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井
文/李玉德(山东)
想起老家,就想起村旁的荷塘,想起荷塘中央的甜水井。
——题记
难忘老家杨柳依依,清香碧绿的荷塘;难忘荷塘里那满塘的田田荷叶和挺出水面的洁白荷花;更难忘荷塘中央小岛似的那眼养育了草王庄人的甜水井。
荷塘的名字叫西北湾,全名叫草王庄西北湾。一提起草王庄西北湾,在附近是颇有名气的。在当地人的心目中,简直不亚于杭州的西湖和济南的大明湖。附近村落都羡慕,草王庄的人们更是引以为豪。而那湾中央的甜水井,比起西北湾来,更要出名。
到了过年过节,周围四五个村子的人们是必定要到草王庄讨担甜水井的大甜水的。当人们挑着甜水走进村子时,必定会情不自禁地高喊:“草王庄的大甜水来了!”虽然井水不过是通常的淡水,可是人们却习惯叫它甜水,而管西北湾甜水井的水就习惯叫大甜水。
记得小时候,一个炎热夏天的中午,跟爷爷去甜水井挑水。我好奇地问爷爷:“水真的甜吗?”爷爷提一桶新鲜清凉的甜水上来,让我把舌头伸进水里试试。舌头刚刚入水,一股淡淡的清甜果然顺舌而上,顿觉爽得清凉、痛快,从此知道西北湾的大甜水果然名不虚传。村人祖祖辈辈维护着这眼水井,水井也养育着祖祖辈辈的村人。
这眼水井说起来普通,其实也不普通。前边说过,水井在西北湾中央的一个小岛上,小岛和陆地的连接是一座石板小桥,小桥上刻有“黄龙桥”三个苍劲有力的行书大字。跨过小桥,便是一段铺了石板的小堤路。石板路两侧垂柳成行,到了夏季,风摆垂柳,婀娜多姿,自然成趣,与荷塘田田荷叶、洁白荷花相映成辉,似一条玉带镶嵌其间。
玉带的尽头便是这眼水井了。水井的周围长满了瘦骨嶙峋的枸杞树,枸杞的根尖穿透厚厚的土层爬满了井壁,也爬进了水里,人们就常年喝着枸杞根滋养的大甜水。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说草王庄出美女俊男是因长期喝大甜水的原因,所以邻村的姑娘都愿意嫁到草王庄做媳妇。当闺女出嫁了,老岳父这时候就会自豪地说:“我闺女喝上草王庄的大甜水了。”当你走近井口时,可以看到用四块大理石砌成的方形井口,因长年累月使用,石板已经被磨得光滑通透,光洁照人。顺井壁向下望去,黝黑深邃,令人敬畏。
甜水井看上去是一口井,其实应该说是两口井。因为在这口裸露的大井下面还套着一口小井,也就是传说中的“井套井”,据说小井的井口被一面石磨盖住了。爷爷说,民国期间,淘井时,人们曾经挖出了这口井下井,因为不知道小井里有什么机关,没敢把石磨打开。莫说井中井,单单上边这口大井就已经够深了,比普通的水井要深出好几倍,用现在的尺度算来大约也有二十几米。
记得爷爷曾经说过,早年间村人淘这口井的时候,淘井人曾经听到了井下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种声音说(女声):“婶子,俺用用你家的箩子!”箩子,是以前人们用来筛面的用具。
随后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在刨我家的屋顶子呀?”在井下听到这声音的淘井工赶紧告诉了族长。族长果断决定不要再向下淘了,马上找面石磨把小井封住,并告诫村人,今后谁也不准把井下井打开。在我小的时候,也记得村人淘过这口井。井中井倒是确有,好多人都见过,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当时,从井下淘出了不少的东西,最多的是旱烟袋,还有几枚铜制的手榴弹。还有一个歪把子手电筒,也是铜制的。据说是日伪时投到井里的,也算是日本侵略中国的一个铁证。还淘出了一枚铜哨,用清水洗出来还焦黄铮亮,一吹还“嘟嘟”地响。这枚哨子当时就归我了,因为父亲是大队负责人,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枚哨子,我保存了好几年,再后来就被一个小伙伴骗走了,至今想来还觉得可惜。
草王庄不但有一西北湾,还有一东南湾,村人都习惯叫东湾。东南湾和西北湾特别相似,好像是一对孪生姐妹。湾中央也有口水井,也有条通往水井的石板路,路上也有座小石桥。东湾水井的水质稍差一点,景色稍逊色一点。如果从草王庄的上空鸟瞰,整个圆形村落加上两个凹进去的大湾衬托,分明就是一副生动的太极图,而湾中的两口水井恰好就是阴阳鱼的两只眼睛。看来老祖宗当年修建草王庄时,立意颇深。或许正是草王庄这优美的环境和风水,打造了一方天然的生态园,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村人,还有那些有灵性的生灵。
甜水井,西北湾,风景绝对不亚于“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大明湖。如果把大明湖比作大家闺秀,那么甜水井镶嵌的西北湾就是小家碧玉。细品起来,似乎比大明湖还要扑朔迷离,可惜写《老残游记》的刘先生没有到过西北湾,如果来过,肯定会用他的生花妙笔令其扬名天下。
柳色如梦,荷塘如梦,水井如梦。那柳色,那荷塘,那水井;还有那荷塘边吱吱呀呀的车水声,车水老牛的叫声,车水老汉的吆喝声,以及姑娘们欢快的、银铃般的笑声,如一幅古色古香的中国画,牵扯出多少褪色而又鲜明的旧梦。
袅袅绿柳,田田荷塘,不知多少年代,正如那清冽的井水养育了一辈又一辈的人们,从远祖到儿孙不知传承了多少代,村民、荷塘、甜水井,彼此相依......
而如今,石板桥没了,荷塘没了,垂柳没了,那些有灵性的动物也没了。剩下的,不过是念旧人们的一点追忆,也许这种追忆也会被人们逐步淡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