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四十六章 借染疾胡平隐真情
文忠和成荣看胡平进来了,打过招呼后,就出门去准备他俩之间交接的事宜去了。
老黄站起来和胡平握了握手说:“噢!胡平来了?快坐快坐!”
胡平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客气,你回来了?”在和老黄握过手,听见老黄让他坐下,也就不客气的坐在了老黄对面的杌子上,想听一听这个曾经的老上级,如今的新书记今天怎样打发他。因为,从他进门后的表情来看,他的思想已经有点钻牛角尖。
老黄看胡平坐下了,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说:“让你久等了!上次你来的时候,我恰巧接到县委的命令,要求我带着肖家河的游击小组,立即赶赴清风山,参加接收县城的预备行动。所以,当你刚好赶到肖家河的时候,我也准备要出发,加之在当时那个场合,人多嘴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没有来得及和你谈。今个,给你道个歉,请你谅解。
那么今天,其他的事情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我也就腾出来一点时间,咱们就坐下来慢慢地说。你也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和遮掩的地方,咱们都是党内的同志,按照党内的民主生活原则和组织规则,敞开心扉,襟怀坦白。我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可以毫不保留地提出批评,不要有顾虑,咱们有啥说啥。
但是,在说之前,我还是想先听一下,你在黑石峪行动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当时,行动在即,情势紧急,各方面都不敢出一点纰漏。如果出一点意外,不仅事关黑石峪行动失败,而且当时隐蔽在黑石峪附近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将面临暴露被自卫队全部歼灭的境地。”
老黄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在行动之前,我启用紧急联络方案,临时指派成荣连夜给你送鸡毛飞信到联络点,希望你接到通知后飞速赶回黑石峪参加行动。可是等来的,却是没有你的任何信息。在那种情况下,你知道我和卢子贵我们大家的心情是何等的焦灼和烦乱啊!把完不成工委交付的任务先放在一边,我们不仅担心你的个人安危,更担心十几个参加行动的人员会不会因此丢掉性命。当时,猛然间出了这个意外的变故,我们大家都心乱如麻,没有一点办法了!那么,当时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胡平见老黄表情严肃地刨根问底,一定要问那几天他在哪里的实情,他就把早已想好的理由给老黄说了出来。
他说:“黑石峪行动的前几天,我遵照你和卢子贵的安排,在黑石峪南部山区去开展工作。白天,我给人家帮忙干活,晚上我就串联一些基本户,宣传党的革命主张,让大家看清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腐败本质,号召他们为了自身翻身解放,积极地靠拢革命,支持革命。
大概就在黑石峪行动的前三天左右吧,我在前往白草洼找那里的联系人时,因为连日的感冒发高烧,又没有得到补充和休息,病饿交加,所以在走路时昏迷后摔倒在路旁。多亏一位放羊的大爷相救,在他家昏天黑地的睡了四五天才醒过来,所以就没有和组织及时地联系上。等到我灵醒过来,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几天了,就急急匆匆地辞谢了老大爷,直接赶回黑石峪。
这时,黑石峪已经获得了解放。我的上级卢子贵,已经成了黑石峪镇的书记加镇长。当我找到他要汇报我的情况时,他却说让我找你去汇报,他无权处理这件事情。我拖着浑身还在发烫的病身子,跑的人困马乏,口干舌燥,连一口水都没有顾得喝。听说你已经去了肖家河,我又不歇不缓的跑来这里了。而在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这里时,你却带着队伍要出发了!那我就只好蹲在这里等你回来了!这就是我没有和组织联系的全过程。”
其实,一很重要的细节,胡平没有向组织说实话。他刻意的隐瞒了这里面最关键的事情。那就是,在转村找活的时候,他被李家咀的黑娃带到李家咀,之后背着组织又与这个村的雷姓女人组建了家庭的事情。
这次的生病也是事实,不过,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说因发高烧,在白草洼放羊人的屋里糊里糊涂地睡了四五天。至于真实的细节,都是成荣在后来调任黑石峪区任区长职务后,在白草洼下村时,恰巧遇到了当时的那位救过胡平的谈大爷,是谈大爷说起了那挡子事,成荣这才知道,当时,胡平只在谈大爷家休息了一天,之后便不知去向了。但这都是与成荣没有关系的事,加之时过境迁,成荣当时只能当个闲话听听而已。
原来,胡平在白草洼得了疟疾(打摆子)后,就在姓谈的放羊老汉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病情稍微有些好转,他思想睡在人家这里打扰人家也不方便,干脆挪个地方。那么去哪里呢?他想了半天,要么回黑石峪,要么去李家咀。
