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六十一章 查实情胡平怨成荣
夜已经很深了,成荣和雷老汉随着交流,越说话题越多。通过两人无拘无束的交谈,成荣从雷老汉这里知道,成立农会,完全是胡平圈定的人选,包括黑娃,基本上就是胡平指定的。
农会主席的选举,就是走了个过场。选出来的主席,本来就是个不善于说话的人。而背后拿事说话的人,其实就是黑娃,所谓的主席,那就是挡在前面的一个招牌而已。
雷老汉说:“共产党真的太好了,不仅给没有粮食吃的人分粮食,还给没有土地的人家分土地,分农具牲畜,真正是一个替穷苦人着想的党。我经历过满清,又见过民国,这共产党就是和他们不一样。就说这土地改革,确实是农民最受实惠的事。至于你问我们这里土改从划分成分到调整土地,咱们也不懂,都是由农会的黑娃他们一手经办(后来,成荣经过调查才知道,黑娃是没有这个能耐的,后面的操持都是胡平一手而定,黑娃只是跑在前面负责落实,而农会主席又在黑娃的前面替他背名),至于办的好坏,各说各的话,农会的人说是照着政策办的,但有些人在背地里还是说办的不公道。说几家人的土地也划的不公道,成分定的也不准……。”
从老汉的说的大概意思归纳,成荣知道了这里的基本情况。那就是,根据政策的框框,结合李家咀的实际,全村是没有地主可划分的。但有四五户人家是可以达到富农成分划定标准的。这里面,就包括胡平的家属。
当时胡平家属的情况是,他家共有土地三十七八亩,其中,一等向阳地近二十多亩,其余的都是二三等阴山地。牛两头,家里的存粮大约有六七十石(一石大约一百二十多市斤)。而按照李家咀人均使用耕地四亩地标准算的话,他家应该退出二十亩地,粮食除留过口粮外,其余的应当全部交出来。根据这些信息,按照政策来衡量,他家划定富农成分是合适的。
可是,在最后公布成分的时候,他家却划成了中农成分,两头牛没有动,土地只交出了二三等的阴山地,粮食被隐匿了原有的数量,只交出了不到十石。这样明火执仗地徇私舞弊,当然就引起了一些村民的议论和不满意。
雷老汉前扯后扽地说完后,结合村民来乡上所反映的情况来看,前后说法大致相同。但成荣知道,这只是他个人目前所了解的一部分情况,要让这个调查具有很充分的说服力,那还是要继续扩大调查面,听不同人群的意见,让其他两个人也有同样的结论,才能算是完整的。否则,就是他成荣的一家之言。
正当成荣想完刚要迷糊一会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声的鸡叫声。鸡一叫,他的神志完全清醒了,没有了一点睡意。一时间,他突然想到,应当利用这时候人们还没有起来,没有人干扰的机会,去农会听文书汇报昨天他询问小杨的调查进展,和他们二人商量下一步的调查方法和步骤,才是最紧要的事。
于是,他悄悄地起身,刚下了炕,却不料还是惊醒了雷老汉。老汉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说:“咋了?天还没亮,你就要起来啊?”
成荣说:“也快亮了,昨晚说话吵的你没有睡好,我去找他们说一下今天的工作,你再好好地睡一觉吧。”
雷老汉立即坐起来说:“哎不行不行,急啥呢嘛!你难得到这里来一趟,就在这里先睡一会,等天亮了,到家里吃过饭了再去说你的事也不迟啊!”
成荣对老汉说:“不麻烦老伯了,吃饭农会会安排的。再说从今往后,来这里的机会还多着呢,以后再来了,一定和老伯好好拉拉话。”
说完,就摸黑出了门。
来到农会,成荣叫两个人赶紧起床,说:“趁现在没有人打搅,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咋办。你们先说一说昨天你俩交流的情况。”
文书爬起来揉揉酸涩的眼睛说:“有啥情况呢,昨天黑娃跟在身边不离皮,能说个啥?”
