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姐
马芸/甘肃
三姐比我大四岁,其实我们姐弟五个都是一个比一个大四岁。三姐属狗,我属虎。
大姐和二姐出嫁得早,三姐陪我生活最久,在我的童年回忆里三姐的影子最多。由于家庭的缘故,三姐稚嫩的肩膀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过早地操持家务,让她养成了精打细算、勤劳朴实的习惯。
三姐十二三岁的时候,母亲就患病常年卧床不起,父亲在学校教书,家里没有了干活人手。聪明好学的三姐已经读书读到了四年级,她学习成绩特别好,特受老师们的器重。为了照顾母亲、给我们做饭,三姐不得不辍学回家。三姐特别疼爱我,她希望我好好读书,以后能有个出息,所以,家里能干的活她尽量不让我干。
三姐生性要强,其实我们姊妹都心灵手巧,这点可能遗传了父母的因素吧。三姐和父亲常常用架子车拉母亲去当地医院住院治疗,出院时,医生会开好多针剂。每天两次肌肉针,村子里会注射针剂的并不多,况且种地都很忙。三姐常去叫别人给母亲打针,幼小的她每次去求人都是不敢说话,看着别人忙碌干活,她又着急家里的活和病床上的母亲,等别人干完活她才敢求人给母亲打针。打针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帮忙,忙着找酒精、药棉……她默默地记着打针的程序和位置……
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三姐为了不耽误给母亲打针,她有天终于鼓足勇气求打针的师傅看着她给母亲打针。她才十三岁,谁放心让一个小孩打针啊。倔强的三姐认真的把药吸人针管,在母亲的鼓励和师傅的指导下,三姐小心翼翼地消毒、抽药,在肌肉上画“十”字躲过左骨神经,慢慢地用颤抖的手把针头注入肌肉……当她打完针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她怕母亲疼,怕自己打不好,但为了能让母亲减少痛苦、早点好起来,她假装镇定……从此以后,她成了村里年龄最小的打针员,十三岁的她常常给周围头痛感冒的邻居打柴胡、鱼腥草、林可霉素等。在母亲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三姐一直给她打“杜冷丁”。
母亲去世后,三姐成了父亲的好帮手,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幼小的肩膀帮着父亲挑起了这个家,也让我和弟弟有一碗热饭吃。三姐很会过日子,她从十二岁就能烧锅做饭,为我们主持一日三餐。由于母亲几年有病,家里来往客人不断,母亲走后又大摆宴席送她入土,家里的粮食已经用完、父亲外面还欠了好多看病外债。在无钱无粮的情况下,过日子要学会精打细算。幼小的三姐到山里揪苜蓿菜,给我们做菜面、菜汤,菜馍。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有一次父亲的同事有事来找父亲,看到我们正在吃饭,他给三姐说菜汤里面的菜太多了,以后少放点有点菜味就好吃了。当时的我虽然年龄很小,但永远记住了这句话。他怎会知道家里没有粮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次三姐做面条都是菜多面少……三姐靠菜也不能让我们吃饱,印象最深的是她磨玉米面粉给我们做玉米发糕。她把玉米面用开水烫过谅成大温,然后用老面发酵,里面加几粒糖精,蒸熟后蓬蓬松松、香香甜甜。三姐等饭吃过后,锅里放几块玉米发糕。我们睡到半夜的时候,三姐就给我们拿几块,被烤硬的发糕咬嘴里“咯噔噔噔”的响,紧跟着是我和三姐的一串笑声。那时候我吃够了玉米馍,可学校同桌总说我的发糕香,常和我用她的白面馒头换作吃。现在想起来虽然那时候的日子很难过,也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也让我现在珍惜粮食,看着儿子倒饭、扔吃的,心里就特别不爽。
三姐是庄稼行的好把式。父亲在学校教学,家里的农活没人干,靠着堂哥帮忙耕地种田。三姐跟着堂哥套牲口犁地,有时候堂哥累了,她就替换堂哥,她拿起牛鞭,边走边吆喝,就跟大人一样。尤其是八月白露过后家家争着播种小麦,错过了这个下种的最好时节,就是错过了一年的收成。堂哥和我们家牲口合套,套两张楼,可就是没人。这时候十几岁的三姐也会跟着大人摆耧下种,我在前面牵着牛给拉耧。但大多都是堂嫂给三姐拉耧,我给堂哥拉,这样下的种子就不怕出大问题。每到地头,堂哥都要检查三姐耧里的麦子多少,怕她没摆进地里。三姐犁地下种,就跟大人一样,像模像样的。村里的人都夸三姐能干,可我和父亲听了总不是滋味,毕竟她那时候才十三四岁,站在庞大的老牛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弱小,扶犁站耙,真难为她了。
