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式焖地瓜
文化蛮
说到烤地瓜,估计现在的年轻人不爱吃的应该不多。看它那诱人的美拉德焦糊色,闻它那朴素的粥饭香,品它那黏糯的淀粉甜……简直是让人欲拒不能。
回想我小时候,可捞不到这么香甜的美味。地瓜虽然没少了吃,可大多是煮着吃、熥着吃,或者切片晒干磨面充当主粮吃。大人能在锅底下用尾火给烧上一块吃,那就十分开心了。
不过,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还有一种我们孩童们自创的非常独特的吃法——闷着吃。
记得,那是一个仲秋时节的周末下午,我们三五个小伙伴相约背上挎篮,带着镰刀或铲子去大田里割草或寻野菜。那时,我们南关大队两千多人,共有九个生产队。其中,我们这个坐落在东阿县铜城公社人民政府周围的二队有个独到优势——有五十多亩的苹果园。当时感觉面积挺大,果树挺多的,简直就是苹果森林了。
果树是分排分行整整齐齐栽种的,在南北树行之间留有足够宽的空地,一来利于通风生长,二来方便管理收摘。在那个时期,这一条条的空地是绝对不能荒废的,往往就栽种上地瓜秧,等秋天收获能救命的地瓜。时至仲秋,它们早已滋长蔓延得遮盖了地面,土埂子里的地瓜也一天天膨胀起来,撑裂开了土皮。
苹果成熟得要早些。等下了果子,果行里光剩下地瓜等庄稼时,队上的看园人也就撤了。那里随即便成了我们小孩子们足够玩一个月的乐园了。除了搜寻遗落的次果外,最享受的美食便是焖地瓜了。
那时,我们几个小伙伴各有分工,心灵手巧的负责建火膛,其他的几个人负责搞地瓜、捡柴火。其中最见功夫得要数建火膛了。建火膛要选个通风干燥的平整地。先用铲子下挖一个差不多脸盆那么大、那么深的窝,随后在上风向铲出一个够宽够深的烧火道来。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搭穹顶。这要找些拳头大小的硬坷垃,需要两三个人同时搭手。先在里面托住,做出适当弧度,再摆排严实,靠坷垃自身重力相互挤压支架起来。要做到既牢靠,还透气,还不能有大缝隙。你看这绝对是个技术活吧。
火膛建好了,其他各路人马的活计也差不多都到位了。接下来开始进入郑重环节——烧膛。柴火用的多是些枯树叶干树枝之类的,非常好烧,火力也足够硬。你看吧,先用在家偷来的火柴点着干草,再小心着往火道里交替地续进干树叶、细树枝。若嫌风力不够,便侧头伏地吹上几口,火便烧起来了。你再看火膛里的枯树叶滋滋冒着青烟,干树枝噼啪作响崩着火星,膛顶坷垃缝隙间冒出红火苗掺和着烟和潮气的混合物……只烧烤得土灰坷垃蛋子都挂了黑道道,熏出黑灰色。
秋风是和暖的,秋风是充实的,秋风是沁人心脾的。缕缕秋日的香风顺着火道吹进火膛,烟火气随风散向后方……小伙伴们或蹲或趴,围观在火道两旁,嘁嘁喳喳,直勾勾地看着火势,心想着美味,嘴里流着口水……
就这么烧上二十多分钟,看着膛顶的坷垃都发红了,膛里的火炭够多了,主操人开始往火膛里放地瓜。其实,就那么大的火膛,也放不了很多,基本就一人两块的量。地瓜需要那种不大不小的长条块。经验告诉我们,过大的不好熟,太小了会被火膛里的红红的热坷垃烙糊了。
等排放挺妥了,便开始用铲子把膛顶拍塌下,再将热坷垃拍碎喽。感觉热坷垃把地瓜捂盖得均匀又严实了,再往上面封一层建膛时挖出的干细土,最后埋成个严严实实的大土包——大功告成!我们随后便开始拿工具去割草寻菜去了。一边走一边寻着青草和野菜,一边回头望望土包,土包放射出的热气弥散着弥散着,地瓜的香气钻进我们的鼻孔里,心里痒痒的……
等太阳快落下时,我们的草篮子也满得够自己背了,就背着草篮子,蹶蹶地冲着那个埋着我们的美食的土包进发……土包周围站了我们几个,做着长短不一的深呼吸,沾满了青草和泥土的手不停地揉搓着,在等待那个神圣时刻的到来——开膛取地瓜!火膛被镰刀小铲子弄开了,浓烈的地瓜香涌入我们的鼻孔,在我们那一张张流淌着汗水的脸上爬满了地瓜的焦香。大伙围坐在一起,热乎乎的地瓜左手倒右手,嘴里不住地呼出fai fai……那份享受,那种知足,绝非一般人能体会得到……不是我馋你,读到此处你肯定在垂涎滴落,哈哈!
不过,啥事都有意外。记得有一次,我们光顾着在玉米地里找野葡萄了,回果园晚了点。等到那时,发现火堂已被人翻开了,土啊灰的散了一地。摸摸土,还温乎着呢。也不知道哪个遭天煞的撬我们行了!怪谁呢?只怪肚子都是瘪瘪的!
印象中,那晚闷闷地回到家,晚饭是打碎了的地瓜片做的粥,虽说吃进肚里反酸水,却也没少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