成荣听没有任何进展,就回头对小杨说:“那你就说说当时的情况吧。这里的土改工作从头至尾你都亲手经过,村民反应的这些问题,到底有没有这些事情。”
小杨睡意朦胧地被叫醒,一听乡长要他说事情的经过,竟呆坐在炕上,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咋说呢?一方面,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没有头绪准备;二一方面,两头都是领导,说吧,得罪了他的直接领导,给自己这次的工作不给鉴定这还是小事,而一旦带出了所有的事情,自己恐怕也脱不了干系;不说吧,乡长亲自来调查,这一定是绕不过去的。 这让他这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左右为难。思前想后,他确实没有办法开口。
成荣看小杨沉默不语,知道他可能有难以启齿的思想负担和顾虑。他心想,只有慢慢地开导他,才能使他彻底的放下思想包袱。
他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两口说:“今天说的这些事呢,是乡上接到群众的反映,说李家咀的土改工作确实存在弊端,这些问题,想必文书已经给你说过了。因此,乡党委才派我们进村调查了解真实情况,为解决这些问题提供依据。所以,你也不要有过多的想法和顾虑。这些问题的成因,乡上也有所了解,主要的问题是我们领导层没有坚持政策原则,方法简单所造成的。与你们下面的工作人员没有关系,你尽管放心,一切责任,我们来负。不会对你这次的工作总结和今后的工作有任何的影响。今天要你回忆当时整个事情的过程,不是要把这些问题或者责任归结在那一个人的身上,而是为更好更快地解决这些问题提供依据。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地,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地的随便说。”
经过成荣耐心地开导,年轻的小杨才犹犹豫豫的说道:“村民们所反映的问题,说实话,基本都是属实的。有些事情在当时,我也觉得不符合政策规定,给胡副乡长也提醒过。但胡副乡长说,这都是按照政策规定,经过农会集体讨论决定的,就照农会的决定执行,不会有错。还说这么大的村子,这么多的人,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看怎么理解的事。一碗水,永远是端不平的。土改,是一次革命,无法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其实,胡副乡长也是听黑娃的主意才最后决定的。”
听到黑娃,成荣就问道:“那选举黑娃进农会是村民的意愿吗?农会主席又是咋选上的呢?”
小杨说:“农会干部的人选,是通过胡副乡长与黑娃摸底后,我们再碰头圈定候选人,把候选人名单公布在选举会上才选举的。黑娃经胡副乡长提议后,也交由村民选上的。农会主席的选举,是在农会干部选举结束后,小范围选的。主席的人选也是经过胡副乡长的提议选上的。”
小杨的说法也和村民的反映基本吻合。于是,成荣决定:“今天天亮后,咱们三个人分开行动,都随村民去种麦子的地里,一边帮助他们种麦子,一边和他们以拉家常的方式,调查了解这些问题的生成原因,探询他们对土改中存在问题的态度。李家咀一共三十来户人家,通过调查,只要达到过半数的人反映一致,我们看就基本可以了。”
成荣特意提醒:“大家要切记,在调查中,一定要实事求是,不回避隐瞒问题,也不夸大问题。尽量避开黑娃,不能让他对我们的工作造成干扰,或者对给我们反映情况的村民找麻烦。
为了确保这次的调查顺利,我看是这样,小杨你就去帮助黑娃家播种小麦,任务就是千方百计设法把他拖住,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别让他粘在我们的身边干扰调查。其他的话你就不要多说,他要问我们去哪里了,你就说我们分头去田里帮助村民种小麦去了。就这样,咱们分头行动。”
成荣为何要派小杨引开黑娃,他主要是考虑小杨对李家咀的问题从头至尾是清楚的,没有必要重复浪费这个时间,所以,让他监视黑娃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
由于采取措施,躲开了黑娃这个耳目,成荣和文书的调查工作进展顺利,在大山里听到的反映也不少。通过一边和村民劳动,一边拉家常的方式,他们终于弄清楚了大多数村民对问题的指向,就是胡平家的土地粮食和成分的划分以及农会的选举程序。看来,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根据已经掌握到的实际情况,成荣他们决定连夜返回乡政府进行整理,给党委汇报调查的最终结果,以期及时采取措施,纠正错误的做法,消除不良影响。给村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胡平带着民兵去黑石峪报到开始训练后,心里惦记着李家咀的事情,乡上到底去人调查了没有,去的人又是谁?去到李家咀又问到了什么问题?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底。他决定利用晚饭后,没有训练任务的空挡回一趟家,向黑娃打听一下消息。这样做,一是知道乡上背着他在做什么,另外,也可以给黑娃打打气,仗一仗胆。
由于民兵训练是实行军事化管理,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外出离开训练基地。所以,胡平找了个借口,说回乡上有工作要交代。被教官批准后,他就连夜奔回了李家咀。
回到村里时,又是到了深夜。他也顾不上回家,直接去了黑娃家。幸好,这几天由于村民们都在忙于种麦子,搞秋收,黑娃也在家早早就睡了。在听到胡平的敲门声后,他才睁开困顿的双眼下炕打开门。
胡平进来后说:“咋睡的这么早啊?今个没摇骰子去啊?”
