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川剧的热爱是与生俱来。
少儿时光,约为1960年代初,我的故乡四川盐亭县城的文娱生活枯燥乏味。小小城关县城,两山夹峙,一座高山庙,一座凤凰山。弥江西岸散布窄窄几条老街,仅有一家县礼堂,在偏僻新东街,兼顾白天县上开大会和晚上放电影用。另一家县川剧团,位于南井湾,依石坎而建筑,旁边流动清亮亮的云溪。城外,筑有一圈矮小的长草的城墙。
每天一到单调的黄昏来临,县城居民和儿女可怜巴巴的娱乐方式就是,有两个钱的人购票入场,没有钱的翻电影院的大墙,或者是把守川剧团双扇门,眼巴巴期待早些放入场子“铲锅巴”。
新中国成立后,盐亭县城川剧团紧跟形势,演出了一些革命现代川剧,如《收租院》《血泪仇》《红岩》《丰收之后》《千万不要忘记》……观后热血沸腾,久久不忘。记得有位端正的女演员姓余,扮演江姐,蓝长衫红围巾,一身正气,唱腔悠扬,观众拍手叫好。川剧团也上演保留传统剧目:《穆桂英挂帅》《玉堂春》《思凡》《拷红》《十五贯》《五台会兄》《秋江》《贵妃醉酒》……饰演得荡气回肠,余音袅袅,坐在排椅上的观众不断鼓掌、呼叫。
川剧折子戏《思凡》,是一出有名的独角川戏,小尼姑叫色空,年幼多病,被父母送入法华庵出家。色空不甘空门寂苦,向往自由美满生活。一天,趁庵中无人,抛却木鱼、扯破袈裟,逃下山去。我记得县川剧团的演员吴英,表演生动传神,惟妙惟肖刻划出尼姑思凡的心理活动。
盐亭县川剧团人才济济,演技精湛,在省上抱回来好几块金字招牌。
盐亭县城当年还砌有几座戏台子,简陋、粗糙且凹凸不平。文化馆在清亮的云溪边建戏台,台上演员亢奋,台下人头攒动;盐中建一座老式礼堂,一到周末,革命师生上演青春年华的节目,学生观众黑压压一大片;城关小学有座老戏楼,用城隍庙改建,到节假日,师生们上台演出红色节目,学生们看得欢天喜地。在中北街日杂社背后靠工商联位置,建有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工人俱乐部”,长长天井,两边仄逼,尽头处建筑一道石头与泥巴混筑的戏台,戏台宽不足五米,进深也仅四米,高不到50公分,如此而已。管理俱乐部的人是一个青年,他戴着用纱线缠紧断腿的黄框眼镜,显老气,走路慢吞吞的。他的工作就是组织城头工人定期学《毛选》,一月表演一场忆苦思甜的节目,内容丰富多彩,包括四川清音、莲花闹、三句半、小川剧折子戏、话剧片断和歌唱会等。六月间的一个星期六,我放午学从城关小学跑回家时,沿途梧桐树热得发卷,蝉声也阵阵烦人,看地上的阳光,朵朵令人发晕。路过“工人俱乐部”门口听见里头锣鼓喧天,整得闹热,顺势就钻进黑麻麻的观众堆头乱拱,找人少的地方歇脚。挤到前头戏台子了,我看四周的人,衣襟破烂,一身汗臭,叼着烟杆,头戴草帽,正满眼喷火看台上表演节目。土台子上,由某家手工作坊的几个工人,出演风靡一时的川剧《血泪仇》片断。工人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受过压迫,深感切肤之痛,加上县川剧团专业演员带着强烈的阶级爱憎观念手把手教了这些工人一个多月,因此工人上台表演,到也象模象样,激起全场观众的热情,叫好的骂地主的声音此起彼伏,收到奇效。台上一件意外发生了,饰长工的演员表演过分激烈,在地主盘剥时无力抗争,恰又遇炎天暑热,“卟嗵”一声倒地,这下全场炸了锅。后来我才晓得,倒地的工人血压偏高,激动加闷热而倒地,很快送进街对面的城关镇卫生院给抢救了回来。
在县城十字街小酒馆,夜晚,堂子头摆着几排小红方桌,围上长板凳。顾客多数是进城赶场的农民和城镇闲散居民。农忙一结束,他们就邀约舅子老表和乡里乡亲来喝台酒,在脸红筋胀的喧闹声里,所有欠下的人情账就轻松化解了。有些桌子边的农民脱下烂布鞋,将一只腿杆搭到矮凳子上抓脚趾姆抠痒,咧着嘴,舒服惨了的样子。
