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白的《将进酒》 看徐晋如将叶嘉莹
全 兴
李白,诗仙,家喻户晓;李白的诗,既豪放又浪漫,无人不吟;李白的《将进酒》,酒气诗气仙气合一,未吟人先醉。
这首诗,太白的代表作之一,气势宏伟,激情豪放,情之所至,奔腾向前,一泻千里之势跃然纸上。音节的铿锵,换韵的自然,句型多变,或七言转为三言、五言,长短句参差交错,无拘无束,并与情感跌宕起伏呼应,把诗人胸中郁结的不平之气和复杂变化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诗无疑,怎一个将字了得,到底是qiang还是jiang,业内人士,引经据典论读jiang者有之,诗词方家,据理力争说读qiang者有之。
说实在话,我读了几十年的《将(qiang)进酒》,听了叶嘉莹老师的视频,说应读jiang,一下子破防了。
想起疫情三年,在武汉疫情解除时,我们健身酷走一众友,到武汉黄鹤楼一游,期间与一诗友谈起诗,更谈起李白的《将进酒》,当我发出qiang音时,他发出了会心的微笑,还随口说了一句:“看来,你是懂诗的。”那个表情让我至今难忘。一个qiang字的发音,竟然接近我们的距离,打开了沟通交流的心门。
倘若,我早点看到叶老师的视频,读jiang时,估计我与那位诗友的沟通交流会话不投机半句多,无果而终。
这些天,深圳大学一位名叫徐晋如的副教授,在一期视频中,针对叶嘉莹的观点,他提出这个将字读qiang,评论区仍是两派交锋,要么是同意叶老师的观点,要么是支持徐老师的观点,针锋相对。
两位的争论也是当前两种观点的缩影。
台湾的专家叶嘉莹先生认为应该读jiang。她认为,鉴于中国历史上因战争导致的衣冠南渡,粤语方言区和闽南语方言区的人一般都认为自家的方言是最接近古代汉语发音的,因此《将进酒》的“将”字读jiang音是合适的。
来自武汉的戴建业先生则认为应该读qiang,他的理由是,《诗经》中“将”字是请求的意思,意思就是请你不要生气,我们约定以秋天为期限的意思。另外支持读qiang音的人认为《将进酒》是汉乐府曲子名,并非是李白的原创,因此将字的发音不应该以李白所讲的方言口音为准。
倪志云先生和蒋维崧先生认为应该读jiāng,他们认为《将进酒》中的“将”读作jiāng时,意为且,暂且。同时,《新编国语辞典》中《将进酒》的读音注释为jiāng jìn jiǔ。他们还提到,虽然读qiāng的读音出现的晚,但却后来居上,不少的学者都钟情于读qiāng,因为qiāng气是往外吐,而jiāng这个读音就稍显含蓄。
南京市二十九中语文教师时明认为,《将进酒》的语境中,“将”读qiāng是无疑的,在古汉语中,这个“将”意为“邀请”。说通俗点,“将进酒”就是“请你再喝一杯酒”。由于在现代汉语中,“将”的多个古义已经失去,一般指代“将要”的意思,所以很多人容易读错。但为了准确表达,“将进酒”的古音还是应该保留的,也就是读成qiāng。
为此,我还特意请教浙江宁海的安宗光老师,他的回复是读qiang,当然作为高级语文老师,他的回复也在情理之中。
这种争论与一年前的“是人也”还是“斯人也”的争论似曾相识。
在我看来,说你的“斯人也”,读你的qiang音,让他们辩论吧。即便别人读jiang,也不必明是非,争对错,毕竟专家的意见都没有统一。
尽管将的读音还在区区将将(qiang qiang)中,但我从他们的专业探讨中细究,原来这场争论由来已久,并且还有相应的师承门派之争。
中国的文学,从最早的诗和散文两种文体,随着时代的发展,也在不断地演进,诗从古风到唐诗,到宋词,再到元曲,但对词的研究总结,晚清和民国形成一个高潮。如果说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是一个标志的话,那么龙榆生与现代词学的奠基人夏承焘、唐圭璋齐名,是20世纪最负盛名的词学大师。或者说与夏承焘、唐圭璋、龙榆生、詹安泰并称“现代中国词学四大家”。更是一个标志。
按学派来界定,无外乎“南派”与“北派”。词学“南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是朱祖谋和况周颐,重要成员则有郑文焯、夏敬观、龙榆生、唐圭璋、夏承焘、陈洵、刘永济和詹安泰等;“北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是王国维和胡适,重要成员则有胡云翼、冯沅君、俞平伯、浦江清、顾随、吴世昌、刘尧民和缪钺等。