黑娃看到胡副乡长半夜三更地回来,惊讶地说:“哟,你回来了?!”随即苦笑一下说:“唉!这两天种麦子收秋,搞得人腰酸背痛,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哪还有精神去闲球整呢!”
胡平揶揄道:“看来人还是要忙一点的好。一忙,你就学好了。哎!说正经事,乡上来人了吗?”
黑娃一边扯纸卷烟,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来了,你走后的第二天就来了。”
“来的是谁呀?他们来都干了些啥?”胡平又问。
“来的是成乡长和文书,来干啥?说的是帮助秋收秋种来的。真正要干啥,他们又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黑娃嘟嘟囔囔地说。
胡平急促地说:“哎你看你说的!来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走动,他们去哪里了,和谁说了啥,你咋能不知道呢?我给你叮咛的让你盯住他们,合着你整天忙着种麦子,把我安顿的事丢在脑后没有管啊?”
黑娃急切地辩解:“好我的乡长大人,你真会冤枉人!我哪敢把你的事情给忘了啊!他们一进村脚步还没有站稳,我就跑前跑后地围在他们的身边。可他们有三个人呐,我一个人再咋盯,只能盯一个人啊!其他两个人去哪里了我就顾不过来了。”
胡平又说:“你这人也太死脑筋了!我让你叫上农会其他的人跟着他们,你没叫吗?”
黑娃委屈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以为我没去叫他们吗?这些人都是袖筒里的手,他妈的都像缩头乌龟一样,关键时候拉不出来你有啥办法呢?”
胡平接着问:“那他们进村后,具体的工作活动是咋开始的?现在,他们人在哪?”
黑娃答道:“头一天我盯着他们,他们就没有离开过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准备和他们就挤在农会。成乡长说他要去雷老汉的饲养室去睡,我要去送他被他拒绝了。后来,我悄悄去门外边,想等他把门关上后,好去听一听他和雷老汉都说些啥。结果,他都不关门,我又不敢进去听。第二天他们说要帮助村民种麦子,就七梁八洼里走了,却派了个小杨明面上到我家里来帮我种麦子,实际上是把我绑住了,我就走不开了。谁知道那两个人去地里都找的是谁,又和村民都说了啥。结果,吃过晚饭后,他们说要回乡上开会,就走了。就这么个经过,你说我能咋办?”
胡平一听这个经过,气的头都炸了。他说:“哎!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原来预想靠你和农会的人把他们给看住,让他们没办法接触村民。却不成想,你反倒被成荣给看住了。
成荣派人把你看住,让你分不开身,他才和文书两个人放心地在村民中间了解情况去了。他妈的,这个成荣!没想到,他反倒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胡平无奈地说:“事已至此,说啥都没有用了。我今个回来的意思,就是问一下你,他们来了没有,来都做了些啥。现在,我知道了,成荣已经达到了目的,拿着问到的情况去黄书记那里汇报去了。”
黑娃一听成荣绕过他已经完成了调查,紧张地说:“那咋办啊?乡上接下来会咋办呢?”
胡平沉思了半晌,徐徐说道:“咋办,就看下一步吧!不过不要紧,前面还有一个主席挡着呢!假如再有人来问你,你就都推给农会,装个不知道,谁也不会把你咋样。至于我家里的事情,到时候看吧,他们咋搞都行。我个人的事情,我自有说辞。大不了是对政策理解不透,造成偏差,纠正就是了,我想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关键是你要把一切事情都推给农会,就说是集体决定的。集体决定错了的,该由大家负责任,与你有多大的关系呢!另外,你也要给农会其他几个人再打一打招呼,让他们都把嘴管住,不要给我信口开河,生出事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