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二十三章 晁家寨做客说匪事
学校放寒假之后,成荣准备了一些茶叶之类的礼物,打算在回家的途中,绕道先去晁志珍家,去看望一下晁老伯和老六。同时给他们送去自己代“志珍给家里写的信”。顺便路过鼻梁山,把他这几天知道的一些自卫队的情况用书信的方式,放在青杠树前的石板下,以待胡平及时转走。
就在他给李老师叮咛注意在假期照料学校门户的事情后,刚要出门的时候,乡公所的乡长文忠和一个乡丁,两人肩膀上倒挎着一杆老式的汉阳造(步枪)和一杆土枪,跨进了大门。
听见文忠来了,成荣赶紧把他迎了进来。
文忠进门后,看见成荣似乎要出门的样子,随口问道:“怎么?你要出门啊?”
成荣便把他回家顺道看志珍父母的打算说给了文忠,文忠一听,立即说道:“哎呀,我早就想去晁老爷那里拜访,只是平日公事缠身没有时间,今个我本来是要叫你陪我一起进山里打猎的,既然你要去晁家寨子,那刚好,我们就顺路既可以去打猎,又可以去晁家寨子拜访老爷子,”回头他又对李老师说:“干脆,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吧!成校长回家以后,你给我们做个伴,我们一起回来,你看咋样?”
见乡长如此安排,成荣和李老师就不好再说什么,以免弗了乡长的美意。
随后,成荣和李老师锁好了学校的门,李老师又给家里捎去了有事情不回家的话,四个人就一同踏过了肖河上面河水结成的冰桥,爬上南山,一边说着话,一边巡觅着有无可以打到的猎物。
山里的冬天,是很萧条的。走在山间举目四望,收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此起彼伏的山岭和没有一点生意的黑漆漆的山林。四个人沿着山梁上的小道逶迤而行,也没有见到什么猎物。
在路过下山的阳坡地时,走在前面的乡丁说:“你们看,前面那块麦地盖塄(田埂下)下有几个野鸡在吃麦苗。要不要打一下?”
李老师说:“冬里的野鸡没有啥粮食吃,瘦的浑身都是干皮,没有肉。”
文乡长说:“管它有没有肉,打一下再说,看能不能打得住。”
一帮人怕惊动了崖下的野鸡,静静地在路旁站定。文乡长取下肩上背的土枪,拿在手里。因为枪药早都装好,只需扣上火炮(打土枪的人准备的一种装着炸药的点火装置)就行。
只见文乡长单膝跪地,端起土枪瞄向崖下的几个正在聚精会神地吃麦苗的野鸡,扣动了扳机。
随着“啪”地一声脆响,装在枪药里的几粒钢珠竟打到了三只野鸡,其余没有打中的野鸡被清脆的枪声吓的“扑棱棱”仓皇飞走,只丢下三个中了钢珠的同伴,在麦地里扑扇着翅膀,痛苦地挣扎着。
大家举目一看,文乡长的这枪法了得,齐声夸赞道:“文乡长简直是神枪手啊!这真是古话说的一枪三雕,百步穿杨啊!”
文忠哈哈一笑:“啥神枪手!散弹枪只要打出去,就是瞎猫也能逮住死老鼠。”
正说笑间,乡丁已经下去把三个没有了气息的野鸡拎了过来。
文忠接过乡丁手里的野鸡掂了掂说:“嗨,白费了一枪药。真的像李老师说的瘦的像干柴一样。不过不要紧,我们就全当闻个鸡味道吧!毕竟有了这三个鸡,也不至于我们两个肩膀肘着一个头,空手去看人吧!今晚我们就住在晁老爷家,大家好好打打牙祭。”
太阳快到西山顶时,一行人进了晁家寨子,径直朝志珍家走去。
冬天的山里人,也没有多少农活。因为天也快黑了加之又冷,晁老爷一家人都在上房里闲坐。忽然看见大门上进来了几个人,再仔细一看,竟是成荣和文乡长。老爷急忙下炕趿拉着鞋子迎了出来。
“啊呀!这是啥风把乡长大人给吹来了?”老爷一边跨出门,一边说。
“啥风?想老爷的风啊!今个得空,成校长说要来看你,我就粘上了,所以就一块来了。”
“哪里哪里!老朽何德何能,竟敢叨扰乡长大人爬山涉水地冒着大冷的天来到寒舍。老朽真是受宠若惊啊!快请进请进!”
文忠说:“因是临时起意,空手拜访,只在路旁偶得两只野鸡,竟聊以为礼,实在令人汗颜呐!”
“乡长大人说的哪里话,您能屈尊寒舍,就是老朽莫大的荣幸,何谈礼哉!”晁老爷一边寒暄,一边吩咐家人给乡长一行沏茶,准备膳食接风。
成荣因是这里的熟客,就以客为主地替主人为客人沏茶倒水。文忠又差乡丁把那三只野鸡拿去去毛,收拾干净,交主家烹炒。
晁老爷为尽地主之谊,吩咐家里人:“把屋檩上挂的腊肉取下来,多炒几个菜,文乡长他们这些人都是贵客,一年难得来一次,要好好地款待款待。”
大家在一起互相品茗互动,相谈甚欢。成荣环顾左右,却没有看到志珍二哥志礼的身影。遂问大哥志成:“怎么没有看到二兄弟志礼啊?”
