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首届“迎新杯”2025年文学作品开笔大奖赛作品大展
短篇小说:渺小而伟大的友谊
萧宸
这世上,谁都会有三三两两的朋友。诚然,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泛泛而谈的朋友当中,或许有的举足轻重,或许有的轻如鸿毛。但在我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位朋友,至少在我看来,她虽然远不及一望无际大海一样的渺小,却有如一颗炽热的太阳一样的伟大,所以我将这份渺小而伟大的友谊一直珍藏在了心底。
我的这位异性朋友,名字叫叶基红,眸含春水,身材纤细,瘦长柔美,尤为一阵微风而过,将她浓厚乌黑的披肩发吹起,那么的柔顺,那么的飘逸,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坯子。这样风姿绰约的女人,有哪个男人会立场坚定的不为之所动?如是无动于衷,那必定有他难以启齿的一个秘密吧。当然,我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毕竟朋友一场。
初识叶基红,是在一位朋友为其家犬罗宾汉搞得一次隆重的葬礼上。
户外葬礼,已是深秋。只见一大群密密麻麻的乌鸦,有的不断盘旋天际,有的挂在皲裂的枝丫上,而它们忽闪着翅膀异口同声“哇,哇,哇”地叫着,那粗劣的嘶哑声,响彻云霄,树上的叶子不堪惊扰,纷纷落了一地。
趁着仪式还未正式开始,我在或站或坐的众宾客中,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狗狗生前的主人,也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刘学生。
当我发现他时,看得出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睁着红红的眼睛,目光在阴云下,蕴含了无限眷恋与忧愁。
“惊悉噩耗,不胜悲痛。”我轻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一脸悲情并出于葬礼传统礼仪上的关切,“家犬罗宾汉,它一向活泼又开朗,特别粘人。它是得了什么疾病吗?”
刘学生再难以控制自己悲伤的情绪,泪腺仿若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汩汩豆大的泪滴拼了命地向着大地坠落。
刘学生抿了抿嘴,刚要开口,耳边一袭女人的声音传来——
“罗宾汉,它到最后终究要面对死亡的。不仅是它,我们的人生,不正是一场向死而生的旅程?”
“只要我们都好好活着,相信它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息的。”
“悲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眼前,一位眸含春水、肤如凝脂的女人举止优雅,那一袭既干练又利索的黑色西装稍稍遮挡了臀部,不过让腰身的线条更显几分迷人姿态。
“好啦,用你廉价的泪水,去浇灌更美好的未来吧!”
只听“扑通”一声,刘学生的小脑袋瓜一头栽倒在了女人的胸口位置,女人也顺势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头,以示安慰。
而我的眼神,目不转睛还盯在她的胸口,刘学生扭曲的脸蛋不经意与我一双闪亮的眼睛打了个照面,他的脸蛋也由此前的青白转作绯红,我也自觉有些冒失而难以为情,赶紧把头扭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这是此次殡葬的司仪叶基红女士。”刘学生用袖口抹去了眼角最后的一滴泪,然后很绅士地向我介绍着他身旁的女人。
“您好呀!”
“您也好!”
剪短的寒暄过后,我与叶基红不但相互留了名片,她又格外热情地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并加了微信好友。
上午十时,随着理查德·瓦格纳《葬礼进行曲》庄严肃穆的乐声,宣告着葬礼仪式开始。
叶基红端庄地站在讲台上,“呃呃”“咳咳”,清了清嗓子后,单手弯曲拖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怀着一种无比沉痛的心情,声情并茂地诵读起来有关罗宾汉的生平故事,并在结尾处以一首诗《致小小的罗宾汉》为之虔诚祈祷:
小小的罗宾汉,您可知道
如今,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还都在
剧烈地颤抖,我的精神困顿
四肢又麻木,如世界末日一般
小小的罗宾汉,我最亲爱的贵宾犬
您不带一丝眷恋,便一命呜呼了
您靓丽的白色卷毛,您往日敏捷的举止
一切的一切,都随风渐行渐远了
您要知道,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小小的罗宾汉,愿您在天堂里
洒脱随性自在,伴侣多如牛毛
愿您再无任何纷争,愿您一切安好
……
叶基红所诵之处,皆以厚重笔触融进“刚柔并济”的美感形式,超越了生前的罗宾汉与主人刘学生之间的相遇相知相守的缤纷色彩,无关风月却直击灵魂深处,引起听者强烈的共鸣,深刻地表达出了内心对逝去的罗宾汉那份炙热的爱以及无比的眷恋之情。
全场宾客,庄严肃穆,一同默哀、鞠躬,又祷告。那一刻,我由衷地感受到茫茫人海中那个身材纤细、瘦长柔美的叶基红,因博爱,所以伟大。
下葬时,叶基红随手撒入一些玫瑰花瓣,有红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还有黄色的。葬毕在墓前,立上一个标记有莎莎名字的实木相框,相片里是一条外形肌肉发达,拥有一双自信深褐色眼睛的巴伐利亚山地猎犬,又放上一大束红玫瑰后,众多宾客便默默离开了坟墓。
事后,我了解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贵宾犬罗宾汉的死,是因为争夺巴伐利亚山地猎犬莎莎的交配权而命丧于穷凶极恶那素有黑帮杀手之称纽波利顿犬之口的。
当然,通过葬礼,我也结交了好多好多知心的朋友。而叶基红,便是其一,罗宾汉之死,也是她在一次与我单独约会中透露的。
