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如大海
早晨、吕耀武来通知:
“老兄,今天你就别去了,一会上了班,厂长让你找他,有事儿”
“是了呗!”
“你说什么?听明白没有?一会找厂长去,有事!”他认真起来。
“听清啦,听清楚啦”我郑重其事的转回头,向他摆摆手。
“进来!”
“支叔!”进了厂长室,我小心翼翼。
“援越,早就知道是你,坐下吧。”
我看到他热情的眼睛,善意的眯起来,心里说,不是从他从家往外赶我的时候啦。
“你们老家是蔚县是吧?”
“是”
“你老家还有什么人?”
“姥姥、姥爷、舅舅,四叔、五叔和奶奶”
“是这样,我听说蔚县有沙果,你能不能帮我们去收一车。”
“我舅舅是果树技术员,承包着方圆几十里的果树管理,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那好,不让你白忙活,我出一毛八分钱一斤,便宜的钱是你的,怎么样?”
“好的,我去试试”
“我让厂里的业务员黄录昌,就是那个保定青工,你认识吧?他和你一起去,差旅费由厂里负担。你们联系好来电报,我派车去拉。”
“行!”
大昌是个大高个儿,性格很温和。我和他走在一起,像动画片。
坐上火车,我才感到浑身的酸疼。三天的装卸工,腹肌就像拧成了疙瘩,不敢用力,肱二头肌和斜方肌就像要崩开一样。和支叔握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变大了似的,握不成拳头。
来到姥姥家后,舅舅很高兴,做为技术员能为果园销售,是锦上添花的事。
我们要的量大,果农们不用去零售,何乐而不为。
沙果定价每斤一毛二分钱。
路上,大昌提出让舅舅再去找果农商量一下,等厂里来人的时候,不要说是每斤一毛二,说每斤一毛四。这样,厂里按每斤一毛四每斤,果农返给我们每斤二分钱。这样,二分钱分三份,他一份,舅舅一份,我一份。在姥姥家吃饭和住宿也能摊销出来。
看来,黄录昌并不知道厂长给我的承诺。我如果不同意,就意味着他除了工资,啥都没有。同意,就意味着我自己少了每斤二分钱。他吃点回扣,事情就圆满了。我同意了他的建议。
舅舅和果农说了,他们也同意了。只是觉得沙果卖便宜了。
发电报之后,一辆大黄河第二天就来了。开车的是李三儿。
果农们找来很多人来摘果。我们坐在地头聊天。
我好奇的到地里去转,茂盛的果树郁郁葱葱,挂满了果实。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摘果的摘果,搬运的搬运。
看到果园里不只有沙果树,还有香果、彬子和黄秋子。几个果农在斜眼偷看着我。
我把舅舅叫到一边:
“舅舅,我看见他们在摘秋子,也装我们的筐,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们自己吃的”舅舅挤了挤眼,朝我努了一下嘴。对着我的耳朵说:“他们觉得沙果买便宜了,有几颗秋子也一块儿卖了吧”。
“这……合适吗?”我吃不准。
“我和那个大个子说了,他说只要是不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啊哦,他要是能接受就可以”我也放下心了。
大西梁上的路,都在沟边上。装的满满的大黄河,晃晃悠悠的往下走。
忽然,开车的李三儿停下车来。他走到前面去,仔细地打量着路面。
“哎!你们俩儿下车”他果断的命令我们。
“怎么样?过得去吗?”大昌焦急的问。
“够呛!日本鬼子吃高粱米,傻了眼啦。空车没问题,现在车这么重,有点儿悬。”他还在犹豫。
我凑过去看,这是个有三四层楼那么深的绝壁。路面的边缘已经坍塌,真的非常危险。
“这样,你们俩走着到前面等我,我要是能过去,就没事了……”他露出坚毅的表情。
看到我们走远,他上了车,“砰”的关上车门。“滴滴——”响了两声喇叭,这个庞然大物,缓缓驶来。
眼看走到那个危险路段,“轰隆”一声踏了下去,我感觉心都要跳出来。
“滴滴——”车居然稳稳的驶过来。
“三哥,牛逼”我冲他举起了大拇指。
来到我们近前,他停好车,下车摔上了门。
“好他妈悬!”他涨红着脸,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走到那个路边。
“幸亏后轮是双胎,外面的胎都悬空了!”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猛的吸了两口烟。
“上车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走。”
看着他放松后微笑的表情,我心里也放松下来。心想,英雄!他就是英雄!