志珍大哥说:“他放羊去了,估计这会也快回来了。”
“啊?他咋放羊去了?不是有放羊的人吗?”成荣问。
“咳!这个放羊的黑娃,前几天,他把羊赶到北山峁上去放,结果说是被哪里来的几个游山的蟊贼土匪给看见了,他们来了几个人钻进了羊群,把十几只个大膘肥的大骟羊给虏走了。据他说,他曾央求说,‘这是晁家寨子晁老爷家的羊,你们赶走了,我回去咋给人家交差啊?’可那些人说,‘正好,你回去就给晁老爷说,全当他给我家大哥进贡过年礼了!’”
他赶着剩下的羊回来说了这个事。当时,听到这个事以后我说,不可能啊,哪里会有没有来路的土匪呢?况且,他们咋会跑到这里来呢?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说这些人都背着土炮(土枪)和大刀。他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哪个绺子上的,咋会到这里来的。当时,他赶着羊正往回走,这几个人就从路旁的林子里钻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说赶羊就把羊赶走了。
家父听了以后虽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有意思。只好说:‘赶走就赶走了吧,以后小心一点就是了。放羊就在村子周围放,不要远离村庄。不过,这个事情咱还是要设法打听打听,看到底是哪个绺子干的。你要羊就给个话,我们给他明给,这样半路劫道就不义气了。’”
志珍大哥接着说:“这个事情过了不几天,放羊的黑娃就说他家里有事要回家,不能再放羊了。黑娃走了以后,暂时没有找到放羊的,就让老二放几天再说。”
成荣问志成:“那你们打听了吗?到底是哪一路的土匪干的呢?”
晁老爷接过话茬说:“嗨,打听个啥啊?这种事情没根没把,又没有报上名号,去哪里查呢?再说,毕竟这种做法是不仗义的事啊!谁会自己认账呢?算了,吃个哑巴亏,折财免灾吧!”
志成补充道:“我也托人问了一下,确实没有人认这件事。我觉着,附近方圆百十里之内,北边就是崔胡子这一杆子人,按说他们不可能这样做。其他的地方那就到了外省了,有没有人做,就不好说了。”
老爷赶紧制止儿子:“没根没把的事,再不要揣鬼胎了,”
成荣问:“这个黑娃是哪里人呢?”
志珍大哥说:“也是肖家河乡李家咀的人,离这里大概有三十多里路。也不是怀鬼胎,我听了个背耳之言(坊间的闲话),说是这个黑娃有好赌的毛病,欠了一屁股的赌债。黑娃走后,我差老二也去李家咀找过他,想问一下到底是咋回事。结果家里人说他就压根没有回家。家里就一个老太婆,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你能咋办?
那到底是咋回事呢?是不是土匪给劫走了呢?由于家父说这都是无法证实的事,还是放下来吧,以后再慢慢地说,所以就暂时撇下了。”
说是丢羊与土匪有关的事,文忠就插话问晁老爷:“这方圆的土匪,北边的只有崔胡子这一股,南边是外省野猪沟的,据说这几年很少有动静。只听说以前在东边祸害过,怎么?这又到这边来了?最近上面对剿共的事嚷的很紧,还没有整出个眉目,这时候,他们咋又来给咱们添乱来了。这件事情,无论谁搞的,你们要早点报告才对。今个不到你这里来,还不知道这些事,既然知道了,那回去就要好好斟酌了。”
晁老爷问:“那乡长大人准备怎么办呢?”
“按理说,为任一方,就要保一方平安,这是为官施政的要道。作为一乡之长,我责无旁贷。假如是放羊人干的,那弄清楚了也要治他的罪!不是这么轻而易举就算了的事。但真是土匪干的,只凭乡里这三五个乡丁,维护正常的乡村秩序都忙不过来,当然,也不是那些个土匪的对手。这件事情,我回去后,要立马上报给县政府,请求政府派自卫队在调查清楚后寻机征剿。”文忠答道。
晁老爷说:“当时我也想着要不要上报,就与甲长商量了一下。甲长的意思还是报给乡里为好,可是我觉得,就是我家损失了十几只羊的事,村里却是安稳的。只要他不来祸害村里,就算我折财消灾吧,就不要上报了,这是一说。二一说,我刚才说了,还没有弄清楚就是没根没把的事,就不能乱说。乱说,就要承担后果的。假如不是人家干的,你凭啥给人家栽赃呢?只要是人干的,它会慢慢露出真相的。急啥呢?又没有影响咱们的吃喝,慢慢来。
牵扯放羊人的事,就先放一放吧!慢慢弄清楚了再说。话说回来,既就是那个绺子干的,报给你们,你们也有难处,又要兴师动众的报给上面,如果弄不好,倒会激怒了他们。因此,我们想,土匪,要少招惹,还是不报的好。
前几年九寨村的教训,至今让人回想起来害怕。不要因为我家损失了十来个羊,就带害了无辜的村民。 ”
晁老爷说的九寨村的教训,说的是民国二十八年的事。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