有的桌子喝得文明点,看来是川戏迷,以下为对话:"昨晚看没得?思凡。"答:"看了,吴英唱得巴适。""你晓得不嘛,尼姑也思凡,看来还是人间安逸哦。“那当然,神仙再对头还是神,哪有人活起自在。""那几声高腔不摆了,拖声摇摇,老子听得骨酥麻静……"这对话的人是老东街的居民,老戏娃子。
后来我还认真查了一下名录,盐亭川剧团老演员有:杨俊臣,牛兴兰,李思益,何怀英,刘庆春,李天银,李春华,刘云,吴英,蒋正刚,刘光贵,何在树,孙加培,赵德纯,马春才,孙启容……乐队有王兴富、何云京、谢立新、王培猛、雷鸣声、董国联、汪彩霞等人。
这说的是故乡与盐亭川剧团重叠的旧影。
绵阳是四川的川戏重镇,是观众津津乐道的戏窝子,也是仅次于成都的四川第二川戏码头。历史上,绵州为四川通都大邑,川剧表演者与川剧观众在这里热情相聚。绵阳游仙区马鞍寺川剧壁画就充分表达了川剧在唱腔、表演和剧目方面与外来戏剧的融汇。如壁画《韩文公过关》,此剧源自陕西秦腔,随移民入川后被移植为川剧。川剧壁画《三堂会审》,说的是王景隆科考高中后,当了八府巡按,奉旨查案,三堂会审,平反冤案,并与解救了的苏三重新团聚。类似壁画中,川剧移植的剧目还有《刘海戏金蟾》《吕洞宾三戏白牡丹》《钟馗降魔》等。
绵阳安州人李调元,系清代文学家、诗人、戏曲理论家。据史料记载,乾隆五十年,李调元归居故乡后,将各地戏曲的唱腔、演出技法等引入川剧,将江西“弋阳腔”移入川戏高腔曲牌,将广东、江浙一带的“昆曲”声腔移入川剧,自此有了“昆、高、胡、弹、灯”川剧五种声腔。相传,近代川剧的著名剧目《春秋配》《梅降亵》《苦节传》《花田错》(川剧界共称为“弹戏四大本”)当年都曾经经过他的加工修订,著名戏曲史家卢前甚至认为这四个剧本就是李调元亲手创作的,并将其与我国戏剧史上的著名经典作品汤显祖的《临川四梦》相提并论。除此之外,李调元还培养了一批戏剧人才,并亲自带领他们前往成都、绵阳等地演出交流,受到各地老百姓赞誉。
清末,生于绵阳城区碳码头安昌江边的许文经常与唱川剧的刘会明在绵州城闹市西巷子"宝翠康"京货铺后院唱川剧、弹琵琶、弹月琴。民国初年,许文到成都悦来园加入川戏班"三庆会",师从名旦游泽芳、谭芸仙(名号"谭猴婆")学艺,改艺名薛月秋。薛月秋的嗓子好、身材好、扮相俊美,唱做俱佳,他扮出来的小旦比真正的美女还要漂亮三分,不久在成都梨园声名大噪。1918年,成都的五老七贤胡玉叔、赵熙(荣县人,传统川剧剧本《情探》作者)等排了一次"伶官榜",结果绵阳来的薛月秋被列为状元,周慕莲被列为探花。1921年,薛月秋到北京访问梅兰芳先生,梅给予盛情接待,两位大师切磋技艺,相得益彰,时人有"南月北梅"之誉。
盐亭县城南街女孩虞佳,是成都市川剧研究院二级演员,2019年因担纲川剧《目连之母》女主,荣获第29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她的表演持重大方,唱腔婉转细腻,感情张弛有度,表现酣畅淋漓。
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起,铁牛街就是绵阳人的“戏窝子”。在这一方戏台,来自省内多地的川剧演员,扮演生旦净末丑,演绎人间百态;使用昆高胡弹灯,唱尽人生百味。
让我们掀开川剧幕布一角,尽情向人生大舞台窥探。新中国成立以来,绵阳川剧在省内地位很高,喻海燕、蒋淑梅先后获得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有五名演员分别获得全国第十三届戏曲小梅花奖十佳演员称号。绵阳演出的川剧《华清池》、《白蛇传》、《冰河血》 等一批优秀作品及演员参加国家级省级比赛并荣获大奖。《看大戏》、《人间好》、《滚灯》等绵阳川剧节目曾在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风风光光的演出。
那么,川剧色彩缤纷的面部表情又是什么呢?
