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五十二章  晁志成再进黑鸦沟

对于有人提出投靠鬼头刀或者是张黑蛋的建议，崔胡子连想都不想，直接否决了。他心里清楚这两个绺子在道上的名声，更清楚鬼头刀和张黑蛋的心狠手辣与阴险歹毒。到他们那里，绝对接不到好牌，只有自寻死路，这是其一；其二，离开自己的营盘，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仰人鼻息，那不是他崔胡子的处世之道；其三，共产党若铁了心解决绺子的问题，到哪里去，最后的结局是一样的。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这样，倒不如看看共产党的态度如何，再做打算。

眼看给晁志成回叶子（回话）的日子到了，几个人还在顺与不顺这个问题上纠结。

早饭后刚一会，在前梗子上的瞭水子（前山上的瞭望哨）就传回话说，花舌子（联络人）进沟里来了。于是，崔胡子给所有的人叮嘱说：“来人肯定是晁大少爷，大家都要以礼相待，不可造次！不管咋说，他也是为了弟兄们的好，才充当这个花舌子（联络人）的。过去，咱们也没有少受他家的恩赐与照顾。只要他带回来的意见是诚恳的，对咱们弟兄们有利，我的意思咱就可以和他们约定见面，然后再听他们的意思，决定顺与不顺的事。”几个人听大当家的如此吩咐，只有点头唯唯诺诺。

安顿好后，崔胡子传下话去，“请晁大少爷进见！”

前面说过，晁家寨子的晁老爷家，为了自家的日月安宁，也为了整个寨子里的乡亲们不受匪祸的侵扰，在那个时代的社会背景下，只能采取舍财保人的策略来笼络崔胡子这杆子土匪。当然，崔胡子也遵守道上的规矩，讲求信用，两下相安，才确保了数十年来晁家寨子的平安。所以，对于晁志成的到来，崔胡子当然要以礼相待了，至于事情的成与不成，还不至于发生不给脸面，或者有威胁到晁志成安全的举动。

晁志成被请上山后，崔胡子亲自出门迎接，进到窑洞里吩咐看座看茶。

大家坐定后，晁志成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山上，就是上次与大当家约定的事情而来的。上次我回去后，把大当家的意思给我的兄弟成荣乡长做了详细的陈述，成乡长又约我与共产党古原县的黄书记等主事的见了面。他们的态度很诚恳，当我说你还没有拿定主意，需要考虑两天后时，黄书记爽快地说，行啊，就让当家的考虑好后，我们再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谈，总之，要你打消顾虑，为自己着想，为底下的兄弟们着想，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光明的后半生的生活光景。

成荣乡长还特意让我转告你，共产党是讲信誉的。说到的话，就一定办得到。之所以要我几次三番地来劝说你尽早归顺政府，就是想给弟兄们能谋一个好的前程。可见，他们的用心是何等的良苦。

成乡长最后一再说，只要你能为大局着想，为你的这帮弟兄们着想，为黑鸦沟方圆的百姓们着想，尽快地走上光明的道路，重新做人，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一笔勾销。必要时，他代表政府亲自来这里和你谈。我觉得，共产党能做到这一点，足见其心胸之宽广，气度之宏大，姿态之真诚，这是过去的威武窑（政府）所不可比拟的。鉴此，我还是劝大当家的早做决定，以争祺瑞，造福桑梓。”

听了志成的话，崔胡子沉思了片刻，问志成“你刚才说的那个书记是个多大的官呢？那个乡长能拿得了威武窑（官府）的事吗？

志成给他说；“这你就放心，他们都是肖家河最大的当家人，威武窑的事，就是他们说了算。如果晃门子（不可靠），我敢来吗？”

崔胡子停顿了好一会，若有所思的说：“唉！为了这帮弟兄们，大少爷不辞劳苦，真是令崔某感动。按理说，我理应早给你一个准头的信息，使大少爷少受颠簸之苦。但话说回来，这件事情马虎不得，它事关几十号弟兄们的瓢子（头颅）会不会搬家的大事，你说我能不谨慎吗？