但回黑石峪也没有地方可去啊!大家都是今天这个村子,明天那个寨子的游动,居无定所,哪里是他歇身养病的窝巢呢?。相比而言,去李家咀养病可能是最合适的。因为,一是白草洼离李家咀比黑石峪近少走路;二是他去李家咀有他结识的这户雷姓女人,在那里,有人给他做饭照顾他。
于是,他就谢过了谈老汉,说要出去走走,就动身去了李家咀。
他认识李家咀这户雷姓人家的事,说来话长。
原来,早在他还在红崖山给张木匠在山里伐树的时候,就在偶然的一个上午,和给晁志珍家放羊的黑娃在山里相遇,两人相互拉了几句话,就算认识了。虽然胡平因为特殊的身份还十分地谨慎,但禁不住被想尽快地打开工作局面、发展一两个靠得住的关系户的念头所驱使,想通过黑娃打开工作的局面。因此,每当黑娃把羊赶到这里放牧时,他总是找机会和黑娃拉闲话,套熟络。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很熟的熟人。
通过闲聊,黑娃知道他是专门找活混生活的,就邀请他在这里伐树结束后,随他去他的村子李家咀。说村里有一户人家找常年干活的人,不如你去那边干活,晚上还有个热炕睡,一天三顿饭有人管,而且干活轻松自由也安稳,以后再也不用东奔西跑,风餐露宿地为找活干而发愁了。
在黑娃的热情撺掇下,胡平就动了去李家咀的心思。几天后,张木匠的活做完了,在一天下午,他和黑娃约定了见面的地点,等黑娃把羊赶回晁家寨子圈好又给晁志礼招呼了一声:“回家有事,明早就来”,而后两人抄近路直奔李家咀。
当然,他去李家咀的事,张木匠也不知道,那么,成荣从此也就不知道他的去向和行踪了。加之他和胡平的所有联络,无需见面,只靠情报传递来实现。
一路上根据黑娃的介绍,要找人干活的这户人家里四口人,没有男丁,只有女人。一个老婆婆,一个儿媳和两个年幼的孙子。据黑娃说,这家人虽然没有男人,但日子却不艰难,家里有土地二十多亩,钱粮都不缺,就缺一个干活的人(因为黑娃本身就是这家雷姓女人的远房堂弟,所以,他没有给胡平说实话。后来,胡平从旁人那里才隐约听到,这家的男人明面上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暗地里却干的是土匪的勾当。那人的死,也是与土匪有关的)。
到了那户人家后,胡平这才看到,这个家庭确如黑娃所说的那样,是那种“小粘窝”(比喻家庭小而日子富足)。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更让胡平惊奇的是,那个没了男人的儿媳妇五官周正很年轻,看起来竟还没有他的年龄大。两个小娃娃大的四岁多,小的也就两岁多。老婆婆约莫有五十多岁,人也很精神硬朗。在双方介绍了各自的基本情况后,胡平表示愿意在这里干活,主家也对胡平很满意。事情定下后,胡平就住下来了。
当然,胡平对自己的这些事情,事后没有对老黄说起过,老黄也不知道。成荣作为一个党外人士和胡平的下级,是更不会知道的。
在随后的日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在日常的劳动和生活接触中,胡平竟和这位失去丈夫、年轻且颇有几分姿色的媳妇对上了眼,产生了感情,私下里竟过起了日子。时间长了,李家咀的一些好事之人,对他们的这件事情在背后时有议论,指指点点。
后来,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黑娃的耳朵里,开始他也觉得这没有什么,别人要说就说去吧!反正是一家买马两家情愿的事。再一个,这家也确实需要一个男人来撑门面,何况又是他本族雷姓的事,家丑不可外扬,他不可能跟着别人乱嚼舌头的。
但后来他染上赌博的习惯,欠了人的赌资又还不上,眼看债主逼得他要上墙了,就想何不以此为要挟,向胡平借几个钱给人还债呢?
常言说得好,急红眼的赌徒,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有一天,他在村道上截住胡平说:“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借我几个钱用一下?”
胡平一听黑娃竟向他借钱,觉得十分地好笑。就说:“咳,你真会瓤制人(取笑、挖苦人的意思)我一个到处流浪的人,哪里会有钱借人呢?”
黑娃说:“你咋会没有钱呢?你不是给张木匠家干活有工钱吗?”
胡平说:“那有几个工钱啊?扣过吃饭钱早都没有了!”
黑娃见他扣扣掐掐地不给他借钱,就有些生气,随口说:“人啊不能忘恩负义!我当初好心好意介绍你来这里干活,你却不知好歹,竟然把人家儿媳妇给霸占了。好了,钱我也不借了,我这就去乡公所告你!”
嘿,这个黑娃,哪壶不开提哪壶,竟把这事给抖落出来了。但胡平毕竟不会轻易认这个账。他警告黑娃,不要典着个破嘴乱嚼舌根子。
可黑娃本就不是个善茬,他不依不饶的把他听到的有鼻子有眼地事情,一股脑的端在了他的当面。最后摔下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这点见不得人的事,你要想压得住,就看着办吧!”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胡平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为了不致黑娃把这个事情再火上加油地捅出去,他还能再咋办呢?
