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在那边还好吧
作者:李万锁
朗诵:落星满袖
假若,有一百种理由,让我的双眼,再不用去目睹发生在身边的那些生老病死,分分离离,那我宁愿从此失明。我会展开我修长的双臂,去拥抱阳光投射给我的温暖;我会用美好的梦境,去渲染漫漫长夜的漆黑和孤寂。
假若,有一千种理由,让我的双耳,再也不用去闻听生活中因亲人或朋友的离世而悲伤的哭泣,那我宁愿就此失聪。我会用心去感受亲情带来的温馨,我会用微笑去迎接每天都会到来的黎明。
假若,有一万种理由,让我放下手中的笔,再不去续写这人世间的那些心酸和伤悲,那我宁愿就此搁笔。让快意在我全身的血液中流淌,让激情在我宽阔的胸腔中蓬勃。再不会每到夜深,伏案的我,写着写着而默默地流泪……
假若……假若……
但我知道,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假若。我也清楚,在每个经历过失去亲人的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处“沼泽地”,一旦打开,便会泛滥,泪水四溢。那就是对亲人的思念和追忆。
将近一年过去了,我亲爱的父亲,您在那边还好吧!
父亲是在去年立夏刚过几天走的,当时,家乡果园村苹果树的花期刚过,那些白的、黄的、紫的花瓣飘落在田垄里,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父亲的躯体在亲人的哭泣中融入了生他养他的这块黄土地。婉转伤情的唢呐声也将一份深深的思念埋进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心中。
“欲翠青山起坟茔,难别盛世舍亲情。从今漫步重霄九,再见音容梦几更。”
去年四月中旬,父亲因间歇性胸闷气短、哮喘住院,初步诊断为肺大泡破裂。原想着现代医学发达,排排气,输几天液,像以往住院一样,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没想到,随着检查的进一步深入,父亲的肝脏B超检查出了转移性“占位”,也就是转移来的癌细胞。结果一出来,我们兄妹几人一下子就懵了,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躺在病床上一边管子排气,一边管子排水,被病痛折磨却依旧神气爽朗,和我们笑着拉家常的父亲;想到家里柱着拐棍,满房间蹒跚,惦记牵挂,盼着父亲痊愈回家的母亲,我们兄妹几人心如刀绞。
医院考虑父亲年事已高,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的方案。我们兄妹四人也在心里一遍遍默默地祈祷,祈祷上天眷顾,有奇迹发生,让善良一生的父亲长命百岁,和我们再续天伦之乐。
常年在外工作的哥哥放下手头的事,整日整夜地陪在父亲的病床边,给父亲喂药,给父亲洗脚,给父亲按摩双腿……
勤劳的大妹,既要照顾在家的母亲,又放不下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每天奔走在家和医院的路上…
上班的小妹,一有空隙,就往医院跑,给父亲换洗衣服,给父亲清理被单。每次走的时候,总是偷偷地抹泪。
父亲爱吃妻子做的家常饭。小米粥、炖鸡蛋、擀面条、烩面片, 妻子每天细细地做好,走路送到医院,一口一口地喂父亲吃完,才放心的提着饭盒回家。
二十多天,二十多个内心煎熬的白昼和夜晚。哥哥的头发白了好多;我的脸庞消瘦了几圈。
后面一天,哥哥去单位安排工作半夜赶回来,父亲高兴地大喊三声:“老大!老大!老大!”我逗趣父亲,说他只记挂着当官的儿子,父亲又大喊道:“万锁!万锁!万锁!你照顾爸一场,爸这一生就算毕(结束)了!”我一下子破防,遽然泪下……
父亲对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
