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吱吱吱，咔嚓……”一阵恐怖的大货车刹车之后，小孬被抛出去几十米，倒在了血泊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医院的急救室里醒来，父亲在，母亲在，整天埋怨自己的妹妹，和总是背后咒骂自己的妹夫也在。他们都很难过。小孬心里明白自己被撞得太狠了，恐怕活不过今晚，他想对他们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何况没有一点点力气。

人这一辈子果然奇怪，不服都不行，小孬是一个半辈子，没干过多少好事，不怕骂，不怕打，甚至不怕死的一个孬种，怎么就这么轻易翻盘了？本来今天中午大喜庆，喝多了，刚骑上摩托车要去放松自我。小孬用骗来的钱，倒腾了几大车死鱼臭虾，赚了一笔钱，终于有点穷翻身了，可以炫耀了，可以花天酒地了，可以真的效仿老板们了，苍天竟然如此捉弄人。

小孬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体麻木，隐隐作痛，心里想，这也许是命，也许叫因果报应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使不能说出点什么，他还是要用心去说的：欠别人太多了，最不该哄骗着去欠别人钱，包括妹妹家，恐怕这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污浊吧，他们天天骂，天天骂，连木纳的妹夫，也是话里话外都带把尖刀的。和一个骚首弄姿，妖里妖气的女子结了婚，也许是厄运开始的理由吧，首先攀比，索取，然后呢闹离婚，有多少时候，为了讨好她，为了将就着和她过下去才去骗钱的，也许不是骗，而是哥长哥短，花言巧语靠嘴借了钱就永远不能还的。死女子呀，是一个填不满的坑，多少时候背着自己，乱了男女之事，让野男人养着，真是晦气呀，该死的怎么不是她呢？她还能顺顺当当活在人世间吗？孩子还小，爹娘把他带得比谁都不听话，比谁都淘气，像透了曾经的自己，是自己最最不能放心下的。父亲，为我丢尽了人，估计也是有苦难言，恨透这个不正干的儿吧。爹爹，您就当没有我，我不能为你养老送终了，即使勉强活着为您养老送终，恐怕您会更嫌弃，更丢人，更会恨我吧。

娘，可怜的娘，可笑的娘，我又多么埋怨的娘啊，都怪您，即使我学业不成，刚刚小学毕业，您为什么没教我好好做人，让我好好做一辈子人，不行吗？从小就夸我，惯养我，放纵我，为了我还把年老奶奶的饭都喂猪了，您对吗？您要是打我、骂我、折磨我，该有多好啊，为了我，您这样，只是受尽了别人白眼，挨尽别人骂，您知道吗？多少人骂您种了一个四季长不熟的生瓜，娘啊，我有罪，我怨您，恨您，您把我儿当您儿，重新教育一次，好吗？娘，对不起，娘，我太累了……

“放弃吧，准备后事吧，即使万分之一救过来，恐怕也要瘫痪和痴呆，就是医学上说的植物人。”医生遗憾地交待，话音刚落，娘哇得一声哭了，爹也哭了，没想到爹的哭泣，竟然如此撕心裂肺，忘了所有纠结和厌恶，爹，娘，别哭，别哭了，放了我，让我走吧，就当积德行善，放生了一匹不会回头，永不感恩的狼吧。迟到的女子的哭泣，假里假气，也许是赞美放弃，她终于完全自由，可以重新规划自己的理想生活了，当作从来没有我，从来不认识。妹妹强忍着一丁点眼泪，也许还在埋怨我，恨我，也许在替爹娘表达最应该表达的情绪，妹夫离得远远的，像自己一直怕他讨帐那样远远躲着，妹夫，对我妹好点，她是个好妹妹，她不欠你，你要对我有一点善念，还烦请你把我后事简单料理一下，感谢，拜托了！

小孬的呼吸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弱，这时他心里害怕极了，即使这辈子什么都没怕过，这次真怕了：人啊，不怕死可以，何尝不怕骂？如果有下辈子，我不再为人，作一头可以被吃的猪，或者一头卖力干活的牛，这样还你们好吗？小孬觉得自己已经飘起来，如一个气球一样往上飘，他仿佛看到慈善的奶奶，轻轻地拉着自己的手往上走，哦，不，不是的，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鬼，不，不，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小孬怕极了，怕死亡，怕曾经听说过的地狱：那里乌黑乌黑的，有豺狼，有毒蛇，还有说不清的妖魔鬼怪，不知道他们将会怎样惩罚自己……

爹啊，娘……

主啊，如果您在，快救救我……

无边的佛陀，求求您，宽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