三姐能吃苦,她忙完地里的庄稼活,再忙家里的。她跟着嫂子学喂鸡、喂牛。养牛不但能耕地,每年下牛犊养大卖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牛没有骡子、马吃得多,但一大捆草一头牛也就是吃一天多。夏天牲口吃青草、苜蓿,基本要天天下沟割草,那些力气大的男人用扁担担草,前后能担两捆。十六岁的三姐为了能养好牛,她也割草学着用担担,以后用扁担担草、担麦方圆出了名。三姐把苜蓿割好,捆成两个结实的捆子,然后用扁担不偏不倚的把扁担的一头插进草捆,再双臂用力举起插着扁担的草捆,把扁担的另一头插入另一捆苜蓿。插扁担不能插的深,也不能插的浅,要不会脱挑。三姐给自己扎好担,然后把给我捆好的草放在我肩上她才自己再担草。她弯下腰把扁担搁在肩上,有时一次站不起来,就站两次、三次。在挑起扁担的时候,三姐的两腿在不停地微微颤抖着,我心里特别难受。她一边用手巾擦汗,一边慢慢的在崎岖的山路上向前蠕动,担草上山是不能急的,要慢慢走。等走在路边有树的地方,再把草靠在树旁才能歇息。三姐喂牛特别仔细,牛每年都能下一头小牛。牛生下小牛时,三姐跪着把小牛拉在牛妈妈的腹下帮着吃奶。牛妈妈有时不听话,不时的用蹄子乱踢,甚至踢在三姐的身上,三姐不顾自己的疼痛,直到帮小牛学会了吃奶为止。
有一年冬天,母牛在三姐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把小牛生在了院子外面,当时天寒,也没有人在跟前,小牛错过了学吃奶的最佳时机,更严重的是感冒了。看着奄奄一息不会吃奶的小牛犊,父亲觉得肯定不能活了,每天忙着去学校上课。三姐坚持用面粉做成糊涂,跪在小牛跟前,让我帮着掰开小牛的嘴,一勺一勺的慢慢灌,慢慢地小牛终于有了点意识。三姐求父亲给小牛请兽医,父亲断定小牛肯定活不了,倔强的三姐跑到学校找到正在上课的父亲,父亲没办法给了五块钱,三姐给小牛买草药熬好又一勺一勺的灌进去。晚上三姐一次次叫我起来帮她喂小牛,我真的是不情不愿,一头躺着不会动的牛还能活吗!在三姐一天天的用面糊喂养中,那头小牛竟然活了下来,一年后长成了一头健壮的大牛。等父亲把那头牛卖了的时候,破天荒的给了三姐80元钱。那时候过年的压岁钱也不过是两三元钱,三姐花十五元钱给自己买了一双漂亮的高跟鞋,这也许是她第一次穿皮鞋吧。
三姐心灵手巧,早早也学会了做布鞋、缝棉衣棉被。她一有闲余时间就找堂嫂给她剪鞋垫、鞋样,给我们做棉鞋、单鞋。她跟着邻村的叔叔学裁剪,回来把大人穿过的衣服给我和弟弟改剪成裤子、上衣。别看她天天在地里干活,但做起针线活,还真的让一般人比不上她。
三姐十九岁时,经人介绍嫁给了邻村的三姐夫。三姐夫书读的多,人也憨厚老实,出门打工特别吃苦,三姐的日子红红火火。如今,三姐的儿子,儿媳都是大学生,每月有丰厚的薪水。三姐、三姐夫这么多年辛苦打工帮儿子买了楼房、自己家里也修了三室两厅,装修漂亮,总算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三姐脾气倔强,爱发脾气,小时候我没少挨她的打。但三姐在我成长的路上付出了很多,现在有一口好吃的还不忘我和弟弟。在我的心中,三姐的形象永远都是最美丽的,她让我鼓起了生活的风帆。
(转自马芸著《岁月留痕》,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若有侵权即刻删除)

作者:马芸,生在北方的憨厚女子,初中文化,直率、真实、书香门第。幼受父亲熏陶,喜看书,爱诗文。喜欢一切接地气的人和事,喜欢从平常的日子中寻找灵感,在困惑中用文字安慰生活的无助。其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祁连文学杂志》《定远文学》《庆阳人在他乡》《西宁头条》《都市头条》《陇东报》《陇东打工文学》《陌上草根》《镇原百姓圈》等文学刊物和网络媒体。诗歌作品被选入《梦月诗潮·当代爱情诗选集》《高处风景低处诗》。

编辑制作:包焕新,甘肃镇原人,笔名惠风、忞齐斋主、陋室斋主,网名黄山塬畔人,曾任广播电视台主编,现为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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