川剧,又称“川戏”,与昆曲、昆剧、评剧、河北梆子并称为中国五大地方戏曲。川剧起源于唐代,形成于清代中叶,以四川为中心,遍及全国。最初只有“十大老生”和“十大花脸”两个行当,后来又增加了小生、丑角、武生和小丑等行当。清代中叶以后,吸收许多戏曲的表现手法,形成川剧的主要流派。
川剧脸谱色调的象征意义往往来自生活。如性情急躁的人,常常“脸红面胀”,被称之为“红脸关爷”;而身体不好的人,则面黄肌瘦;整日在田地里劳作的人,往往“黑不溜秋”;达官贵人中的奸险之徒,养尊处优,就白白净净…….这便是脸谱色调的生活来源。
川剧高腔的主要特点是:行腔自由,不用伴奏,只用一副拍板和鼓点调剂节奏,婉转悠扬,铿锵有力,并有帮腔相和。打击乐器是大锣大鼓,贯穿曲牌始终,深受四川人民喜爱。自民国元年组成“三庆会”始,逐渐成为川剧的主要声腔。
滚灯与变脸、吐火并称川剧三大绝活,其中变脸有拭、揉、抹、吹、画、戴、憋、扯等方法,变脸讲究眼疾手快、不留痕迹,通过脸谱的快速变换给观众以新奇、惊喜、震撼、神秘的感觉。
滚灯也是川剧中久负盛名的独门绝技,演员把点燃的油灯顶在头上,做出翻跟斗、钻板凳、头上走灯、头上吹灯、顶灯倒立等高难度动作,以此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塑造人物形象。
吐火,是川剧中独一无二的神秘绝技,演员气运丹田,吐出一道火舌,更增惊险刺激。以显示人物内心和剧情的急剧变化及内在张力,
我们熟知的川剧著名剧目《皮金滚灯》,是川剧小丑剧中的经典,也是川剧中久负盛名的独门绝活。“滚灯”语言诙谐,不拘一格。书生皮金迷恋赌博,其妻怒其不争,训练出“滚灯”这一技巧,推动情节的发展,处处令人捧腹。
乙已年开春,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绵阳铁牛广场戏窝子的露天舞台春意盎然,百余名中老年观众一茶一座,围在方桌前等候川剧的开幕。
我是朋友们邀请来看戏的,我喜欢坐在竹椅上回味少儿时光,回想翻墙拽川剧尾巴的趣事,回溯伴随我们走过一个个欢喜夜晚的川剧锣鼓声……
我欣赏川剧的这个下午,戏窝子上演了三出折子戏。
《酒楼晒衣》该剧讲述蒋兴、陈商于望江楼饮酒时相识,时值夏日,陈解衣,蒋见其内着传家宝珍珠衫,起疑。蒋假装酒醉,寻衣来源。陈炫耀风流艳事,将与蒋妻三巧之私情和盘托出。
《劝夫》一出,邱元瑞惟嗜赌成性,将家产输得精光,竟想要妻子苏氏倚门卖笑,为他换取赌本。苏氏婉言相劝,望夫回心转意,戒赌务正。
《前帐会》一折讲述杨四郎杨延辉与辽东交战被擒,辽主招其为东床,四郎得以回家探望老母佘太君。铁镜公主思念夫君,携子前往宋营探夫,被宋军士误作奸细拿住,经佘太君问明缘由,冰释前嫌,夫妻与父子团圆。
我靠在竹椅子上,品茶,思考……
在川剧的鼎盛时期,四川一省就活动着上千个川剧戏班。那时候,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对川剧痴迷不已。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阳友鹤,表演细腻入微,将川剧旦角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他的每一场演出都座无虚席,吸引着无数戏迷前来观看。
现在而今眼目下,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在丘陵掩映的戏台,川剧展现出了极高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充分体现了中国戏曲虚实相生、遗形写意的美学特色,是川剧的独特魅力所在。川剧承载了四川地区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风土人情,通过代代相传的表演技艺和剧目传承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因此,川剧作为文化标杆,而世世代代耸立文化高地!
因此,川剧如东方晨曦,一旦上升就气象万千!
它,让人常怀敬畏之心!
它,让人常存高山仰止!
(2025年3月上旬原创于绵阳富临外滩花园)
落寞的贺麟
四川金堂五凤溪古镇,县志记载:“因境内山极屈曲,自北向南一路尖峰拔列,遥望之若冲霄之凤,其峰之尖且高者有五而得名。”五条古镇依山兴建,错落有致,亦以金凤、青凤、玉凤、白凤、小凤命名。汉唐时此地已成沱江上游重要水码头,每天有100多艘船只将川西的粮食和手工用品源源不断地运往重庆出售,又从重庆、宜宾、泸州运回食盐、水果和洋货,通过崎岖山路转运到50公里之外的成都去供应市场。时世几经流变,然此镇偎依于山水间,享受宁静与闲适。我们到达五凤溪镇上后欣喜地发现中国哲学家贺麟先生的故居深藏一隅,那是要去拜访的。
