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祭
文/李玉德(山东)
我家的老院有一颗枣树,由于院落不大,树冠能把整个院子遮盖起来,是夏季乘凉的好地方。到了秋季,结了满树的小枣,等不到发红,我们孩子们便迫不及待的偷摘着入口,大人见了是不许的。过了七月十五,待满树的小枣红透了,摘一个入口,真是稀脆、香甜、微酸,分外可口,特别是清早挂了露水的时候。记得孩提时代最大的享受就是爬上大树摘着最红最大的小枣饱吃一顿。
到了收获的季节,奶奶上手挑选上好的小枣,用酒泡过,放到大瓶里,封好口,便储藏起来。到了冬季,就成了别有风味的醉枣了。在那个贫苦的年代,醉枣就成了我们兄弟姊妹唯一的冬季奢侈品。几乎年年如此,收获的小枣选出最好的醉一点,再拿一部分送给左邻右舍尝尝鲜,余下的小枣就晾起来了。晾枣也是个技术活,需拎一床高梁秫秸箔子再用长凳架起来,把鲜小枣均匀的摊布在箔子上慢慢凉晒。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三,母亲和奶奶选好凉干的小枣用开水烫过,和好黍子面,然后就蒸出了一锅锅年糕、丝糕、花里虎,以备过年用。于是,在小时候就天天盼着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才能尽尝封存一冬的醉枣还有奶奶、母亲用干枣做出的样样美食。
枣树的种植年代我是不记得的,只记得小时候因为盖房,爷爷对枣树做过搬迁。当时有两棵枣树,一棵没有搬活,一棵便活了下来,活下来的便是受益的这棵。据爷爷讲,这颗枣树是他小时候栽的,那时他大约十来岁,当时栽下的不过是一株小苗苗,不经意间便长成了大树。由此,我也理解了前人植树后人乘凉的真正含义。
在1978年生活略有好转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那时爷爷就84岁了,到现在已故去三十余年了,而枣树依然。每当我看到枣树,就想起爷爷那饱经风霜的困苦年代,想起老枣树阅尽百年风云,历尽人间沧桑,无论风云变幻,依然挺立在这座小院里,为我们一家遮风、避雨、遮阴、纳凉,他的确是我家的功臣。
树大了分叉,兄弟大了要分家,在分家的时候,这个小院和枣树一并分给了二弟。记得刚搬出来不久,奶奶还常惦着小脚去小院摸一摸这棵树,逢年过节也不停的念叨。几年来,由于我常常辗转于外地,也极少有机会见到这颗枣树了。
去年春上,二弟要盖新房,原本说好只要不碍事,这颗枣树要留下的,可在用挖掘机开地基时,连同这棵树也挖倒了。巍巍的树冠和泥土连在了一起,那不屈的树干横在了当地,似乎述说着一生的善良和艰辛。我断乎间想到了那艰难困苦断炊的年月,爷爷用瘦骨嶙峋的双手颤抖着捧出颗颗珍贵的小枣,似乎这匍匐在地的树干是爷爷那不朽的灵魂。然沧海桑田,去者去矣。这也许是老树应有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