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玲 大 姨
作者:心如大海
(一)
那年的夏天,我放学回家。
嗬!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好不热闹。
“援越,你看看谁来了?”母亲拉着我一一介绍。
“这是你慧玲大姨,这是大姨夫,这是艳明,这是大兴,这是艳丽。”
我向他们一一致意。
我们家住的是一排平房,是一间半。就是和邻居共三间房,两边是独立的一整间,中间的一间房,前半间是邻居的,后半间是我们的厨房。大间是北面一条炕,剩下是厅。阳面的进门处,紧挨窗户支起一张床。东墙的炕和床之间是一个躺柜。
现在,家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炕上、床上坐满了,姨夫坐在中央的椅子上。感觉屋里像是一群鸟落在那里,没有下脚的地方。
大姨继续讲刚才没说完的故事。
“在牧区,旗委书记是咱们汉人。蒙古人会的汉话不多。新来的书记渴了,问哪里有水?蒙人抢着搭话——马槽子里有,喝去吧!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姨眉飞色舞的说着话,忍不住的笑。
“当时号召大力发展牲畜,书记做动员报告。他说,我们要多养羊,这羊肉能吃,羊毛能纺线,羊皮能做皮大衣,皮裤,皮裤衩儿……”环顾大家,大姨笑出了眼泪。
“哈哈,哪有皮裤衩儿?哈哈哈哈……打这以后,就给他起名叫——皮裤衩儿。哈哈哈哈……皮裤衩儿来了,皮裤衩儿上炕,皮裤衩儿喝水……哈哈哈哈哈……”她笑弯了腰,我们都笑。
慧玲大姨是我二舅姥爷家的孩子,和母亲是小时候的姐妹、同学和玩伴,感情笃厚。
上学的时候,姊妹俩一商量,不想上学了,第二天就退了学。
到家后,姥爷暴跳如雷,撕坏了母亲的帽子。要不是姥姥撞了他一头,母亲少不了挨一顿打。母亲后来被送到阳原的老家去上学,大姨却再也没有上学。
后来,到了结婚的时候,姊妹俩都嫁了转业军人。母亲随父亲来了涿县的农场,大姨随着姨夫去了内蒙的建设兵团。
晚上,我们大家都挤在炕上,大姨夫睡床板。
“呼——,呵——”
别人打呼噜是均匀的“呼——,呼——”,这大姨夫可能是和喝酒有关,有起声,也有去声,有时还停顿,吹气,吧嗒嘴。我觉得窗户和门都共振了。
我们都睡不着,听着呼噜声,母亲和大姨边笑边叙旧。
我悄悄的听她们说话。
大兴子是男孩儿,生气了就往草原跑,姐姐艳明就去追他,从小就护着他,艳丽会踢足球……
我没见过草原,听着她们说话,想象草原的广阔无垠。
第二天,慧玲大姨一家就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们。
(二)
再次见到慧玲大姨是在张家口。
那是几年后,我去姥姥家路过张家口。
父亲在鱼儿山的地建三公司工作。
在庆丰影院看了电影《爱德华大夫》。
第二天,他带我去了西山坡儿的化工厂。慧玲大姨一家就住在这里。
大姨个子不高,相比上次见面,略有些驼背,黑发里有了银丝,眼睛依然有神,只是偶尔会随着左边面部的抽动,颤微微的眨。看到我非常高兴,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的。
吃过中午饭,热情的大姨留下我,说让我在这里玩两天。父亲回去上班。
我没事干,就独自上了山。
天呐!满是荆棘的山坡上,居然有好大的蘑菇。白嫩嫩的散盖比手还大,比手还厚,菇腿儿比拇指还粗。只采了五、六个,我就拿不了啦。脱下上衣兜回大姨家。索性拿了个大篮子,返回山坡上。又采了一大篮子。
做晚饭的时候,我帮着烧火。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放学回家的艳明,“嗷——”一嗓子,从我眼前飘过,脚上穿的塑料凉鞋,传来一阵“翩翩”的响声。
火爆脾气的姨夫,手持一根挑水的扁担追出来,后面是慌张的大姨。
真不知道,嫁了这样的丈夫,大姨这半辈子是咋过来的。
大姨家有一儿三女共四个孩子,我只见过三个,小女儿在姨夫的老家高碑店。
第二天早饭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呕吐起来,大姨给我倒了杯水,就去上班。
我不想在,凭着来时坐公交车记的路,走回了鱼儿山。
见到父亲的时候,看到姨夫黑着脸坐在那里。
“你大姨不放心你,回家看你。你倒好,连句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可把她吓坏了,真怕你走丢了。你这孩子!”