是夜,我与朋友们信步五凤溪古镇半边街,可见灯笼挂于树梢和飞翘的檐下,闪着暗红的光。四围有凉风吹过,寂静之街行人寥落,我们走过青石板路,唯星光相伴,虫声长鸣,世事远去,真好。
在介绍“新心学”倡导者贺麟其人其事之前,让我以恭敬的方式,邀请古今完人、“心学”鼻祖王阳明先走上万众瞩目的历史前台。
我曾写过一篇大散文《王阳明心学》,被几家重量级的报刊发表了,它也激起了一些风声,在文学界的密林里回荡,久而久之,这声响沉入层层叠叠的群山深处,在哪里碰撞岩石,迸溅出更丰富更有意蕴的动静来。王阳明系浙江余姚人,此地文风高炽,大师辈出,尤以王阳明创造的“心即理”“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理论为文史界服膺,其中名句如“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很好地凸现了阳明先生“心学”的精髓,从而被史学界公推为古今第一完人。
大约过了500多年后的清末民初的1902年,位于四川腹地的金堂县五凤溪乡,一个瘦弱的婴孩降生在茂林修竹掩映的院落里,贺麟从小就受到儒学的广泛熏陶,尤其对宋明理学产生浓厚的兴趣。他在三十年代即创立“新心学”体系,成为现代新儒家的倡导者之一。在阳明心学之后,贺麟是黑格尔的研究专家,深受西方哲学的影响,在中西方文化的基础上,贺麟先生将“心学”研究加入了世界元素,他提出“心物合一”、“心理合一”,是现代新儒家倡导者之一。1949年以后,贺麟集中精力研究西方哲学和翻译西方哲学名著,如黑格尔的《小逻辑》《精神现象学》《哲学史讲演录》和斯宾诺莎的《伦理学》等译本,都出自贺麟其手。在融汇中西文化于一炉的同时,孜孜以求的贺麟著作也是等身,代表作有《近代唯心主义简释》《文化与人生》、《当代中国哲学》《现代西方哲学讲演集》等。
次日凌晨,我们涉清清溪流,沿石梯而上,抬头便见贺麟故居门檐上书写的两个大字“心园”,心园,因贺麟所开创的“新心学”而得名。贺麟故居采制巴蜀土墙青瓦的三重四合院落群风格,建地风水考究,布局中规中矩,系四川典型的庭院式民居。故居分两座大院,堂屋大院内左手边一间房便是贺麟的婚房,贺家祠堂现易名为“先哲堂”,屋中间摆放着由清华大学四川校友会捐赠的贺麟铜像,两边陈列着贺麟著述中引用较多的80多位中外哲学家的生平简介。贺麟故居分布四处陈列室,同时还恢复贺麟书院、凤仪书院、蕴香斋、贺麟出生处、天官屋等地并作相应文字说明。在这座大气又井然的古色古香的院舍里走动,虔诚地参观,探头探脑地打量,潜心地思考,总会给我带来一股力量。我回想“心学”鼻祖王阳明在贵州龙场“悟道”,再联想贺麟回到故乡时的愉快,它们的“心学”在本质上是一以贯之的。贺麟无数次从石级上行,然而他晚年回乡时的心境又是一片晴朗与开阔:“当我们与大自然接近时,我们精神上感到潇洒超脱。当我们回到老家时,我们心理上感到一种安顿归宿。”
贺麟不仅爱哲学,也深爱着中国文学。在故居门前,嵌有两句木刻诗句,为:“水深鱼极乐,林茂鸟知归。”这是杜甫诗《秋野》之二中的两句,将它放在显眼处,是对贺麟哲学的致敬。贺麟喜爱杜甫的诗句,受过西方教育的他认为,哲学便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精神家园’,而杜甫的诗句则能很好地表达出他心中关于乡愁的诗情画意。
据称贺麟一族是唐代大诗人贺知章的后裔,贺知章的“笑问客从何处来”,在归乡者的脑海里打着问号。贺麟从小秉承诗书传家的家训,打下坚实的学问基础。18岁时考入清华学堂,深受梁启超、梁漱溟、吴宓的影响。梁启超讲授的中国学术思想史等课程,使他对学术研究产生浓厚兴趣,上学期间即发表了《戴东原研究指南》等诸多文章。梁漱溟对王阳明哲学的推崇与精深讲解深刻影响了贺麟。正是梁启超、梁漱溟这两位大师将他引进了国学研究的大门;贺麟又从大家吴宓那里习得了翻译技巧,决心“步吴宓先生介绍西方古典文学的后尘,以介绍和传播西方古典哲学为自己终身的‘志业’”,此后,贺麟与张荫麟、陈铨被后人称为“吴门三杰”。
贺麟在学术上有强烈的个性,形成倔强而突出的山峰。他与胡适在哲学上有过激烈的争论,尤其是在“实用主义”与“唯心主义”之间的分歧。贺麟曾在一次公开演讲中,针对胡适的观点进行了激烈的批评,称其为“空洞的实用主义”。这种学术上的对立不仅引发了广泛的讨论。贺麟喜欢在朋友聚会时喝酒,并且用哲学的方式来调侃酒的性质,比如他说:“酒是哲学的灵魂,喝酒的时候,思考才能更深入。”这种幽默的表达让他在朋友中大受欢迎。
在“中国哲学村”的巨大招牌下,我与作家朋友们且走且停,寻一处简洁而蔽荫的亭子坐下,阵有凉风拂过,甚为惬意。友人谈兴甚浓,对此地诞生了一位世界级的哲学家流露出啧啧赞叹之声,我发现周围山峰参天树木众多,树下草坡花朵繁复,坡下小溪潺潺流淌,水中白鸭怡然游动……这些不为奇异,妙极的是有一株大树耸立山顶,它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忧不惧,只把玉树临风展示给世人观看,只把温润如玉展现给天地观赏,这就让我感慨万千了!
