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归何处》之淬火
作者:心如大海
(五)
坐了一夜的火车,天亮时已赶到成都。
为了解情况,掌握第一手资料,我先到各商场调查一下。
成都百货商场销售的雅哈电子琴
PSR-12型990.00元/台(不含附件);
PSR-32型1957.00元/台(不含附件)。
为民五金百货商场
PSR-12型1360.00元/台;
PSR--32型2280.00/台。
银河商场
PSR-12型 1360.00元/台
PSR-32型 2280.00元/台
成都人民商场
PSR-12型 1194.00元/台加附件1330.8元/台
PSR-32型 2133.00元/台加附件2086.00元/台
随后,我来到位于解放路一段的成都粉未治金厂劳动服务公司第二经营部,见到了经理张永强。
“你好!经理,我们厂的托收,你收了吗?"
“收到了”
“那为什么拒付?不是说货到付款吗?"我继续追问。
"发现了些问题,等你们来解决一下"。
“什么问题?”
“缺一台琴的附件,另外有一台电子外壳变形."
“我带来了一台琴的附件,你把外壳变型的琴给我看一下。”
“这……”他有些慌张“邹梅兮,那台琴呢?”
“就在柜台下面放着,"瘦高个子的邹梅兮向下指了一下。
“是吗?”张永强站起身,让到一边去"在哪儿"哈下腰侧身看着。
“这儿……”邹梅兮弯着腰凑过来,将琴取出。
“您看,就是这台.”
在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的闪烁。他中等身材,方形脸上黝黑发亮,浓重的双眉之间,是一个轮廓分明的“川”,眼珠很硬的那种。看着他粗大的手关节,似乎是个复员军人。
“这台琴壳是被热的东西烫变形的,不是硬伤。我认为是你们销售期间保护不够造成的。至于怎么弄的,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是……”邹梅兮尴尬的点了点头。
“不能这么说吧”张永强立即打断他的话“怎么说这也是商品,我们怎么会……好了,现在已经不早了,我们吃完饭再说吧。正好,我带你到我们的销售点儿去看一看。”
我虽然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但去销售点,我还是想了解一下。
张永强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分别来到新华电器商店和西城区的建辅经营部看了一下。
“这里都是我供的货”他有些趾高气扬,“成都这里小吃很多,你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就行”,我人地不熟,也得听便。
“现在电子琴的销售不太好,听说你是主任,能不能在现在的基础上下浮10%?”张永强皮笑肉不笑。
“您这批货是我们厂长在订货会上,给你们的批发价,已经是最低价了。”
“不会吧,我和你们的业务员王森有联系,你看这是他的来信。”说着,取出一封信。
信确实是王森写的,标注了出场价,并说批量订货还可以优惠5%。这无异于把厂长出卖了。
“他一个业务员,能给我下调5%,你是主任,下浮10%应该不是难事吧?只要你能同意,我马上给你付货款的50%,另外给你5000块。你看怎么样?”
我当即回绝了他。
“你必须立即按合同价付款,否则就退货,已经卖掉的结算。”
张永强很不高兴。
第二天,经过很艰难,几乎是半不合作的状态下,我和张永强签订了合同更改协议。
1、成都粉末厂负责10天内办理退货的铁路运输手续;
2、已售货物,按原价结算,未售货物如数退货;
3、物、款两清,合同解除。
下午,我打长途电话给厂里,孙杰副厂长同意,并让我留下等待。
这期间,我先后去了成都无线电一厂、二场、三场、四厂、五场、七场,成都高频接插件厂和成都无线电仪器厂,推销我们色码电感。
一个星期以来,我进入了难熬的等待之中。我真恨这擦屁股的工作。
如果不是王森,我何以会陷入如此困境,事情可能早就解决了。他是个混蛋,我真想建议厂里开除他。
做一个厂长,是多么的不易啊!明明知道有人在做对不起厂里的事,但却为了照顾大局而忍气吞声。张永强可以把邹梅兮赶走,刘文斌却不能把王森赶走,我真觉得他的可悲。
我只恨自己缺乏阅历,没有经验。宝鸡、张永他们敢这样为所欲为,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吗?厂长听到电子琴要下浮10%的要求,不知会怎么想。
乌鲁木齐、兰州、宝鸡、成都市场普遍反映了电子琴降价现象。该死的王森在信中报价:PSR-12型1060.00元/台;PSR-32型1855.00元/台。让我好生为难。
和厂长通话后,张永强提出的把琴转给第三方销售,但需要下浮5%。如果是真的,倒这了可行的。虽受1725.00元的损失,但比起11万巨款兑现,又算得了什么?但这些人贪婪的很,能行吗!
