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三十四章 布暗哨碎荣陷罗网
那位班副小舅子也没有闲着。他一方面指望他的姐夫能抓住成荣的通共把柄，一方面在各个村寨轮番巡查侦缉有关共产党的活动情况。
一天傍晚，他亲自带着五个自卫队员，气势汹汹地直奔晁家寨子，想去抓捕成荣的那个表弟。但是，他肯定是扑了空，白忙活一场。因为，胡平早就被老黄带走了。
当然，他也肯定不会空着手回去。在对着晁志成说了一些威胁和恐吓的大话，又以缴纳所谓现场侦讯费的名头敲诈了晁家的光洋后，才返回了肖家河。
一连好长时间的暗中盯梢，都没有发现成荣有任何值得怀疑的线索，这使李老师懈怠了下来。他认为，有共党嫌疑的也有可能只是成荣的表弟，成荣本人可能并不是共产党，这是自己多疑了。所以，他慢慢地就将班副小舅子交代的事，放在了脑后。因为，这是他工作以外的事，他自己也知道，教书，才是他的主业。
但他的这个班副小舅子可不这么想。因为，他就是专门干这行，吃这一碗饭的。虽然他也是贫苦的农民出身，可他选择了“当兵吃粮”这个行当，却又被上司所器重，抽派到肖家河来训练自卫队，清剿共产党。上司不仅给他压了任务，还给他许诺了奖赏。他清楚，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的穷当兵的，只有你立了功，才能获得奖赏，也才能获得提拔，那这个功，就是破获共产党在肖家河的地下组织。
常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就是奔着这个奖赏来的。但他要获得这个奖赏，就必须得依靠本地人，而这个本地人就是他的姐夫——在肖家河小学教书的李老师。
当他和他的姐夫第一次交谈的时候，偶然间得知肖家河曾出过抓放共党嫌疑的这档子事，又带出了和肖家河小学校长成荣有关系的线索，这使他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了好一阵子。
他冥想着依靠他的姐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只要抓住了成荣共党嫌疑的真凭实据，那肯定是古原剿共大功一桩，这个头功，非他们姐夫小舅子莫属。到那时候，各种荣誉和赞美铺天盖地，白花花的银子就像小山一样堆在了他的面前，职务晋升的委任状，像雪片一样源源不断。从此，他们家就要改换门庭，飞黄腾达，她的老娘再也不用愁找不到儿媳妇了。
这么好的终生难遇的美事，他就是要独吞，他不想让乡公所的那些窝囊饭桶搅和进来 。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不定，乡公所里面就有共产党。如不然，以前抓到手的共党嫌疑人，为何不及时押往县里进行审讯甄别，就在本地让一个小学校长轻而易举地保出来，放走了呢？
他坚信，这一次，一定是万无一失的。因为，谁也不知道，是他在有共党嫌疑的成校长身边，钉了一个钉子，安插了一个探子。他觉得他的计划和安排，完美绝妙，天衣无缝。这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稳稳地就要到手了！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的姐夫那边咋没有一点动静呢？这使他坐不住了，一定要过去问一问。
在乡公所吃过晚饭后，他安排好了夜晚执勤放哨和巡逻的事情以后，就背着他的汉阳造（步枪），嘴里咬着一支烟卷，上了坡，朝李老师家走去。
他走到门外，一看屋里黑灯瞎火的，李老师一家人可能都摸黑坐在家里。遂高声叫道：“姐夫在家吗？”
李老师夫妻听外面有人来了，知道是他的班副小舅子，忙赶应声道“有人有人，赶紧进来。”
班副一边进门，一边抱怨：“你们这黑黢黢的连个灯都不点，叫人咋进来啊？”
李老师的老婆一面慌忙地找洋火点灯，一面解释说：“吃过饭没有啥事，坐一会就要睡觉了，煤油那么贵，费钱的点那个闲灯做啥呢？你吃过饭了吗？”
“看把你们会过日子的！点灯能费几个钱。饭我已经吃过了，没有事情，上来找我姐夫拉拉闲。”