“支叔,我们回来了”我和黄录昌来到办公室。
“辛苦啦!一路上还顺利吧”厂长握着我的手,看着大昌说。
“比较顺利!就是下山的时候悬了一悬。幸亏李三儿技术好,总算平安回来了”说完,他就去报账了。
“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顺便让财务给你结那钱。”
“嗯”
“这车上有一部分不是沙果,就不给你提成了,沙果这部分给你算了一下,三百块钱,你签个字,拿着吧。”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拿到三百块钱,出汗的手微微发颤。
“妈!给你”
“儿子,这是什么,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挣得!”我自豪的说。
是啊!在一个工人一个月才二三十块钱的时候,三百块钱是了不起的一笔钱。
这个假期,我挣的钱最多。
(十一)
开学了,学校由原来的任村中学,改到了边各庄的教委校办厂。
学校设在路东,大门向西开。这是个独立的院子,进门右侧一排房,是门卫室和教师宿舍,南侧一排房是教室和实验室,大门北侧是一排宿舍。院子的中间,杂草丛生,有几颗枣树随意的生长。
新校址离北京农大的农场比较近,我们六个农场学生发生了改变。我、唐军、沈玉莲和吴欣荣一路,屈广建一路,上午一趟,下午一趟。每天骑自行车,成了走读生。高飞住校。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们组装了一台小收音机和一台黑白电视机。
课余时间,我学了围棋,通过下棋,和原校办厂的辰良成了好朋友。与此同时,我还参加了《未来作家》的函授学习。
然而,这样平静的生活,确被打乱了。
吴健、宏革是我生活中最好的朋友。前者做了农场的电工,后者去车队当了司机。
一天,我放学回家,还没进家,就被宏革的妈妈李姨叫住了。
“我和你打听个事”李姨拉着我的手问道。
“什么事?您问吧。”
“听说你们学校有个男生追二玲(吴欣荣)呢?你知道吗?”
“这我可没注意,您知道是谁吗?”
“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属虎的”她闪烁其词。
“我们班没有属虎的,最大的大王庆是属兔的,听说他有对象了。您这是听谁说的?”
“返正是有人说,你留点心给打听打听”说完,她转身走了。
进家后,母亲问我:
“我听见你在外面说话呢,和谁呀?”
“是宏革他妈,李姨”
“有事?”
“嗯——她挺奇怪,说我们班有个属虎的男生在追二玲,我们班根本就没属虎的。”
“有人给宏革和二玲介绍对象,她不会是怕你……”母亲欲言又止。
“哎哟,还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唐军小我两岁,沈玉莲是女生,我成了李姨的怀疑对象。她这是在点醒我,让我离吴欣荣远点。
我血往上撞,饭没吃完,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母亲焦急的问。
“我去找宏革!”把母亲的目光关在屋里。
“有什么事?你说!别憋在心里。哎……咱俩这关系,你有什么话不能说?……要不,我给你把吴健叫出来?”宏革焦急的问着、劝着。
“李姨……是不是怀疑我想和二玲搞对象?”
“啊?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放学回来的时候……”我急的哭了起来“吴健咱们仨关系这么好,二玲是吴健的妹妹,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你别着急,可能是我妈多心了……”他明白过来。
“可我……我冤枉啊……我……”
“你别这样,你一哭,我……我他妈也不好受……”他一面劝我,也擦起了眼泪……
“咱们哥们儿这是怎么了?晓革刚和他的朋友分手,咱们又遇到这事,我妈呢我去说,你什么都别想。”
就像觉醒了一样,我忽然发现,身边正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
书记和原校办厂厂长的儿子在谈恋爱,红旗和李妍走得很近,王猛也好像有了目标,强子也在喊着“大幸福”……
怪不得听说大学生有谈恋爱的,原来和我们是同一个年龄段。
其实,我自己交往了一个姐姐,却被母亲发现了。她居然给人家写信,请人家来家里见面,弄巧成拙,被人家拒绝了。当然,我们也恢复到普通关系。
实习期开始了,大家被分到多个商、企业和工厂。我在五金公司的第一门市部,跟着带班师傅王保强学习家电维修。由于职工和经理发生了矛盾,门市部关了门。
在无线电厂实习的唐军告诉我,无线电厂的领导,是从河北磨床厂停薪留职来创业的,非常有开拓创新的精神。蹲在地上就开个会,雷厉风行,这和我心里对改革家的认识相符。
于是,我充满希望的走进无线电厂的大门,踏进了社会的大熔炉,开启了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