金堂五章
金堂它就实实在在的座落在四川盆地千年万年,一声不响,任云在天上飘拂,任水在沱江流淌,任人在大地走动,任树在田间生长,为什么说是金堂五章呢?天府之国的四川自古有个奇怪的现象,比如我们一提到巴山蜀水就会跳出几颗星星般的亮点:成都春熙路,峨眉山金顶,杜甫草堂,九眼桥……再稍远一些便是清末民初风起云涌的天回镇,好了,朝绵阳方向前行,诗仙李白故里江油青莲大小匡山迎候诸位光临,那么如珍珠般环绕锦官城的郊县呢?大都被行人熟视无睹,旅客们急匆匆地安歇于锦江边上的客栈,或风风雨雨地赶向雨城雅安的茶马古道,因而对于金堂,新津,大邑这些周边县份容易忽略,好像飘散空气里,似有若无一般。
我这人在绵阳生活几十年了,开车一加档就驶向成都,事情办得顺畅可趁暮色时分驱车奔跑在回家的方向,所以一般极少停留金堂,有人若问起我金堂的人文典故,还会舌头打结,脑子转动一阵才说得出子丑寅卯来。当然也有个例。记得是2016年的仲春,我行走在成都宽窄巷子的某个夜晚,正慵懒地思索明日向何处去时?被茶馆一张市井报纸文章吸引住了,它正在介绍金堂的云顶山历史烟云,瞬间我就被古城的蔽天炮声震住了,这是一个什么诡异的山寨?它何以在蒙军猖獗的马蹄声里顽强地存活十数年?它为何在日月暗淡的长河里独自熠熠生辉?它如何孤悬塞外黑云的某一处豁口而迎风长啸?这一切都是谜,我为解开一道又一道谜底追寻,是夜究竟不能入眠。次日凌晨,我驾车上路,行至宽阔沱江水畔的“云顶石城”处停下车辆,背上行囊,从最低处的一级石梯向上攀登。谁知这一动步,心就后悔起来,那石梯弯弯曲曲直伸白云深处的天空,我边流汗边手脚并用地朝悬崖之上攀爬。石级坚硬,被从古代走到今天的人们的双脚磨得锃亮,路两旁生长着蓬蓬勃勃的草蔓,间有山花烂漫,温润地散发芬芳……在云顶山半山腰,我气喘吁吁地困坐于石头上向四周打量,桃树开得无比灿烂,它们变着法子一树比另一树妖娆,我忽然想起诗人张新泉的名句“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联想当今尘世的阴阳交割,此句真是传神得很啊。拐过荆棘丛生的山凹处,见凉篷高张,下设方桌,上置碗筷,一位慈眉善目的婆婆在此销售凉面凉粉,供过往行人歇脚去乏,一解饥肠辘辘,我停步掏钱享用,那滋味就不摆它了。我且行且思,南宋淳祜三年(1243),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玠为抵抗辽阔草原奔突而来的蒙古军队入侵,下令军民在金堂云顶山广筑工事抗御蒙军,余玠于晨昏之际缓步走在山嘴处手搭眼篷向沱江张望,心中的军事防御图形浙次清晰起来,他决定因山造势,利用天然峭壁劈为城恒,在中断处以条石扣榫,在丁字形处筑墙相连,但有城垣处于缓坡地带时,则加筑“一字墙”以防敌人袭击。就这样,余玠与军民一道在云顶山建筑8座城门于悬崖陡坎之上,它们居高临下,蔑视来犯之敌,竟让踩踏天下的蒙军驻马山下而不能前进一步!后来我查史料得知,余玠领导的南宋军民在云顶山城戍守长达15年,它与合川钓鱼城、南充青居城、苍溪大获城、万县天生城等被蒙古军称为川中“八柱” ,八柱?我发出会心一笑,这个妥妥的比喻真正妙极,盘古开天辟地时不是有擎天柱吗?孙悟空大闹龙宫时不是有定海神针吗?它们支撑天界,降福人间,让黎民百姓得以稍稍舒展而从容地生活劳作休息,善莫大焉是矣。
在苍茫的山顶行走半日,桃花的雅致是领略过了,寺庙的钟声一阵激越一阵,我站在凹凸不平的城墙边,遥望万丈风云自高天滚滚而下,覆盖在千里春潮卷起波浪的江沱江之上,心潮澎湃不已,叹道:历史是人民与英雄共同创造的,恰如余玠。当夜我决定下山,从山脚寻出车辆驶向淮口古镇,我累了想到沱江边找一处清净的酒肆坐下,最好有一把靠背椅,人斜躺下,双脚安顿在耸起的石块平处,心就坦然了。恰好我觅得一处,正合心意,刚躺下身边有酒客摆起了蜀山氏,我一惊,眼睛微闭而耳朵张开,细细听得那几个微曛的同伴聊起蜀山野史,某个大嗓门的食客引经据典了,约公元前3000年,中原黄帝娶蜀山氏的女子为妃,生下蚕丛,那以后蜀国最早的先王即蚕丛、柏濩、鱼凫,三代依次而下是望帝杜宇、鳖灵,另一说是蒲泽,其后是开明。古蜀人氏繁衍在这一方土地 ,望帝杜宇教民务农,丛帝鳖灵治水兴蜀, 开创了“天府之国”的伟业。 从此,野性的河水一改暴戾脾气,在成都平原百转千回,沿途用温润平和之汩汩清流灌溉天府平原,从而成为祖国最为仓禀丰硕的粮仓。我知道,四川人会摆龙门阵,尤如东北人侃大山,北方人唠嗑一样,提起家乡的人文掌故那是滔滔不绝,连抽烟喝酒的功夫也忙着神吹,一刻不得空闲。另一个瘦弱的男子接过话头,吹起金堂的山水,话说成都地处四川盆地,古为内海,四周环伺玉垒、邛崃、龙泉三山环抱,发源于川西北的岷江,奔流而下,一到夏秋时节,上游冰雪融化,江水暴涨,年年泛滥成灾。有发黄的文献证实了“金堂峡”正是这巨大“水盆”的出水口,《本蜀论》载,“时巫山峡而蜀水不流,帝使令凿巫峡通水,蜀得陆处。”意思是当年金堂峡口十分狭窄,使成都平原的积水无法流动而造成水患,望帝因此差遣鳖灵开凿金堂峡,疏浚水道,蜀国民众才得以生活在相对安全的陆地上。听当地人热烈地含着酒意的讨论,我陷入沉思,所谓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当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人类踏浪而来,停留于泥泞之土墙,用困惑的目光打量粗糙的山川原野,恐怕首先学会与水相处,才是人类文明起源的先决条件吧。这样漫想着,我数着夜幕上的晶莹的星团,想起北宋著名诗人王安石描写金堂《望淮口》七言诗,又是一阵心安理得:
白烟弥漫接天涯,黯然长空一道斜。
有似钱塘江上望,晚潮初落见平沙。
古人把淮口描述得如此精当,我等凡人,还是在发现里,一步一步走入金堂的广阔地平线吧。
金堂城厢镇还出了一位智慧的老人流沙河。
在我几十年人生的有限认知里,对于老人的尊重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人都会衰老,不管是肉体感觉还是精神层面,它们在年复一年的苍老里,获得了经验、智慧与仁爱,也同样获得了温和的目光与感慨。沙河老是其中突出的一位。沙河老曾经自嘲过,他是“悬在风中的一根豇豆”。流沙河先是一位诗人,后在磨难中成长为一代学者。当然他不是名作《西游记》里的那条赫赫有名的具有地理性质的流沙河,他的本名叫余勋坦,四川省金堂县城厢镇槐树街人氏,因1957年创办《星星》诗刊发表组诗“草木篇”时的需要,遂以“流沙河”笔名刊之,尔后沿用至今,至于余勋坦取笔名时采纳过西域那条河流的水声没有?我是不得而知。“草木篇”在《星星》创刊号甫一面世便起震动,读者争相购买,被激情者分散在简陋的工厂,乡村,学校戏台上朗诵,听者用掌声回报,传颂奇异的世间一草一木罢了。流沙河后来命运多舛,从掌声回荡处跌落到赵镇改大锯的喧嚣车间,那是后话。
我于1971年初冬英姿勃发地下乡插队到川北丘陵当知青,劳累过后的夜间伴物多是卷角书籍,俄国的贵族书篇,前苏联的红色小说,欧洲的浩浩轶卷,中国的革命读物,偶可一见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清新的珍贵的作品,自然包括有《星星》诗刊上受到上层严厉批评的《草木篇》。我就着黑烟弥漫的油灯看完这组诗歌,它们不长,用象征手法创造了白杨树的伟岸形象,也鞭挞了藤啊蛇啊的丑陋与卑劣,虽然花半个小时品尝完作品,似乎意犹未尽,总觉得还可以咂巴出什么味道来,具体是什么?我当时也不明白。大约在1979年深秋,我已经从乡下知青返城后晋身为某街道工厂当学徒,一日,厂长告知调我到供销科上班专跑采购,我听后心中大喜,这等好事摊上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那一阵的街道工厂真不叫工厂,婆婆大娘与大叔三舅凑和一块就开业大吉了,我们那个塑料厂建在破烂仓库里面,在如山又难闻的塑料物品里踩进走出,依靠着笨重的机器生产粗鄙的用具,好糊一张饥饿的嘴巴。那时流行一句口头禅,“车工紧,钳工松,吊儿郎当学电工。”厂头调我跑采购,那比电工还轻松多了。几天后按厂方安排前往成都运一车破旧塑料废品回盐亭龙家桥塑料厂,我热情高涨,联系“东风牌”大货车,款待司机,到成都红牌楼将货装好捆扎实后,当天下午我乘16路公交车又转车到红星中路布后街去寻流沙河的办公单位,来之前我查了一下报刊,约略知晓流沙河已被“摘帽”,好像安排到《星星》诗刊当编辑去了,通过零碎的信息,我绕过一道大门走进古色古香的小院落,那便是编辑部了,正在四处观看,见一瘦弱中年人在临天井的室内伏案看稿,我其时年轻,一脚跨入门槛就问,“那位是流沙河老师啊”?中年人抬起疲惫的脸笑问,“你找他有何事?”我急着叙述了来意,无非是从偏僻的县城而来,想看看心目中受到打击的流沙河是个什么样子?也表达文学青年想听作家的教诲的愿望。中年人穿洗濯得发白的中山服,留长发,脸上肉少,双眼显出神光,他轻声细语地说,“我是流沙河,谢谢你大老远来看我。”他询问我的创作情况,也了解乡下知青的生活,我都一一作答。摆得高兴处,流沙河轻轻拍下桌边,“我们到天井坐到摆起走。”他搬把破洞的藤椅放到潮湿的爬满青苔的石沿边,又找根板凳放到墙角,我们一老一少又聊起了市井万象,流沙河声音略微尖细,说话犀利而不避其锋芒,他冷静地摆谈金堂赵镇,他那处弯弯绕绕的破落院子,有几间阴暗的屋子,门枋上被他用小刀刻下记号,年年去比较长高没有?他深情地回忆他慈爱的老母,回想着狭窄院子里他栽下的一棵女贞树……我很少插嘴,一直用心地倾听一位智者的时光之旅,虽然这过程缓慢,苛刻,疼痛!白昼的光渐渐变昏,秋天笼罩的不仅有寒意,还飘散着暮云之愁,流沙河从“吱吱嘎嘎”作响的藤椅上站起,快步进入工作室坐稳,找出一张稿笺,用钢笔在上面工整地写道:“赠岳定海 写好诗 流沙河”。他仔细地将纸笺上的墨迹吹干,递给我,随后轻叹一声,“你找旅馆住下,我囊中羞涩,请不起你吃顿饭”。我忙不迭道谢,带着敬重的心情离开布后街,踩着寒气回到杂乱的旅舍。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遥想这些往事,它们被飓风吹折,又被阳光抚平,遗留着伤害的印记,又流传着包容的芳香……岁月真正不欺凌人,它是见证者,又是执行者,“余不欺也。”沙河老,你是一根“在风中飘来荡去的干豇豆”,真形象。
金堂和风物语、人杰地灵,所谓地灵体现在,丘陵之下的土壤可以种酒。
人生过半,时常听说过种花种草,种瓜种豆,没听说过种酒。很多时光里我都在农村种过庄稼,在城市摆弄过花草,那些饱满的种子顺着犁沟掉进肥沃或贫瘠的土地,就开始做上春梦或者秋梦,期待茂盛的果实在绿油油的藤蔓间绽放。我后来进城了,宽敞的楼房有空间可供栽上花花草草,手一痒,奇异的花朵顺架上爬,房间里便充满春天馨香的气息。
可是,我没种过酒,酒,能种么?