看了一眼父亲,又说:“你咋就走回来了,真不简单呐!”
他说话的声音很粗,带着鼻音。听说在部队是官儿,在化工厂也是干部。幸亏他不是我的父亲。
父亲没说话,无声的笑。
(三)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再次来到大姨家,已经是三十多年后了。
这时的张家口,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清水河上的桥,又增加了好几架,河边成了公园。城市的四周,建起了环城公路。
大姨家住的化工厂,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十几户人家,留在环城公路边的崖壁边缘上,已经是危房了。
我和母亲在小姨的带领下,进到只有不到十平米的窝棚里。一张小床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围拢着。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啊呀!你们咋来啦?看看,坐哪呀?”大姨的头发都白了,背也驼了,笑嘻嘻的脸上,满是褶皱。深深的眼窝,闪着一双狡黠的眼睛。
“姐姐,你这是干啥呀?又是儿子,又是闺女的,这是何苦哇……”母亲心疼的抱着她哭了。
我和小姨退了出来。
“这是咋回事?修路把厂区占了,政府没安排吗?”我疑惑的问。
“有哩,给她分了房子,两室一厅呢”小姨撇嘴说。
“那还当钉子户,这不是讹人吗?”
“可不是,不知足嘛”
“这多危险呀,一场大雨就可能滑坡,人就没了,唉!”我非常担心。
“没办法,我早就劝过她,可她看周围那几家不搬,她也不走,咋说也不听。”
“我姨夫呢?”
“几年前就去逝了。闺女、儿子都结婚了,都过的还可以。”
“她家的二闺女不是足球队的吗?她现在干啥呢?”曾经的的河北省足球队里,十一个队员,最少有五个是张家口的。我很关注。
“早退役了,除了踢球啥也不会。是你大姨去体委闹,找了好长时间,说孩子打了那么多年比赛,给你们挣得了荣誉,退役就不管了。体委推诿不过,在下面的一个部门安排就了业。”
“她家的小闺女呢?”
“唉!别提了。那个孩子从小在她奶奶家生活。和你们涿州一样,从小说话就他妈的这,他妈的那,你大姨不喜欢她,说啥也不要她了,那个孩子无家可归,我只好收到家里,要不咋办哩?”小姨也很无奈。
“我大姨怎么这样?”我不理解。
“你大姨的太爷爷,是清朝的拔贡,是治理黄河的大官,她们家教严。她看不惯孩子那样。”
“那她咋能受得了我姨夫的爆脾气?”我不平地说。
“当年穷,没办法。”小姨叹了口气。
“行了,我们走呀”母亲的声音传出来。
大姨啦着她的手,跟了出来。
“别在这儿住了,太危险了。”母亲既关心,又心疼。
“没事,天踏了有大家,房塌了有邻家,听说快了,政府要解决这事啦”大姨倒是很乐观。
我和母亲回涿州不久,听小姨说,大姨又分得个一室一厅。
大姨去逝很久了,可在我的记忆里和母亲一起辍学,那个单纯自顾自讲笑话的样子,那个唱“我想有个家”的白发老太的样子,久久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心如大海,华人诗社创始人、社长。阿紫艺术团主播。4年来,组织策划广播剧26部,多人大合诵72首,个人作品专场朗诵会和其它晚会86场,受到全民平台及社会各界人士的好评。配音秀达人,VV官方认证主诵,多家媒体平台的主播。朗诵作品近30000余篇。
审核简介: 荷(李苹)祖籍山东,生长在山清水秀歌如海歌仙刘三姐的故乡广西柳州,是多年从事语文教学的教书匠,喜欢写作、唱歌、跳舞、朗诵的文艺爱好者,始终是一个向着太阳奔跑的人。现任华人诗社审核部部长。
音频制作简介:花香,旅居海外。业余时间喜欢阅读、诗歌、绘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