陈克宁也是,成都有那么多的物资供然站、百货、五金、音响商场、贸易中心,他为什么偏偏和张永强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承包商,订了销售合同。
我的协议书没有规定责任处罚,如果张永强不执行,又该怎么办?
陈跃明、孙杰,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来帮助我的。我只能耐心苦等。
成都无电一厂正准备用集宁的电感器上机。我们的样品却还没送来。不改变引线直径而加强引线强度,也确实困难。今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
内心深处,我寂寞极了。
也许,我真的该成个家了。
不能想这些!
昨天是星期天,我空等了一天。
今天上午,我去找张永强,他还没有回来。我写了个字条,请戴启爱转交。
张经理:
自七月十三日起,我来成都已近半月,问题一直没得到解决。合同因你方不能付款而不能执行,协议因你出差也没有履行。
希望你能正视这些情况,尊守合同,并尊重我方的合理要求——按期执行协议。望您分清利害,以大局为重,谨慎行事。
我住南洋招待所二楼十六号房间,请你或你委托办理此事的人,尽快与我联系。
涿州市无线电厂 张
1988.7.25
接连两天,我去找谢隆益发货,却因没有公章、不能验货等原因,没有进展。我找了成都粉末冶金厂的李本贵厂长,他答应帮我约张永强见面。
等待期间,我分别去成都电机厂、玉林电器厂、无线电四厂、国光电子管厂、锦江电机厂、红光电子管厂、新兴仪器厂等二十多家企业,他们都不用我们的色码电感。
一个星期过去了。
8月2号,在李本贵厂长的帮助下,我终于见到张永强。李厂长责怪张永强让我等的太久了,要尽快解决。并按排厂里专门负责发货的小张联系货运。
张永强又提出包装费用的问题,想让我来承担。我拒绝,并指出他必须负责全部费用。
今天推明天明天不见面,一个星期又过去了。
不得已,我再次找到李本贵厂长,他派一位姓张的同志去催张永强。这个人把我找厂长的事告诉了张永强。
张永强通知谢隆益准备发货。
下午,他们又告诉我,货发不成了,车战停运了。我问要到什么时候能运,张永强说要9月10号以后。我要求他把已经售出的琴款付出来,他说钱还没收回来,拒绝了。
我打通了长途电话,厂长同意补签一份协议,9月10号发货,售出的琴要付款,否则将琴收回。
我当即找到张永强,要求他付款并签协议。他说要等把货收来后才签协议。我问他何时能收回?他说不知道,反正9月10日争取收齐,并一起办理。我认为难以接受,随即找到工里,厂长李本贵正在开会,派供应科科长刘世泽接待。
我请他转答:要求通知张永强定下时间协商,以免他借故离开。他回答,他将和李厂长研究,下午我再去找他。
我通知张永强,请他准备接受厂里的调解。他说他下午有事,我告诉他,如果他拒绝厂方调解,我将不得已去请法院解决,他满不在乎.
