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兴推介词:太阳是宇宙的矿工,矿工是人间的太阳!我们常说的红二代富二代官二代让人欲说不休;我们最不愿说的是世代为农的“农民”称谓,即使当年流行的一个高尚词汇——贫下中农,今天也难免与“小姐”“同志”等名词让人羞于出口,但一个并不被人常说却又不得不说的“矿二代”却是一种难以抹灭的崇高名号,一串串耐人寻味却又催泪下的煤矿三四代的动人故事,由煤矿锻炼成长起来的平顶山实力派作家舞笛先生以写实风格娓娓道来,愿这篇文章所包含的真实故事能时时唤起我们对新中国这座新兴煤城的美好思念,让更多的人对煤炭开采这个危险且易被轻视的行业多一份理解和敬畏。
美丽的矿山我的家(1)
——落地生根四代人
文/舞笛
关于“平顶山”的溯源,我之所以还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是因为我来这里生活已超过五十年的岁月,且由于我在参加工作之前,曾经有过五年在矿区走家串户为市民做家具的小木匠吃百家饭经历,是当年西市场、团结路、光明街、建设街、新程街、胜利街、幸福路、友谊街、繁荣街、五一路等矿工家属区的常客,听到过许多来自老矿工们亲口讲述的切身经历和见识的生动故事。如今方知,这也算是我于艰难求生岁月中的一种收获吧。
那么,作为在矿区生活了半个世纪的外来成员,其生命实际上已同这座平顶大山凝成为同呼吸共命运的天人合一的“命运共同体”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整座城市的主要成员何尝不都是如此吗?新兴的平顶山市是个纯粹的移民城市,大家无不来自五湖四海,一个个相继在这片荒山野岭的不毛之地落脚、生根、发芽,一代代的男男女女脚踏厚土,手扯手、肩并肩向着太阳欣欣向荣地生长、开花、结果,他们在为漫山遍野荒芜之地铺满绿茵的同时,也在时代风云的变幻中用青春有机地组合着新型家庭,不断地拓展着新型产业,用无限激情为新中国创造着大量财富,日复一日地建设这座新型城市,年复一年地共筑辉煌梦想。但凡来到这块一穷二白之地人,皆无愧于这片热土,无愧于他们的人生,更无愧于他们的时代,一句话,皆无愧于激情燃烧的岁月。
“矿一代”——父辈
这里有过父辈的心血与汗水——
1955年,我的叔叔刚脱下军装,便转身来到了这里,换了工装戴上安全帽,毅然走向刚奠基的建井工地,舞起洋镐挖掘起井巷来,毫无顾忌地为一穷二白的祖国充当盗火者......后来,当工地上接到国家调拨来的第一批新卡车时,他便有了更好的用武之地——他在南京军校学的是汽车修理,而这时,此类专业人才,在建国初期,那可是要多紧缺有多紧缺,面对这些崭新的汽车,摇身一变成了教练,他在这个行当里,一口气干到1989年退休为止。从军十三年,煤矿企业工作三十四年,且不说他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仅在咱们企业工作的三十多年,也算是做到了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正是像叔叔这样的普通职工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工作,才装点出我们平顶山矿区的灿烂星汉,才有了如今星罗棋布的城区银河。
在我们鹰城的市区,有一颗晶莹的明珠,叫做白龟湖。白龟湖,也就是原先所称的白龟山水库,二十世纪中叶,也就是社会主义大建设全面展开时期,平顶山作为重点重工业开发城市,必须要有充足常用水源作为保证,否则,未来上百家重工业单位上马就是空中楼阁。那么,应该尽快上马的就是修建水库工程,水库修得小了不中,须达到七亿立方米方能满足城市长期发展需要。以当时的条件,上马这么宏大的土石工程,无论是物力财力都是非常勉强的。然而,穷则思变,要干,要建设,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物力,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土法上马,因陋就简集中力量办大事;人力,从周围各县调集来大量农村男劳力,采取人海战术克难攻坚。在这浩浩荡荡的农民队伍里,其中就有我的父亲。起初,这些前来支援水库建设的农民工们,个个满脸春风,豪情满怀,到得水库三年修成,个个瘦骨如柴,且无任何报酬,及至他们一行十几人拄着那种原始的粗鄙树棍“拐杖”,用三天步行完五六十公里路程回到村口时,几位大娘老奶奶以为他们是一群叫花子,当父亲说一句“婶子,您不认识俺了?”老大娘们无不摇摇头说不认识,待到说出他们的名字后,那几位老大娘放声大哭:“恁咋都瘦成这样子了啊!恁不是要饭吃呀?”
