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维开

林头方人也吃过日冦之苦

又到七.七纪念日，我家乡林头方村虽然地处偏僻，抗日战争期间未曾遭日本鬼子直接蹂躏，但也遭到过侵略者间接侵害。下面根据林头方村几位已过世老人生前口述，作些整理，意在提醒年轻人莫忘国耻：

灵峰山亲眼目睹日本飞机扔炸弹

1938年我13岁，堂弟8岁。一天，我们兄弟俩和俞家另一个同龄孩子，一起去灵峰寺和望娘岗玩。那时日本人的飞机来了，我们仨站在望娘岗山巅上好奇地看。飞机掠过山巅时，连驾驶员的上半身，甚至连脸都能清晰地看出。一开始，因为我们是第一次看见飞机，很稀奇，随着飞机越过山巅，向邬隘方向飞去，远远看见飞机上落下一个小东西，飞速坠落，几秒钟后，听到''轰''的一声，邬隘方向传来爆炸声……

堂弟人小，吓哭了，当场吵着要回家。我和另一个俞家孩子也感到有点吓，抜腿就向灵峰寺方向逃。刚逃到灵峰寺旁边一个叫''吊杀凉亭''的地方（距灵峰寺约50米），另一架日本飞机又飞了过来，又扔下了一枚炸弹，刚好投准灵峰寺，''轰''的一声巨响。我堂弟吓得大哭起来，尿了一裤子。三个人，连滚带爬，赶紧逃回了家。

逃回家后不久，消息传来，邬隘中学（当时称灵山学堂）被炸，灵峰寺的大殿也被炸，还炸死了一个和尚。后来又知道，可能日本飞机驾驶员从飞机上看下来，当时灵山学校的建筑是洋式的，以为是政府机关，于是就投弹了，至于为什么要把灵峰寺也作为目标，那就不得而知了，大概他们是在打心理战，中国人信菩萨，炸掉寺院和佛，就等于炸掉中国人心中的保护神，日本人想在精神上吓倒中国人民：你看，连菩萨都逃不过日本的炸弹，抵抗是没用的，你们投降吧。

镇海卖柴爿（音pán）被日本兵用枪托打了，强迫''自愿捐献''

农民把山上挖来的大树根或树，锯成段，然后用斧劈开，当成柴片，我们称其为柴爿。柴爿用竹篾当箍，箍成一梱一梱的，用柴爿一根根楔进去，箍得很结实。农民往往挑着整梱柴爿到镇海去卖，换回零钱——去镇海卖柴爿须乘渡船过甬江。

那时镇海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渡口站着日本兵，持着上了亮晃晃刺刀的步枪，恶狠狠盯着过渡的中国人，如对谁发生怀疑，被怀疑者有可能被抓，有可能被当场刺死。

日本人也要烧饭，烧饭的柴，从老百姓处抢。但凡挑着柴爿过渡的中国人，一部分柴爿必须无偿地献给日本人。每当农民挑着柴爿过渡，日本人就会端着枪上来，喝令留下一部分。

于是，每天站岗的日本兵旁边，总会有一大堆散装的柴爿，这是从过渡卖柴爿的农民们的柴爿担中抽下来''捐献''的。

但我们地方柴爿是用竹篾箍起来并楔得很结实的，日本人抽不出，就会举起枪托，打卖柴爿的农民。甚至在抽不出柴爿恼羞成怒时用刺刀戳农民，还索兴把篾箍砍断，柴爿散了一地，等于扣押了整担柴爿，不让农民过渡。

农民吃了亏，于是，每次去镇海卖柴爿，总是会在柴爿担上放一些散装的柴爿，在过渡时，把散装的缷给渡口的日本兵。于是，日本兵也图省力，总会点头''哈矣哈矣''地表示赞许。

这就是日本强盗当年在镇海的行径，抢了柴爿还表示是过渡者''自愿捐献''的——我们是乡村的，当年镇海城区的人们，遭的罪肯定比我们多得多，说起来肯定都是血和泪。

日本兵抓伕在算山筑碉堡，还美其名曰''付了工钿''

1942年，日本兵在北仑的算山筑碉堡，每天强迫各村出民伕。村民在保长的指派下，都须轮流着去算山，每一次都充满了危险。

有一次，日本兵强迫民伕把船上的水泥背上岸。因为船与岸之间隔着几十米海涂，海涂上是窄窄的跳板，摇摇晃晃的。沉重的水泥袋扛在肩上，很容易走不稳。一个民伕因为把一包水泥落到海涂上，差一点就被日本兵打死。

我有一次又冷又饿又累，从筑碉堡的工地上溜走了，汉奸带着日本兵追了过来。我逃进一所民宅，刚好一位老婆婆在烧饭，她一看就知道我是逃出来的民伕，就让我钻在灶膛口的柴堆里。汉奸和日本兵进来了，问看没看见逃走的民伕。老婆婆沉着地走出门，指了指远方。汉奸领着日本人朝着老婆婆指的方向，继续追去——我逃过了一劫。

更奇葩的是，日本人为了掩饰自己的侵略行为，刻意宣称自己入侵中国是为了''东南亚共荣''，强征民伕造碉堡后，还要逼民伕领一碗黄糙米，名曰发工钱，拍下照片向全世界宣扬：他们征民伕修碉堡是付过工资的。

民伕们往往担惊受怕结束了一天的劳苦，又累又饿准备回家时，日本兵又命令民伕们绕好多路去领一碗黄糙米，很多民伕表示不想要，宁可早点回家，想不到换来的是日本兵枪托砸人，''八格牙路''地一通乱骂。没办法，这一碗黄糙米不要也得要，于是，在寒风和夜色中，簌簌发抖着多走几里，去领''工钿''。

在现场，日本人都笑脸相迎，照相机咔嚓咔嚓响过不停。当时的民伕总感到奇怪，这是怎么啦——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日本向世界宣传的需要，把照片一公示，你看，日本在中国处处为中国老百姓着想，征用民伕从来是付报酬的，是中国人愿意的。日本是为了''东南亚共荣''才到中国来的。

以上是根据几位老人生前闲谈中整理出来的。日本兵占领镇海时期，耸人听闻的事多得去了。我们林头方村虽地处偏远，日本鬼子未曾到过，但也遭受过其不同程度的侵害。林头方村我年轻一代应记住国耻，莫忘被人侵略后成为亡国奴的痛苦日子，牢记只有强我中华，才能永远告别担惊受怕的日子。

（编者注：林头方是浙江宁波北仑的一个小村，抗日战争时期因交通不便，日冦无法直接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