年轻时的父亲于我亦父亦母。我小时候多病,为了照顾我,在横水镇供销合作社工作的父亲便将我带在身边,又当爹来又当娘。白天,父亲接送我上学下学,给我买饭做饭。偶尔下乡给单位收鸡蛋,父亲肩膀上担着担子,手里拉着我,这村那村,走街串巷。有些婶婶看父亲带孩子不容易,常给我一些馒头、干粮诸如此类吃的东西;晚上,父亲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有时,半夜还要送生病发烧的我去医院,熬个天透亮。因为身边带着我,父亲上班之余,不但要给我洗衣服做饭,还学了一手穿针引线、缝补衣服的手艺。同事们便给长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父亲,送了一个叫“婆娘”的绰号。
年老后的父亲于我亦师亦友。父亲虽则只读过三年私塾,但父亲的一生,历经坎坷,岁月的沧桑给了他精神的磨难,也让他的心志和大脑格外的饱满。大半生的基层供销社工作,业务上,他的算盘和心算能力在县、市、省比赛都拿过优秀的名次。常年和广大劳动群众的接触交流,他的语言组织能力,丝毫不差于那些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的领导干部。父亲说不上满腹经纶,但他的肚子里却装满了感动人心的“故事”和诙谐风趣的农谚、顺口溜。父亲慈祥而又健谈,即使到了八、九十岁高龄,父亲超常的记忆力让我叹服,也使我受益匪浅。这些年我在父亲和母亲身边生活的时间多,一有空闲,父亲除了和我拉家常,探讨我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就给我讲家乡果园村的“前世今生”,讲他小时候和年轻时候的事情,讲家乡的土壕沟,讲土壕沟里的人和事:“抽水烟的秦家碎爷”、“谈德昌和存科娘的爱情”、“挎盒子枪的大舅爷”“毛武儿吼秦腔……”那些人,那些事,每每在父亲的嘴里讲出来,让我感觉到鲜活而又有血有肉,苦难而又有情有义。然后,我把他们整理出来,作成文章,让壕沟人家里那些后人来看,让他们了解和记住土壕沟里他们那些先辈的过往……
父亲最后还是走了,就在家乡苹果树开始挂果的季节里,就在关中平原上那一垄垄绿油油的小麦开始抽穗灌浆的日子里,他走了,去了一个叫“天国”的地方。从此以后,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二日,就成了让我们怀念和最为揪心的日子。
父亲走了,走的不舍和落寞。等他回家的母亲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几十年的相敬如宾,几十年的夫妻情深,终要留母亲一个人独守枯灯,忍受失去丈夫的苦痛;而西行的路上,风餐露宿,他自己一个人也要忍受无尽的的凄凉和孤独。
父亲走了,走的不甘和伤感。他最惦记和疼爱的孙子从国外赶回来了,跪在他的身旁,拉着他的手,千呼万唤:“爷爷”“爷爷…”可到临终,尽管他的心里明白,情绪显得激动而又伤感,喉咙咕噜着,满眼热泪,但他已经衰竭的气管里最终还是没能蹦出一句欢喜的语言或是疼爱的叮咛。
父亲走了,走的欣慰而又遗憾。欣慰的是他出生成长的果园村如今处处房高窗明,欣欣向荣。他心心念念的土壕沟通过土地整治,现在也是麦苗青青,焕然一新;遗憾的是儿子新翻修的老屋他没有住上一宿,宽敞的小院里,他再不能和儿孙们一起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共享天伦。
“ 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
转眼间,父亲去世将近一年。家乡今年的春天虽然来的早,苹果树本是绚丽烂漫的花事却在一场暴雨过后草草收场。
一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凉粉筛筛漏灵香,碎梦上街买麻糖,买了麻糖回来咧,灵香姐开门来!碎梦哥,你进来。白钱灯盏满房亮,扎花枕头一长行。碎梦脱鞋上了炕,怀抱佳人喊灵香。”多少个梦里,父亲饱含情趣说顺口溜的情景让我湿了衣襟……
我亲爱的父亲,您在那边还好吧?我们永远想念您!
作者简介:
李万锁,凤翔籍商人,现居西安。热爱生活,喜欢文学。容仁爱与胸怀,行真情于笔下。
朗诵老师简介:
宋力行,中学教师,省级教学能手。用心教书,用情写作,有诗歌、散文、纪实文学作品散见于《陕西日报》《西安日报》《宝鸡日报》等报刊杂志及《风凰读书》《中国诗歌网》等网络平台。
(审核:杨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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