在文学阅读的体验里,我的脚步追寻到楚国的汨罗江畔,有位衣衫褴褛的文人满目忧愤,在滔滔流水里怀石投江,引得两岸人呼唤后打捞,那里还有影子?“人或为鱼鳖”罢了,人们叹息回到低矮房间喝下苦涩的雄黄酒,估计那是沧桑祖国最原始的带甜味的粮食酒了。随之而来的是李白举杯邀明月的浪漫,苏东坡微醉后的春眠,刘备畅快干下三结义的大碗,与曹雪芹赊酒痛写《红楼梦》的忧伤……的确,我在史卷里看过古人醉态后的天才迸发,也目睹江山在酒罈的狂泻里摇摇晃晃。我在翻卷着甘甜的酒香里思考曹操的慷慨之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曹公的这股悲凉之气也影响到两千年后的另一位大人物,他信步海边礁石,也是英雄气阵阵上升,“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呵呵,古今这股壮怀激烈的人间正气自是一脉相承的,这其中,酒作了最巧妙又最平和的载体。
说远了。其实酒是个好东西,记得诗人艾青在诗作里长吟,酒这个液体,“会使聪明的更聪明 会使愚蠢的更愚蠢”,我以为满天下酒诗的命脉在此。庚子年流年不利,那个叫蝙蝠的飞禽黑压压乱飞,人心也是惶恐。稍有安定,四川散文作家云集金堂“大地魂”酒业,参与快乐而有趣的种酒仪式,听憨厚而睿智的王洪老总介绍,金堂梨花沟山高林密,清澈泉水潺湲,这正好用来酿造绵长醇厚的香酒,择吉日引来泉水发酵日月精华之五谷,再覆于泥土下膨胀多日,待诗情洋溢之时埋锅蒸馏,那些山川之精髓化作点点琼浆玉液,流入酒缸,被壮实工人抬进幽深的山洞珍藏,半年也可,十年也行,百年正好,岂止是用巴适二字可以包含芸芸众生的呢?“大地魂”酒业在梨花沟费时费力地开凿了一个藏酒的山洞,或有半里地长,阔不过两米,时有岔洞劈出,工人们早将黑黝黝的沉重的酒罈抬进依次摆放,洞壁湿漉漉的,偶有水珠沁出,天长日久那些酒罈也变得凝重起来,薄薄的青苔在罈身上若隐若现,与罈内的光的灵气雨的飘逸溶为一体,向着美妙的怡人的度数延伸。
记得儿时故乡有一座土里土气的酒厂,人工量极大,炎炎烈日工匠们打着光胴胴劳作,汗水顺着反光的脊梁流淌,艰辛酿造的酒水流进木桶,封缸发酵,让微生物在光滑的桶里尽情释放,接下来就装缸启运,运输到山高沟狭的乡村和酒客围坐的酒铺,让他们摆谈丰收之乐趣,也让他们沉沉大醉,体会难得一见的稀里糊涂。
我独处时思考“大地魂”之寓意,良久,终于明白,用良心做事,用品质树人,足也。
有作家提议,去走玻璃天桥。
金堂县官仓镇的玉皇养生谷玻璃天桥,系工匠们采用三层两公分厚的夹胶玻璃修建而成,它长418米,宽2.4米,距离地面最高落差168米。陪同我们的地方朋友讲,玻璃天桥“采用最新5D技术仿制优美的花卉、群鸟、游鱼和流水,置身其中,恍然行走在空气新鲜的大自然怀抱,同时还能感受到玻璃瞬间‘破碎’‘炸裂’的感觉。”心动不如行动,当我与夫人及同行的近六十位作家朋友穿上防滑鞋套时,一座横跨丘陵的玻璃天桥突现眼前:它像庄子笔下的鲲鹏垂下九天之羽翼,它像司马迁笔下的金鲤跳出“龙门”,它像李白笔下的黄河从天上奔腾而来,它像莫言笔下的红高粱在山东飒飒飞舞……玻璃天桥融汇了人们对于所有挑战极限事物的想象,它具备剑门之险,太行之雄,长城之壮,泰山之高的瑰丽与峻美,让人们产生无中生有,有中生奇,奇中生仙,仙又飘飘然驾云而至的生命体验,奇伟大哉!