你说的那个成荣，我早先也听底下有的弟兄说起过，说这个人是一个门清（懂江湖上的规矩），重义气的正直通达之人。听说在你们那一带也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很有名气的贤者。但如今又当了乡长，那就是代表威武窑（官府）说话的。自古威武窑说的话，有几个是算数的呢？开始说的天花子乱坠，给你许山头子（羊）许连子（马），说要对你如何如何地好。等到你放下杆子（枪），下了梗子（山）进了他的圈套，那就由不得你了，他就会随时插了（杀了）你。自古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你们的老祖宗梁山上那些人的命运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吗？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们都说这共产党和以前的朝代都不一样，既然他们也有这个意思，想给我们活路，那我就得为弟兄们的后路着想。你走后的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我们干这个营生，毕竟也不是个长法。一个朝代一个纲，现在这共产党坐江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听你们说他们是替穷苦的老百姓办事的，他们的主张也和过去的国民党更不一样。但要我说，替谁办事，有啥主张，这都是无关要紧的。要紧的是他们把咱们哄下梗子（山）以后，对咱们做如何的处置，咱们的后路咋安排。这才是我最关心，也是最担心的事。

这样，你回去告诉成荣，他要是能做得了共产党的主，就来谈；做不了共产党的主，就不要来了，谁能做主谁就来和我谈。首先，必须得保证弟兄们生命安全的人，才能谈。要来谈，必须得拿出诚意，说个钉子就是铁，钉是钉卯是卯，这样，我才能相信你。如果阳一套阴一套，只是想糊弄咱，搞调虎离山的把戏，耍咱吊咱上钩，然后想插了咱，那就别怪咱不客气！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也考虑好了，你告诉他们，时间就定在X天后的上午，地方还是在这里。这件事既然是大少爷蹿腾的充当这个花舌子（联络人），那就还要请大少爷奉陪到底，给我们当个见证人。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请大少爷把话传给他们，如果是我崔某不守规则，不讲信誉，到时任由他们随便处置，我绝无二话。但假如是他们设圈套，糊弄我们，把我们弄下梗子（山），再灭了我们。当然，那时，我们已成了入网的鱼奈何不了他们，但他们这种背信弃义的做法，是会迟早要受到报复的。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到那时，何愁报不了插身之仇！”

听见当家的已经表态要和政府谈，几个心腹急忙拦劝道：“大哥草率了吧？你就这样急匆匆地去和威武窑谈？谁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如果我们轻易地受了他们的腥（上了当），弟兄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啊！”

还有人说：“谁知道晁大少爷会不会和共产党串通一气，为了讨好共产党，好保住他家的财产不被威武窑（官府）土改没收，才以出卖咱们弟兄们的生命为筹码，来诱骗我们受腥（上当）呢？”

崔胡子瞋目说道：“不要这样说大少爷！这样的勾当，大少爷能做得出来吗？我量大少爷不会是这样的人。我把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自有安排。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志成自然是听懂了崔胡子话的意思。那就是，假如他晁志成不遵守江湖的规矩，和政府一起设置圈套，引诱他们上钩然后剿灭他们，那么，日后必定会有人找到他晁志成的门上，替他崔胡子报仇的。尽管碍于情面，他把话没有说透，但话头的指向就是指他晁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听到这里，他想有必要给这些人进一步说清没有可担心的必要，让他们吃个定心丸。

他说：“大当家的不亏是个明事理的人，时时处处为了几十号弟兄们着想，这真是令志成敬佩至极。确实，这件事是关系到几十口人的身家性命的大事，草率不得。

刚才我也听了弟兄们的话，这个担心和怀疑是可以理解的，这要换作我，我也会这么想的。可话说回来，志成愿意进山，是出于和弟兄们的情义。尤其是出于和大当家的数十年来的交情，并非出于私利。如果出于私利的话，那我们就这样保持已有的关系现状岂不是很好的吗？为何非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志成所以进山，一是为成荣乡长替民解忧，一心为民，一心为众位弟兄們的前途出路着想的胸怀和气度所感染；二是以解放后的社会形势将完全不同于解放前的社会形势，众位弟兄们今后的生存和出路，将会面临被彻底堵死的境地，我们现在的这个关系现状已经无法维持了。所以，才甘冒危险，自愿进山，劝弟兄们考虑今后的生路，绝对没有所谓的串通和交换等苟且之为。这一点，请众位弟兄尽可放心。

至于刚才有位兄弟提出的土改的问题，与我来不来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土地改革，这是共产党事关全国的大政，不会因为我来一次这里就可以受到豁免。到时候，该来的一定还会来。这一点，我和家父已有共识和心理准备，弟兄们若是不信我的话，等到土改的时候，你们一定会看到真实的情况……”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