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防地震
屈化民

1976年7月28日,河北唐山发生7.8级地震。国家公布:强震造成656136间民房倒塌,242769人死亡,164851人重伤。举世震惊。
那段时间,谈震色变。我一等子碎娃,不知唐山在阿达,就想地震太怕怕。大人们说,咱这里地动山咯摇,把葡萄岭摇倒也好,以后去卫东不用翻岭了。就怕把水库大坝震倒,洪水漫街道,跑也没处跑。我听这话心盘算,如果洪水到街面,我就爬上街房门板,顺水漂到二龙山,翻水坝走到商县,到东方红广场看看。
人们想的、说的、做的最多,当然是防震防灾祸。阳历8月,蚊多暑热。街道、程村、西坡,除过老汉老婆,人们晚上到水泥大桥,打成四行地铺睡觉。如此宽阔的“大炕”,不怕地震很凉爽,看着星星赏月光,议论地震咋样防。这在全国各地,可算景象唯一。
震后一月余,国家救灾时,突然出大事。到9月9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人们觉得天塌了,全国各地同哀悼。
时值秋季,细雨沥沥。在阴雨、哀乐、黑纱、白联的氛围里,全国各地,多措防震。我的家乡,腰市街道,公社、卫生院、供销社,先后在院内搭起帐篷。各队各村社员,把一梱梱包谷杆,弄到院子搭庵子。白天在屋里生活,晚上到庵中睡觉。人老几辈子,历经多少事,谁过这日子?几个月间,上村下院,屋后房前,处处茅庵,成为景观。街坊们说:“天地不让人安生,弄哈这些社火景”;“夏天睡桥面,秋冬睡草庵,咱是类人猿”;“夏躺‘大炕’冬睡庵,腰市街人不一般!”
我哥是腰市大队三队会计,有点小权力舍得出气力。几天放工时,担回包谷杆。在我家街房后院,搭起一座长庵。庵子从东到西,隔为两个空间。东边是会计室兼卧室,铺着床板放着账桌。西边铺着门板,妈带碎娃晚上睡眠。南隔壁安安他妈,自家没搭庵子,晚上过来借宿。
上下各村子,老汉老婆子,胆大不怕死,就不睡庵子。我队“五保户”,叼着烟锅子,天天说几句:“土埋半截子,死了倒省事。”“地震了,房倒了,把我一埋倒正好。”“咱没婆娘娃,没有啥牵挂,塌死算逑啦。”
从北到南,十七大队,基干民兵,晚上值班。若有地震,报警抢险。屈村大队,渠堰边上,有棵皂角树,几搂抱不住,粗树干上,有个丫台。这台上设岗哨,架起了机关枪,夜晚若有情况,就朝公社开枪,枪声传讯响亮。那个年代,全民皆兵,大队设民兵连。枪弹由民兵掌管,放在自家柜中或楼上,从未听说有人丢枪,没有因枪惹出祸殃。
在那段时间,有一些传言。老年人说,过去把地震叫地动,这事曾在家乡发生。程村贫农老汉动娃,就是地动时生的娃,他的名字因此取下。碎娃们说,山外地震啦,村子震成平地啦;阿达地裂啦,把人吞得没影啦。这话没有凭证,全是空穴来风。
有人编笑话,说有个婆娘生娃,难产干急生不下。男人急中生妙法,高喊一声地震啦,产妇闻声受惊吓,噗嗵把娃生下啦,把炕震得动弹啦。
从多事的秋天,到多雪的冬天,从“化悲痛为力量”,到粉碎“四人帮”,从柿子绿黄到柿窟窿吃霜,从“双节”前到春节前,大地四平八稳,并未发生地震。东西两坡卧得稳,人们慢慢安了心。加之天气愈寒凉,庵中变成电冰箱,睡在里面冻得慌。人们回屋睡热炕,拆了庵子喂牛羊,防震之事渐淡忘。
旧事如梦,说给后生。人活一生,啥事都经。
2025年2月21日广东随笔
作者简介:

屈化民,腰市街人。生在古镇杏苑堂,不研岐黄做文章。
现在广东搬砖忙,抽空写作止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