日常社交规则中视乎有一个不成文规律:朋友间见面少时更亲密,见面多了反而会疏远。而我与叶基红之间,随着见面次数的递增,彼此间的热情有增无减。我们谈天说地,无话不谈,每次都很珍惜发言的时间,且每次都聊得都意犹未尽。渐渐的,我也从中了解到了更多有关她的故事,并笃定:她是我一生难以割舍的一位朋友。
叶基红擅长诗歌创作,她的业余身份是一名殡葬司仪,同时供职于一家民营公墓,主要从事有关殡葬行业定制化服务、墓地销售及开拓新市场、发展新客户、完成销售任务等业务。
一日,借着微醺的酒,怀念起人生只有一次的青春,她还跟我聊起了初入行业时不为人知的事。
早年前,金融危机下的上百万大学生毕业生就业形势显得异常严峻。毕业即失业,是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很现实的课题。
没有殷实的家境,没有显赫的背景,民办本科建筑学专业毕业的叶基红,应聘过建筑设计师、城市规划设计师、室内装潢设计师、风景园林设计师……不过无一例外,在求职路上四处碰壁。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最终很是顺利地应聘上了一家民营公墓的销售顾问。
谈及公墓销售顾问,叶基红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在她妩媚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光芒与堕落。
当时民营公墓留着光头造型的老板,未见其人,当看到简历上的“叶基红”其名,便喜出望外、手舞足蹈。
“好一个,业绩红!”当即拍板决定,这人必须来我这上班。
如此一来,叶基红便因老板的应许,火速办理了入职手续,顺利成为一名公墓销售顾问。尔后,仅几年光景,她便做到了年薪超百万的行业翘楚,并荣升至销售代表一职。
在我看来,或许,是光头老板高瞻远瞩,眼光独到;或许,是原本叶基红天资聪颖,天赋异禀。
她的一句“光头早成家了,还有三个孩子。不论他在床上床下怎样细致入微,我都不喜欢他”,瞬间打破了我此前的一番极限猜想。刹那,她的眼眶泛起潮红。
“说点有趣的事儿吧。” 她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随即又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从事公墓销售顾问时,那会儿真的很有趣。”
当时,初入殡葬行业的她,像一张白纸,仅凭一腔热情而毫无业绩可言。职场上,作为一名新人的她,遭受过老员工的排挤、贬低、嘲笑,甚至遭遇到要被辞退的威胁。
墨菲有个定律,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叶基红将外界种种的虚夸嘲讽、恶意诽谤抛之脑外,不屑一顾。整日抱着《卡耐基高效推销的艺术》《人性的弱点》《攻心式销售》等书籍,如饥似渴地读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前期一系列理论知识的催化,叶基红不论在口才上,还是在穿着打扮上,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惊人变化。
那会的她,一改往昔学生气息的素颜装扮。身穿粉红色的丝绒衫,下着珍珠白蕾丝短裙,淡抹胭脂,浅红色的红唇,含笑间,整张脸极富成熟女人的媚态。
打那以后,她的销售业绩一直遥遥领先,收入颇丰。周围的老员工往日里的排挤、贬低、嘲笑通通烟消云散,只剩下了嫉妒和猜疑。
在销售顶峰时,叶基红忙得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而其他人却闲得彼此大眼瞪小眼,无所事事。
当众人都以为她是凭借自身颜值而取得的辉煌业绩时,殊不知的口才加之甜美的声线已经达到了如火纯情、巅峰造极的程度。譬如,一位七旬老爷子欲为刚去世的老伴儿挑选一墓地,经过叶基红一番博学而多智的游说,让老爷子心甘情愿地购得一座美其名曰为尸骨未寒的老伴儿及未来貌美如花妻子的三人合葬墓;遇有财大气粗、风度翩翩的男人,她也不惜牺牲色相,或是借故蹲在墓地旁搔首弄姿令其看穿底裤颜色,或是扒在肩膀上、搂着脖子诵读一些“月儿无眠/星也无眠/你也无眠/我也无眠/仿若这世上偷偷出现了时差”的浪漫主义现代诗。
聊至兴起,叶基红的一双长腿在桌底下无处安放,来回的踢,踢得我鞋子、裤脚都是她身上特有的香水味。
未等我从她的香水味中抽离出来,她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好像拥有着无尽的能量,令我脸颊滚烫、发红,全身充满着莫名的刺痛感。
“你的前半生我未来得及参与,你的后半生交给我怎样?”她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满眼的温柔、真挚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顿时,我眼神慌张,飘忽不定,只顾着端起眼底的酒杯,顺时针又逆时针来回晃动着,然后将酒一饮而尽,眼底顿时涌起一抹难言的苦涩。
“你与我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毕竟朋友一场。”这是我当晚,想对她说,却又因为私心或者欲望最终也没说出口的一句话。
当然,不论怎样,我自始至终认可这段渺小而伟大的友谊。
作者简介:本名赵强,笔名萧宸,男,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吉林省网络作家协会理事、吉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辽源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鲁迅文学院吉林省作家协会骨干作家班学员,吉林省作家协会第三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空军文艺第二届文学创作笔会学员,《诗潮》第三届全国新青年诗会学员,《鸭绿江》第一届诗会学员。作品散见《解放军生活》《军营文化天地》《诗选刊》《诗潮》《青年文学家》《牡丹》《延河》《绿风》《奔流》《岁月》《解放军报》《检察日报》《中国文化报》等报纸杂志。现为《辽源日报•关东周末》副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