李老师的老婆一听她的弟弟说话如此轻松，就回敬他：“咳，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点灯能费几个钱！庄户人家没有来钱的路子，能省就省几个。人没有钱，你去给人家笑一下能把煤油笑来吗？”
班副没有搭理他姐姐的话。等他的姐姐点着灯后，就顺势坐在炕沿上，抽出两支烟，递给了他的姐夫一支后，东南西北地闲扯了一会，又扯到了剿共的事情上面。他询问了最近成荣的活动情况和与人来往的细节。
李老师听了班副小舅子的来意后，吸着烟沉思了一会，哼哼呐呐地说道：“唉！这事情不好办！上次你说了以后，把我整的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觉，第二天，头昏昏沉沉的课都没有上好。回家疲乏的想睡个觉，被你姐姐骂的要干活。所以，我想还是不要操那个闲心了。打共产党，那是政府和你们当兵的事，我们教书的把书教好就行了！”
李老师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老婆就怼了他一句：“你说的好听！就靠你挣的那几个瘦钱，不务庄稼吃啥呢？”
李老师刚要反驳，就被班副小舅子拦劝道：“好了好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家里的鸡毛蒜皮的事就不要说了，那些婆婆妈妈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咱就说说正事，我回去还忙着呢！”
李老师遂改口说：“这事我干不了，你们还是自己干吧！依我看，成校长可能并不是共产党。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我也没有看出他有啥问题。”
李老师的老婆也接过来说：“你这成天抓共产党都抓成了神经病了，看谁都像是共产党。成校长那么好的一个人，咋能是共产党呢？快算了。要抓还是你们当兵的去抓吧，不要把你姐夫搅和进去了。”
听他的姐姐和姐夫撂挑子不干，班副并不甘心就这么随便哑火。他再次耐心地给他的姐夫晓以利害，说就算是帮他，也得把这件事情做成。他反复给他的姐夫说，他敢确定，这个成校长肯定有问题。
经不住班副的软缠硬磨，威逼利诱，最后，李老师答应，他只在白天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帮他注意一下成荣的行动。至于放学以后到晚上的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再去受那个罪的。
班副见他姐夫态度如此决绝，只好说：“那也行，白天，你就帮我盯着他，他有啥动向，或者有啥人来和他接头，你就及时通知我，我会立即采取行动。至于晚上，我会加派暗哨监视的，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完，背起他的汉阳造回乡公所去了。
一天早晨，成碎荣受成荣的委派，要去李家庄送一封信。碎荣就去给李老师说，他要回家去背吃的面，李老师随口答道：“要背吃的面粉，那你就回去吧！”
成碎荣刚抬脚要出大门时，开茶馆的肖老汉进门给成荣送茶叶来了。看见碎荣问：“成校长在吗？他要一斤茶叶，我给他拿下来了。”
碎荣答道：“他在呢！我给他拿进去吧。茶叶钱付你了吗？”
肖老汉说：“茶叶钱付了！那好，你就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碎荣接过茶叶，拿进去放在窑里后，就出大门去了。
等到他送完信，回家又背上面粉回来时，紧赶慢赶，走到肖家河对面的山梁上，天就黑了，他只好摸黑顺着林间小路下坡回学校。
因为天太黑了，他也不知道周围的树林里有没有异常，钻过河后，直奔学校的大门而去。
当碎荣到大门外呼叫成荣打开大门，进了门以后，两条黑影从对面的树林子里闪了出来。
原来，班副早就安排了两个暗哨，专门负责蹲守在学校对面的树林子里，监视着学校里成荣的一举一动。
只见两个黑影跑到学校围墙的跟前耳语了几句后，一个黑影向着乡公所跑去，另一个跑到学校大门外，守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守候着大门。
