃花越过万水千山
推开故乡的门
原谅了一场春风十里
【作者简介】厉雄,浙江人,居马德里。CCTV全球爱华诗歌春晚国际总会场执行主席。浙江省作协会员,世界诗人大会终身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歌散见《诗刊》《星星》《人民日报》《扬子江》《诗选刊》《诗潮》《诗歌月刊》《中国企业报》《中国诗词月刊》《浙江诗人》《泉州文学》《大巴山文学》《延河》等海内外报刊杂志。诗歌入选各种年刊,著有诗集《归来的雪》。主编《侨中人文学》《海外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