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渐深,寒凉。
岁月清浅,内藏。
一年光景细细数来,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是漫渺绵长,又是白驹过隙。来不及细看山茶花的姿态,玉兰已在枝头长好花苞;落光了叶子的银杏,似乎不是谢幕,而是另一种模式的绽放,为冰凌腾地,为雪花清场。
冬天的太阳,总是起的很晚,像冬日里人儿慵懒,缓缓地等迷雾散尽,等天光透亮,它收起了耀眼的光、炙灼的热,柔柔地穿过厚重的衣服,暖暖地直抵心房。走在背光的街角,看阳光把影子拉得悠长悠长,一面阴暗一面向阳,每一个背光里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抓住那一缕照进来的光,见乡愁、续诗意、品烟火。
冬日里的乡愁,是路灯下的等候。冬至前的一天,孩子从株洲回炎陵,夜里十点,零下几度守在一中校门口,等她闺蜜下课,备了礼物要见上一面。寒风中孩子不停地搓手跺脚哈着热气取暖,焦急地张望、快速地捕捉一波又一波涌出校门的同学,因事前没有约定,孩子说要的就是一份惊喜。当看到闺蜜走出校门,一个箭步上前,先是惊讶,再是满眼欣喜,两两相抱。我尾随其后,望着两个穿着不同校服,背着相同风格书包并肩行走的背影,听到她们关于唯粉的话题与学校的见闻、尽管是轻声叮咛、低头耳语、窃窃地笑、青春的气息仍挡不可挡,夜风拂过脸庞是那么的清新惬意,我抬头望向桔黄色的路灯,突然觉得冬日里的暖不就是有人等候、有人畅聊、有人惦念、共抵严寒吗?
冬日里的诗意,是蓝天下的绿意。从西边的四楼办公室搬到东边的六楼办公室,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景。窗外无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已不是先前的张扬,那是一种历练过嫩绿、翠绿、墨绿,体验过斑驳后的黛绿,没有了深深浅浅的交织,达到了近乎完美的融合。群山的上面是没有丝毫杂质的天幕,一整片的纯蓝,纯净地让人想要添上一点色彩。当山头没了往日的生机,一些不同流合污的生命就恰到好处地点缀了这个萧条的旷野,菜园里的白菜、萝卜、油麦、茼蒿、菠菜、莴苣、藠头等傲然挺立,被冻住的叶子,一片片紧紧地抱在一起,像穿上了白纱裙,轻轻一碰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大小不一的菜园子葱绿、茶绿、豆绿、苔藓绿、苹果绿,一应目不暇接的绿,把冬天装扮成了一个自然调低色彩饱和度的画卷,冬正在蓄积所有的力量推动这种绿向四处蔓延,看那隔年生的枇杷已有了毛茸茸的青果。
冬日里的烟火,是烛光下的火锅。有一句歌词: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冬天最好的感觉,是人与人的关系更近了。因为冷,牵手和拥抱,都不会觉得扭捏;因为寒,手里捧着烤红薯和炒板栗边走边吃,也不会觉得不雅;因为冻,穿一套省服窝在沙发看一场泡沫剧,也不觉俗气。当氤氲的灶头挂满腊味,当村口的车辆排起了长队,冬日的烟火气,就在那一直咕嘟冒泡的锅子里,酒香四溢,三五好友围炉而坐,浅吟低酌,互相涮着肉,互相倒着酒,再多的烦心事,再看不惯的人,再脸红的争吵……都在咕噜咕噜的热气中平静与中和。冬的味道,就是在寒冷中感受暖,在冰凉中品尝甜。
春天的俏皮俊美,夏日的喧嚣奔放,秋日的丰硕盎然,在冬,都化为一片素净,回归本真。或许,生命的真谛,就在于内藏,在于体会,体会繁华后的简单、傲娇后的静谧、张扬后的内敛、热烈后的寻常,谁能说这不是一种通达,一种美?唯愿今冬,安暖无恙;明春,岁月静好。
作者简介:尹建英,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株洲市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