成碎荣回到屋里后，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给成荣说着他去李家庄送信的经过。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大门外踢哩啪啦地响起了打门声，这使成荣的心里突然一怔。
“开门，快开门！”门外的喊叫声和打门声越叫越高，成碎荣忙跑出来打开大门，就立马涌进来几个自卫队员。领头的就是那位班副，他边走边喊：“门外四周放好警戒，不能让一个人出门！其余的人都进窑洞里搜查！”
这时，有一个跑在前面的兵丁一眼看见出来开门的人，就是从南山里下来的人。马上叫道：“长官！就是这个人！”说时迟，那时快，早有两个兵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扭住成碎荣的两只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紧紧地抓在手里。
成荣看见涌进来了这么多的人，也赶紧出来到院子里。他猛然见成碎荣被两个兵丁扭住不放，遂大声问道：“你们为啥无缘无故的抓人啊？”
那班副说：“啥？无缘无故？无缘无故我们能抓人吗？你就是成校长吧？我们抓的就是他！你可能也脱不了干系！其他的人，赶紧搜查！”
成荣说道：“你们抓人总得说个理由啊！哪有没有理由的就随便抓人呢？”
那班副哈哈一笑说：“你要理由吗？不要急，等会儿把理由就搜出来了。人证俱全，就是最好的理由！”
约有一袋烟的功夫，在几个窑里搜查的人都出来了，结果，什么东西都没有搜到。
班副一听竟然没有搜到一点有用的证据，狂怒地说：“啥？我就不信，怎么会没有一点痕迹？再搜！仔细地搜！”
这时，有几个自卫队员给班副说：“班副，我们怕是弄错了啊！成校长在这里教书有好些年头了，他为人是很好的。这个学校谁不知道啊！咋会有共党的证据呢？”
兵丁的话惹恼了班副：“悄着（不要说话）！把沟子（嘴巴）闭住滚一边去！有你们喋喋的啥呢（有你们说话的份吗）？快给老子去搜！”
兵丁们翻箱倒柜搜了半天，除了搜出一些落满尘土的陈年教案和试卷等废纸片而外，还是没有搜出和共产党有关联的任何东西。这时，班副说：“没有证据不要紧。成校长，走吧！把你们带到黑石峪镇，相信会有证据的！”
成荣一听这个人简直不讲理，还要把他带往黑石峪，不免有些暴怒。但又想到和他一时半会辩不清楚，只好说：“走就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放我！”随后，就被这些人押着出了校门。
成荣虽然有点暴怒，但有一点值得他镇定。那就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截止现在只是怀疑猜测，并没有掌握到他的任何通共证据。
再说乡长文忠和自卫队的刘班长还有其他几个人，在饭后消磨时间聚在一起打牌，忽听一个人进来报告说，那位派来的班副把班里的人都拉出去了。
刘班长一听没有经过他的准许，就私自拉他的人马，立马跳起来，火冒三丈地说：“妈的！谁给他的权利拉我的人？去哪里了！”
来人说：“不知道，好像是到肖山寺方向去了。”
刘班长就要出门，被文忠一把拉了回来。文忠说：“既然已经拉出去了，那就等着吧！也可能有啥紧急情况吧！不然不会这么急。”
刘班长忿忿地说：“啥紧急情况？你再急也得我知道啊！这不是这么个事啊！你不知道，他妈的这个人仗着他是保安团派来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能的不得了，当了个班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觉得我们啥都不如他，简直就是他妈的太上皇！”
文忠和几个牌友都劝他息息怒，毕竟人家是派来帮助我们搞训练搞协防的教官，大家都在一块干事，还是和气的好，再说他也不会常住在这里的，任务执行完了他就会走的，忍一忍吧。
于是，大家都到乡公所的门外，看看到底发生了啥情况。
就在大家有的劝慰着刘班长不要计较，有的在骂那个班副不是人的时候，乡公所大门外的道路上，推推搡搡地簇拥着来了一大帮人。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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