我这人一直患有恐高症,无论是儿时在孤独的城墙上嬉闹,还是成人后身置楼顶向下眺望,我都禁不住眩晕,小心脏怦怦直跳。犹记得几年前我们应地方客人之邀攀援重庆云阳龙缸高空天桥,还是参加省散文作家笔会前往惊心动魄的雅康高速网红玻璃天桥,我都是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至于两边有什么旷世美景,大地秘境,人间仙境,对不起,一律没看见,因为注意力全放在与胆怯、惧怕作斗上面去了。金堂这座玻璃天桥系中国西南地区之最,尤以长度达到臻极,足够长也足够让人犹豫不定了,古诗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说的就是当下。我听从夫人鼓励后看天看前看两边,就是不看脚下,便无事也,我姑且听之信之尝试之,一如平常行走宽阔之人生大道,踏踏实实地走过去即可。我壮起胆子,亦是遥看朵朵白云漂浮之盆地风光,注目两旁植物葱茏之山峰,一步一步走去又一步一步折回,似乎感觉到风在身旁流淌,云在低空徘徊,阳光在远方舞蹈,鸟声在脚下呢喃,端的是金堂山水好风光,玻璃天桥在官仓……心里一轻松,脚步也是轻盈起来。
人生下来便与困难作战,攀登世界屋脊珠穆朗玛峰便是,同样激发人的胆识踏过玻璃天桥也是!
电视剧《雍正王朝》里面的抚远大将军岳钟琪英气逼人,其形象令人难忘。岳钟琪是移民的川二代,在四川长大。他在成都留下的足迹:一是位于红星路旁边的岳府街,这是岳钟琪的私人宅院,院子宽敞,精致气派,他是清朝的汉人公爵,其公爵宅院之显贵,原址已经拆除,后来这条街以他的院子而得名,岳府街就是原来岳府门前的马道,而锦江区岳府街社区也是凭其府而得名的。二是他的墓地,他的墓位于金堂县岳公村7组,一片丘陵之上,是衣冠冢。没想到这里漫出一片衰败景象,很难配得上将军的气派。坟头比较小,坟冢堆的高度也不够,砌出来的墓园也不过三十平米左右,建筑内外杂草丛生,似乎没人清扫。外面尽是庄稼地,被稀树荒草包围着,一派凄冷。听当地人说原来墓园规模宏大,有笔直的马道,有气派的华表柱,墓碑高大,墓旁立有石马像,石牛像之类的。后来历经多次运动,像辛亥革命中的四川本地人排满,六十年代的破四旧等等,都给砸掉了。墓地在岳公村中落魄矗立,而它如此命名,那自然有不少村民姓岳,攀谈一番,有村民自称是岳钟琪将军的后人,祖上奉命在此守陵,言语中颇为自豪。
岳钟琪的直系祖先从河南迁居甘肃省白银地区,成为明朝的世袭兵户。岳钟琪戎马倥偬的年代,相继投身于西北边境的战争,征战川西藏区,全力维护清朝的统治,他是顺着父辈的旗帜而行,放到历史大背景下,这是岳钟琪的必由之路。这一看,蜷伏在金堂岳公山的墓,只能这样简陋了。
我突然想起我爬过的金堂云顶石城,它雄踞沱江金堂峡,为宋军抗元“川中八柱之一”,距今已有近800年历史,是川西保存最完整的宋元战争山城遗址。山中川西名刹——慈云寺位于云顶之巅,登云顶山慈云寺,观宋元战争遗址,感悟厚重的文脉,一览沱江小三峡绝世风景,天下之大,尽在其中乎?
岳定海,四川盐亭人,定居绵阳。中国传媒大学(原北京广播学院)毕业,任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副会长,四川省散文作家联谊会副会长,四川省嫘祖文化促进会副会长,四川省辞赋家联合会副主席。
岳定海在国家级和省级出版社正式出版、公开发行个人文学著作30部,代表作系《我的文学史》《天空之镜》《日暮乡关何处是》《弥江传》《岳定海散文卷》《蜀境》《世界空空荡荡》《劳动之歌》《岳定海文学课》《小史记》《人民》《秋风萧瑟》等。他先后在《诗刊》《诗潮》《青春》《外国文学》《江南》《中国当代散文精选》《文学报》《中国旅游报》《中国交通报》《工人日报》《现代散文精选》《天津文学》《四川文学》《散文选刊》《鸭绿江》《海外文摘》《中国西部散文选刊》《西南文学》《青海湖》美国《世华文艺》《西南作家》《格调》杂志《中国乡土文学》中宣部《学习强国》等几百家国内外重要文学报刊发表各类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达数百万言。并执行主编《绵阳散文选》《绵阳大观》等文学选集,荣获“鲁迅文学杯全国首届文学书画大赛冠军”,“中国通俗文艺奖”,“金税杯全国文学征文大奖优秀奖”,“四川五一文学艺术奖”,“四川散文奖”,“首届《格调》杂志美文奖”,“四川省报纸副刊散文奖”,“绵阳市五个一工程奖”等六十余个奖项。画家岳定海还创作上千幅寓意深远、色彩斑斓的文人画作,已在省级报刊发表几十幅画作,并被全国许多藏家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