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顺/文

秋风乍起,牛树乡的冬天取暖用煤又成了党政办王主任的心头大事。以往,牛树矿就像牛树乡的 “自家煤仓”,王主任年年去 “拿煤”,乡政府从没花过一分钱,这似乎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惯例,其中的门道就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大家心照不宣。
可今年,这惯例却像脆弱的瓷器,轻易就被打破了。矿上换了矿长,新矿长许矿长一来,就立下新规:对外赞助一概停止。王主任跑了三趟矿上,每次都悻悻而归,连根煤毛都没捞着。
王主任站在许矿长的办公室里,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弓着身子,陪着笑脸,半哀求半试探地说:“许矿长,您看,今年乡里也困难,要不咱们先赊点儿?” 许矿长坐在老板椅上,宛如一座雕像,半晌才微微抬头,目光像审视犯人一样在王主任身上打量了半分钟,才慢悠悠地开口:“按规定,买煤必须现金交易。不过看在王主任的面子上,赊给你们也行,但乡政府得先把前两年欠的煤钱补上。”
王主任一听这话就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许矿长,您这可就有点不近人情了。以前的事儿不都好好的吗?怎么您一来就全变了呢?” 许矿长皱了皱眉头,冷淡地回应道:“以前是以前,现在矿上由我管理,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
王主任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到乡里,向李乡长汇报情况。李乡长一听,气得七窍生烟,把手里的烟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捻,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许矿长,真是不懂变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牛树乡可不是他能随便拿捏的地方!” 说罢,凑到王主任耳边嘀咕了一阵。王主任原本皱成一团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声称妙。
没过几天,牛树矿往外运煤的路上就出了岔子。一堆沙石和砖块横在了路中间,如同拦路虎一般。运煤的司机们一到这儿就傻了眼,只见路两边站着几个小混混,有的叉着腰,满脸横肉;有的抄着手,眼神不善;还有的嘴角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司机赶忙从车上跳下来,点头哈腰地挨个递烟,可小混混们就像没看见一样,理都不理。司机没办法,只好缩回车里打电话。不一会儿,运煤车就堵了长长的一溜,足有二里地。
这时候正是煤矿运销两旺的季节,煤运不出去,就像血管堵塞一样,每一分钟都是大把的损失。买煤的客户和运煤的老板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窝蜂地涌到矿长办公室。许矿长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呵斥手下赶紧报告派出所。可派出所那边却说这事他们管不着,得找乡政府。
许矿长也不是个糊涂人,脑子一转,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不禁暗暗叫苦。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乡里脱不了干系,但又无可奈何。思来想去,咬咬牙,吩咐人装了两车煤,亲自送往乡政府。到了那儿,却发现李乡长和王主任都不在。许矿长只能坐在那儿干等,这一等就是一整天,直到天快黑了,才看到两人哼着小曲儿回来。
李乡长一进门就打着哈哈说:“哟,许矿长,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今天一早还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啊!” 许矿长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李乡长,本该早些来拜访您的,可矿上事情太多,这才耽搁了。这不,天冷了,我给乡里送两车煤来。”
“哎呀,许矿长,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李乡长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话头,“不过,这煤我们可不敢要啊,无功不受禄嘛。”
“咳,李乡长,您可别这么说。前些天我那是不得不做做样子,给下面人看的。今天我是专门来给王主任赔礼道歉的。乡里用煤,那就是我们矿上应该赞助的,无条件的!”
“这怎么行呢?许矿长,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再说了,我们还欠着矿上前些年的煤钱呢。”
“李乡长,您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在这牛树乡的地界上讨生活,本来就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以前的账我早让会计一笔勾销了。以后乡里要是用煤,王主任只要打个电话,我立马派人送过来。”
“哈哈,许矿长真是个爽快人。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乡长爽朗地笑了起来。
“不过,李乡长,我今天还有个小事想麻烦您。矿上运煤的路被堵了,您看能不能帮着过问一下?” 许矿长陪着笑脸说道。
“有这事儿?不会吧?” 李乡长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王主任也在一旁一本正经地附和:“是呀,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会堵呢?
“两位领导,这路昨天晚上就被堵住了。” 许矿长无奈地说。
“哦!” 李乡长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们自己清理一下不就得了?”
“李乡长,您不知道啊,我们哪敢随便动啊。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也不敢劳驾您二位了。” 许矿长一脸苦相,低声下气地说道。看着他这副模样,王主任心里暗自得意,可他不知道,这官场中的事儿就像这煤矿里的煤渣一样,黑黑白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样,真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许矿长心中暗自恼怒,觉得李乡长和王主任这是在故意刁难他,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他提高了声音说道:“李乡长,您也知道这煤矿对咱们牛树乡有多重要,这路堵着,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我矿上的利益,整个乡里的经济都会受影响啊。您作为乡长,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李乡长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他觉得许矿长这是在将他的军。他站了起来,严肃地说:“许矿长,您这是在指责我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了?但这事儿总得调查清楚吧,不能随便就说是有人故意捣乱。”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王主任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忐忑,他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太不像话了!” 李乡长义愤填膺地说,“王主任,马上给派出所打电话。走,咱们去看看,在这牛树乡,还容不得这种胡作非为的事儿!”
于是,李乡长带着乡政府的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赶到了现场。小混混们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那堆沙石和砖块静静地躺在路中间。李乡长却丝毫不气馁,他一手举着喇叭,一手指着沙石,声音洪亮,慷慨激昂地说:“乡亲们,咱们牛树乡的安宁稳定,是大家的共同心愿。在咱们这儿,绝不能让那些地痞流氓为所欲为。不管是强买强卖、强装强卸,还是聚众闹事、阻挠运煤、敲诈勒索,这些破坏咱们发展环境的不法行为,都必须严厉打击,一个不留!”
王主任举着探照灯,紧紧地站在李乡长旁边,灯光映照下的李乡长,一脸的威严和正气,仿佛是这牛树乡的守护神。
李乡长说完,众人就像得到指令的士兵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把路障清理干净了。运煤的车队又 “轰隆隆” 地开动起来,像是奏响了一曲欢快的胜利之歌。
第二天,牛树乡重拳出击整治霸头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 K 市日报的头条上,还配了一张李乡长手举喇叭指挥众人清障的大照片。县电视台也闻风而动,专门采访了李乡长。李乡长对着镜头,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番大道理。很快,县里就把牛树乡当作典型,号召全县向牛树乡学习,认真开展集中整治社会治安活动。
到了年底,李乡长风风光光地从县里抱回了好几块金光闪闪的奖牌。他那白白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这在官场里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和名声拼搏,而李乡长无疑是这场 “煤矿风云” 中的大赢家,他的仕途也像火箭一样节节高升,听说已经被列为副县长的重点人选了。这也让人不禁感叹,这官场中的风云变幻,真如这煤矿中的煤一样,充满了无尽的未知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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