胡平,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他的一举一动,大事小事都是要向他的上级请示汇报的。比如像这件事,你要想组建家庭,本身也是人之常情,但必须得经过组织的同意或知情后,他才能去做,否则,就是严重违反组织原则和组织纪律的事。问题是,这个在现在来说就不算事情的事,在当时环境和背景下,就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向老黄或者卢子贵汇报说起过。至于成荣,作为一个党外人士且受他的领导,他就更不可能让他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胡平也没有想到,他自认为拿的很隐秘的事情,竟会闹得沸沸扬扬,甚至黑娃还拿这件事来威胁他。当一些议论(比如这家的土匪传闻)回传到他的耳朵里后,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使他感到很害怕。因为,他不仅是身担使命、有组织的人,他更是一个共产党员和一个地方的地下工作负责人!这要是被组织上知道了,在当时的工作制度和社会环境下,后果是很严重的。
恰在这个时候,他接到成荣推荐他去晁家寨子放羊的打算。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他赶紧征询老黄的同意,立马就去晁家寨子,打算先躲一下风头,让这件事情晾一晾再说。
但怎样给这婆媳两人一个说辞,他想了很久。就这样不辞而别,一是有这个黑娃知道内情怕走不利索,二是从内心讲,他对他的这段艳遇还是有所不舍。
于是,决定先编个托词,说虽然他没有父母了,但家门里还有其他在世的老人。他要回老家一趟,给家门的老人说一下自己准备在这里招夫上门的事情,征询老人的意见后,再回来光明正大的明媒正娶。为了让这婆媳两人相信他,他把自己的所有行囊都放在这里,同时,又把他身上仅有的的一点工钱,全部交给了老太婆。
这家人见他心诚,念他年轻,干活老实,也舍不得让他走。虽说不舍,但想想婚姻大事,草率不得。他回家给家门通传一下也符合情理,是人之常情。于是,就让他快去快回。老太婆再三地叮嘱,已经和儿媳妇过在一起了,就是一家人了。能让她的两个小孙子有人照顾,让她的媳妇有个靠山,让这个家在,她也就了却了一桩心事。她也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嘱咐他早点回来,结不结婚都是闲事,就这么也能过日子。
他从李家咀出来后,就随成荣来到了晁家寨子,揽下了给晁老爷家放羊的差事 。他想的是,能推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然后,等想好了理由瞅个机会,他再给组织汇报,这样,既遮了人的耳目,又成全了自己的婚事,不失为一个补救的好办法。
也是冤家路窄。自从黑娃把晁志珍家的羊倌差事辞去以后,整天也没有正经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混生活。不是在赌场押宝赌博,就是到处闲晃悠。忽然有一天,他路过晁家寨子后山梁时,猛不丁和给志珍家放羊的胡平撞了个满怀,不期而遇。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撞见胡平,使黑娃感到非常的奇怪。他走上前就问胡平:“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咋又在这里放羊呢?诶,我看这羊咋这么眼熟啊,你这是给晁老爷家放羊吗?”
荒山野岭撞见了黑娃这个野鬼,胡平绝对没有想到。听见黑娃撵上来问他,毫无准备的他,慌乱无措地答道:“你个瘟神爷!咋在这里把你给撞见了!我是回去了啊!回来后晁老爷家找放羊的人,我就顺便去了!”
黑娃愠怒地说:“哎你这个人言而无信啊!你在这里干活,那李家咀的那家人咋办?你把人家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没脸见人了,你却躲在这里过起了清闲日子。你这是把我装进去(坑害了)了啊!这叫我咋给我的婶子家说呢?就你这日白撂谎的(谎话连篇),还想叫我给你帮忙遮掩你做的那些丑事,你说我还再敢给你帮这个忙吗?”
胡平见状,赶紧给黑娃赔不是:“好我的兄弟哩,我咋能把你装进去呢?不是我日白撂谎。我这也是熟人介绍的,情面上推不开,没有办法啊!再说,这正好能给家里挣一点钱啊!
这几天我正要去李家咀,结果就把你给碰上了。事情(指他和那家的婚事)好着呢,我家门的老人都同意。你回去给她们带个话,让她们不要担心,过几天,我安顿好了就去家里说这事。你也放心,到农忙的时节,家里的活计,我会抽时间去做的。”好说歹说,又是求情又是许愿,好不容易才把这个扫帚星给打发了。
自此以后,他一有时间,就往李家咀跑。而他也被这个黑娃拿捏住了,两人几乎成了好朋友。尤其是以后不给晁志珍家放羊以后,胡平几乎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李家咀的。大部分时间都和黑娃粘在一起。时间长了,李家咀的人,竟也见惯不怪了,觉得人家都不怕说闲话,别人操的哪门子闲心呢?
直到有一天,黑娃在村头遇见胡平趁黑又回到了李家咀,就迎上去说:“你不是想多交几个朋友吗?我有个表舅在自卫队当兵,也像你一样喜好交往。今个恰好肖家河唱庙会,我们去一趟肖家河把他约出来,一边喝酒,一边拉话见面,岂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胡平一听黑娃的表舅在自卫队当兵,有黑娃牵线搭桥,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他连家都没有回,就随着黑娃去了肖家河。结果,就发生了被自卫队抓捕的事件。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