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 嵘 岁 月
北 大 荒 之 旅
(六)
当我冒着热气腾腾的烟雾掀开棉门帘走进靠西面的那间屋里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炽灯下过道两旁各有一铺火炕,而靠南面那铺炕上的饭桌边则围坐着四个四五岁——八九岁不等正在准备吃晚饭的小孩子。其中最大的两个是女孩儿,稍小一点的是个男孩儿,最小的也是个女孩儿。别看当时他们的年龄都还小,但一眼看上去,个个都龙睛虎眼的,非常聪明伶俐。
不一会儿功夫,一大桌热气腾腾的大鱼大肉就端上来了。当时黑龙江省肇源县周边地区仍延续着蒙古族那种古老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习俗。叔父一家也入乡随俗,早已习惯了这种待客方式,因此,叔父一上桌就卯足了劲,拉开了非要把我和表大爷喝倒灌醉的架势。无奈我和表大爷二人着实不胜酒力,所以,尽管叔父软硬兼施、花样百出的劝酒,我们始终不为所动。最后,还是叔父赌气自己喝了半斤多六十度的老白干而草草收场了。吃完饭后,在婶婶的安排下,我和表大爷便睡在了靠北面的那铺炕上。
第二天黎明时分,还处在酣睡中的我,便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阵起床号声给惊醒了。这时候叔父和婶婶也早已睡醒了,于是我便问起床号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叔父告诉我,东北方不远处便是黑龙江第一监狱,而东南方不远处则是一所高中,无论监狱还是高中,每天早晨都要吹起床号的。一听附近就有一所监狱,而且还是黑龙江省第一监狱,这便引起了我的极大好奇心,因为我从来就不知道关押犯人的监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又听到附近就有一所高中,就更令我更加兴奋不已了,因为高中学生都是我的同龄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抽时间去学校里找这里的学生们打篮球了。
事后我才知道,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前的北大荒,由于住房太过紧张,也是出于保暖的需要,更是带有浓厚的类似于蒙古族逐水草而居的那种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绝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三间坐北朝南的小土坯房,其中中间那间做厨房,而东西两间则分别为寝室和仓房。而做寝室的那间绝大部分人家又都是清一色的对面炕,两铺对面炕之间仅留有一条一米二三左右的狭窄通道。无论来人且去,寒来暑往,也无论家里有多少口人,全家男女老少都要挤住在同一间寝室里的南北两铺炕上,即便是新婚燕尔的新婚夫妇也不例外。有所不同的是,条件稍好一点儿的人家,到夜晚休息时才会在两铺炕之间的过道间,拉上一块类似于窗帘状的简易帷幕,用于遮挡相互之间的视线。而条件差一些的人家,则无异于睡在同一铺炕上了。家家如此,户户一样,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这些勉强还能接受,更令人不可思议的还在于,这里不仅家家没有院墙,而且就连最简易的一个厕所都没有。这种长期随地大小便的习俗,至今回想起来都令我唏嘘不已。要知道,当时黑龙江省肇源县的革志镇,可是堂堂黑龙江省肇源县一个拥有八九百常驻人口的镇政府所在地呀。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作为一个常驻八九百人居家没有厕所的镇政府所在地,所提现出的仅仅是卫生问题那么简单吗?而更为重要的还在于从这一侧面斜射出了这一地区的文明进步程度来。这岂不与原始人类的原始生活方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