9日
下午,我再次找到李厂长。李厂长说.如果铁路部门真的是因要运学生课本而停止运货,他保证把货发走。
我告诉他,张永强拒绝找公证处,并再三强调是独立核算,反对我请厂领导来解决,拒不付款也不签协议,扬言等货物收齐才签协议。
李厂长说我等得太久了,提出的要求也都是合理的,他将于明天解决这件事。
第二天,我把张永强叫到李厂长办公室。张永强同意公证合同,并付款。但只有两、三台琴款。
我要求他退货,并起草了协议。
张永强没有签字,但很明鲜,他有所触动。
我借此要求明天查货,并去成都市西城区内曹家巷85号的建福建铺经营部找马玉良(他与张永强签了20台琴的销售合同),去催款并追回货物。
10日
上午,张永强真到10点多才来到门市部。他说不去了,我坚持和他一起去。他居然发火了,说"要线没有,公正处你自己去"。
我不得不离开门帮常
中午,我要通长途电话,请刘从启转达情况。并告之张永强的态度。厂里如能在涿州起诉,打电话告我。
吃午饭时,谢隆益来找我,让我到门市部去。我告诉他,自己在等厂里电话。
说实在的,我看到他那天摇着王森
那封信,并朗读的嘴脸.真使我气愤到
极点。
刘从起这混蛋,他到底告诉厂长没有?为什么厂里不来电话,难道已经派人来了?我又想起在宝鸡那一天一夜,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第二天,我要长途电话没要通。只得拍了电报。厂长应该收到了,可什么还不和我联系。
忍无可忍的我,来到了成都第三律师事务所。但我没有原合同和法人委托书,只能自咨询一下。
我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
(六)
我来到了成都第三律师事务所。梁主任派何普、詹平二位律师进行非诉调解,费用150元。
当天,我们没有找到张永强,相约明天再来。
翌日,詹平律师找到张永强,单独了解情况。他给我留了字条:
中午我来找你,未见着。现留条。
张永强接受:清理剩余琴的同时,付已销售的琴款,及承担运费。其余的不愿承担,望考虑。
另:今下午,可能张永强要来找你们,希别外出。
有事可到所里来找我们。因有事今下午、明上午我都不在所里,见谅!
詹.
即日午12:45
夜里,厂里派孟凡伟来到成都,我高兴坏了。
第二天,我们没有找到张永强,去律师事务所,见了詹律师。
我们来成都无线电一厂送样品,田冲接待了我们,说准备打报告,请生产科试机。
晚上,见到张永强。他提出32琴调价为1840元/台,可立即付款。孟凡伟答应请示厂长。我默默无语,不相信他。他说明天等我们回话。
张永强又是一天不见面。曾天成来通知我们,说明天早八点发货。我们答复,验货前北得发货。
深夜11点,张永强来找我们,提出要我们马上验货,明天早8点准时发货,否则,再也不管了。
我们提出,验货要律师在场。他恼羞成怒,要我们立字据,我们没同意。
后经协商,他答应明天不发货,上午9点和我们一起去见律师。
上午,我去律师事务所找詹平律师,并见到梁主任。节绍情况后,梁主任说下午亲自去。
下午三点,梁主任、付子敬律师、詹平律师等,一起来找张永强。但经过各种方案的讨论,张永强均不同意。调解失败。
晚上,付子敬律师来了,了解情况后,他建议在涿县起诉有利。
我们只得返回涿州。
回到厂里,一眼就看到刘文斌厂长。
“你可回来了”他冲动的把我拥到怀里。又继续说:
“第一眼,我都没认出来你,还想是从哪来了个外国人。瘦了,辛苦啦”他有力的双手,用力拍打我的肩膀。
“厂长,我还是能力和经验不足,没办好张永强的事”我羞愧的说。
“其它的事下来再说,先好好休息休息”他心疼的看着我。
借着办公室的窗玻璃,我看到了自己的形象。
一个销售的青年,发型像香港的武打片里的人物,鬓角的头发向前勾到眼角,后面的头发勾过耳朵,和鬓角连上,从没刮过的连鬓胡子,把下额包起来,脸颊凹陷。衬衣只扣着下面的两个扣子,扎进运动短裤里。脚下一双凉鞋,后跟压平,当拖鞋穿。
两个月啦,厂里有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做为书记的潘志敏,通过关系,调到保定行署住北京办事处。
大高个儿的刘志斌,和自己的对象胡翠芳分了手,和色码电感车间的总工王秀荣搞在了一起。不甘心的胡翠芳就去找王秀荣打架。厂里开除了刘志斌。
再后来,新产品车间的王志凯工程师,可能是骚扰了兰州来的李工,被李工的儿子打了。新产品车间明存实亡。
生产厂长王义明离开无线电厂,调到了保定,实现了夫妻团聚,并在保定自动化电器研究所工作。
总工王绍金离开了
王昌全一家调走了
供销科的陈跃明,自己去单干了。
就连木工组的姜海君也去开了家具厂。
亚军的把兄弟张泽的父亲是双塔区法庭长,为我们推荐了张志英律师。
诉讼的程序比较顺利,我们如期拿到了判决书。
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技校毕业生的工资是每月47块钱,出差两个月,出差补助根本不够生活费用,报销后,亏70多块。我相当四个月没有收入。这工作没法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