叶嘉莹先生师承顾随,当属“北派”,徐晋如老师之师师承夏承焘,当属“南派”。
综上所述,看来徐老师与叶老师的将之qiang和jiang音之争,也是南北派之争的一个缩影,北派jiang 南派qiang;从受众来看,老百姓还是读qiang多,念jiang少。
在我看来,多些包容,毕竟两派讲的都有道理;凡人从众,毕竟要随俗交流;专家方家还是要讲究些,毕竟他们要以正本清源,他们也要为此活下去。在我们看来,只要在合适的场合发合适的音就行了,必要时解释一下,都不会介意的。只要不出现滇越铁路读成滇(zhen)越铁路,鸿鹄之志,读成鸿鹄(hao)之志就行了。当然,我们凡人不是位高权重,没有秘书拼音备注,好歹我们大多高中毕业,也不会犯此低级错误。
将之读音之争,也折射了一个古今音韵的问题。就是现在的普通话,一字多音的字也不少,在作诗填词方面,既涉及平仄,又要考虑到诗之平水韵、词之词林正韵,与现代中华新韵和中华通韵的选择问题,真的难为骚人了,更诗迷们衷一是,也让一些诗词爱好者,因此对格律诗和填词望而却步,诵吟歌唱无所适从。
这让我想起了初唐诗人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用普通话朗读,真的不押韵。
在2018年许昌诗词学会举办诗词讲座时,我在课间还特意就这个问题请教李俊恒老师,他不假思索地告诉我:“这首诗还真押韵,古音者读zha,下读ha。”虽然我一脸茫然,但还是相信他给出的答案。在随后的填词中,看到在词林正韵中,他们都属于第十部的仄韵,但我的追溯没有停止。
直到有一天看到央媒新闻,说陕北的一位老人接受访问时,回答记者问她为何这么忙,那位房东用正宗的陕北话回答,我把卫生打扫一下(ha)。
那个瞬间,我找到了答案,原来古音就在我们的生活中。
2023年,我在山西打工,如果说那半年魔鬼式生活中,有什么诗意的收获,非者的读音莫属。在井下与调度室主任的闲聊中,在与通防科人员的有意交谈中,我听到了他们关于者的zha的发音。
最新的是《洪一初》视频号中用温州方言吟唱的《登幽州台歌》。虽然与浙江宁海安老师的jia的发音有所不同,但不影响古音的押韵。
六年来的苦苦思索,在这些最朴素的方言中找到了答案,以至于在叶寒文学茶社里,说起作诗填词的建议,我提到还是从中华新韵开始,这样切入快,当即遭到胡积飞老师的反对,那一刻,我理解了他的坚守,正是他们的这种执著才使传承多了一份可靠。现在凡填词,除非特殊情况,作诗用平水韵,填词用词林正韵,诸如毒,白等古仄今平字,在一七令等词牌填写的韵脚上,实在没办法,才使用中华新韵,但最新的中华通韵基本不用。
这不是为了复古,更不是什么卖弄,我的本意是用实际行动,向这些中国传统文化守护者表达一份敬意。
文字是为了交流,字音是为了更好的表达,如果因此而影响表达,岂不是因噎废食?我的观点就是,适合的场合发合适的音,没有违和感就足矣,不必为此纠结,不必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一首《登幽州台歌》,今天用普通话朗读,不会有人百般责难,今天就是用古音方言吟诵,听者也会不置褒贬。
34年前,我刚参加工作时,所在单位的村叫下牛村,按普通话下牛(niu)村,按方言叫下牛(ou)村,可都认可的发音是下牛(e)村,一下子让我不知所措。
原来,建矿时以及矿井投产后,矿乡关系中,村难免会提出额外甚至是过分的要求,长此以往,讹人村便传开了,一来二去,就叫下牛(e)村,双方都默认了。这反倒让外人尴尬了。入此境,一听称下牛(niu村)的,一般都生分些,一听叫下牛(e)村的,都分外亲切。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仅将字是这样,牛字是如此,还有乐字也是这样,就连恶在佛教经典中,不同语境下,音不同,义不同。严肃庄重的场合,有时不乐反恶。
世间平凡事,看透不说透,看穿别揭穿,还是难得糊涂会好些。
至此,谁还会为徐晋如副教授与叶嘉莹先生的将将,引得网友诗友的区区将将(qiang qiang)而使得诗坛和网上莘莘将将(qiang qiang)呢?
设想一下,读惯了《将(qiang)进酒》,放下争执,换位享受,静下心来听一听温州话、粤语、闽南话吟诵的《将(jiang)进酒》,如果有兴趣听一听越南汉越音的《将(jiang)进酒》,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