何以如此?来白龟山不久,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三年灾难轰然而至,工人有商品粮供应保障,而农民则需要从老家生产队自带口粮,可生产队送来的粮食日渐减少,国家调粮也越来越不赶趟,没粮吃的原因众所周知,都懂的,我就不解释了。我只想说的是,咱们中国的农民究竟有多老实、多忠厚、多善良!小时候我曾天真的问过父亲,当时吃不饱肚子还天天干那么重的活,你们都不生气、不抱怨吗?可家父却说,生气有啥用?全国都穷得人人前心贴后心,男女老少都挨饿,不咬着牙干,国家的大事不都给耽误了?
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们的父辈!
难怪世人都认为,中国的农民和工人,是世界上最最吃苦耐劳的一个群体,无论怎样辛劳,都始终无怨无悔,他们身上永远体现的都是最最任劳任怨“老黄牛”态度。我承认,老人家超强的忍辱负重精神,对我一生有着深刻的影响。我十来岁时,还见过父亲从工地上穿回来的已经非常破旧的白背心,因为背心的前胸印的红字是“水利英雄”,后背上的蓝字是“白龟山水库”,那是水库建设工程处给与先进分子的奖品,也许这也是他们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且不计报酬的一根精神支柱吧!
新中国建立初期,在一穷二白的条件下确实也完成了不少基础建设项目,只是,这些基础工程全是靠农民和工人的汗水浇铸而成的,毕竟那时的技术条件太落后,只能采用近乎原始方法拼尽体力把事情做出来。水库工地上除了少量几台压路拖拉机外,最能体现机械化的就是架子车了,但也只是一少部分人才能用上,绝大部分土石都是肩挑人扛完成的,如今过去六十多年了,大堤依旧坚固如初,这固若磐石的基础,都是民工们抬着碌碡石础齐声“嗨哟嗨哟”给一夯一夯奋力砸出来的,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艰苦奋斗啊!
辛苦您了,忍辱负重的父亲!辛苦你们了,令人敬仰的伟大父辈——建设共和国大厦的坚固基石!
父亲没活到我来矿上正式当工人之时,而是辞世于1975年那场百年一遇的“八七”特大洪灾,在那场淮河大洪难中,地处舞阳泥河洼的老家洪水肆虐,房屋悉数冲毁,我家的房屋一间没剩,全都毁迹于于浊浪之中。本已重病缠身的老人家在天灾大难中长病不起,撒手人寰。没等到日子好转来享受我等子女们地侍奉,便与我们阴阳两隔,这也成了我心头的一大遗憾。
顺便补一句,那场特大洪难,舞钢的石漫滩、田岗两座水库,驻马店的孤石滩、板桥等数座水库都溃坝决堤,酿成雪上加霜的灾上加灾、难上加难的滔天大灾难,而我们的白龟山水库大堤却纹丝未动固若金汤,为减轻灾情发挥了重要作用。由此不由得令人想到,当年筑堤修坝的民工血汗真正流到了实处。
感谢你们,我们的父辈!
我来当矿工的第二个月,便专程骑车到白龟山水库游览,说游览体面些,说“凭吊”更符合心境——面对那厚厚的十里长堤,着实感慨唏嘘,脑海里浮现的是“千军万马战白龟”的挥汗如雨,是如蚁般人头攒动的震撼场面,硬是靠着血汗筑就了这钢铁城墙般的十里大堤。此时我想说的是,当原野上那些旱涸的农田里得到汩汩灌溉时,当我们厂矿粗大的供水管道中涌动着水流时,当我们在纺织车间凝视着那瀑布般的纱浪布流时,当一车车化工产品源源驶出厂区时,当蒸汽腾腾的电厂向千家万户输送着光明时,当水龙头里喷洒着甘甜清冽的饮用水时,当我们于万家灯火中放任着欢歌笑语时,可否还会想到那些已渐渐遥远的修水库人的身影?
【作者简介】舞笛,中国平煤神马集团退休职工,大学文化,高级企业培训师。祖籍河南漯河舞阳,系中国煤矿作协、河南省作协、省民艺家协会会员。现任平顶山市作协卫东分会副主席。出版发行有《人在旅途》《借题发挥》《世味杂俎》《山吟海叹》等5部文学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