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归 何 处》之淬火
作者:心如大海
(七)
听雷黎哥说,建宏哥开公司了。我想去看看。
“建宏哥”多年没见,我怯生生的。
“援越!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儿的”他高兴的说。
“我打听的”看着他热情的样子,我也不那么紧张了。
“还没吃饭吧?正好,咱俩一块儿吃,坐吧!”
建宏哥是七十年代去农大的插场知青。他会画画,我当过他的模特儿。
农场三队的大院里,从南到北是一条主路,两侧是钻天的大杨树。中午休息的时候,一个白衬衣,绿军裤的小伙子,双手插腰,“砰——”的一脚,一个雪白的排球,飞的比树还高。
他留着港台名星的发型,浓眉大眼,高鼻梁,国字脸,笑起来有酒窝,说话有磁性,一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
母亲画板报时,他主动去帮忙,画报头和花边儿,在右下角写上双勾的第几期。上小学的我,看的眼都直了。
那时知青们离开父母,住集体宿舍,生活状态不好。有一次来我们家,看到我们在包饺子,就帮我们包。饺子下锅,他却要走。
“建宏,你别走,忙了半天,吃了再走”母亲诚意的挽留。
“那可不行,他们还等着我呐”他脸红着说。
“那可不行,你经常帮我画板报,我也没谢谢你,你说什么也不能走”母亲坚持着。
“你就吃吧”我也帮腔。
“行,那我就尝一个”他拗不过。
“王师傅,这饺子真香啊!”他一口浓重的保定口音。
“那就多吃点”母亲热情的劝说。
“那可不行,你们娘俩点包饺子,都叫我吃了像什么话,我得走了,真得走了”他快速拉开门,闪到外面。
“看你这孩子,你怎么这样儿呀?”母亲想拉开门,可建宏哥在外面拉着门。
“王师傅,别管我,你快吃吧,我回去了”快步离去。
“来,咱们吃吧”他把炒好的菜放到桌上。
“唉,看我这个破家,你就凑合着吃吧”他话里带着情绪。
“我姐呢?”我问。
“你还不知道?她在“大舞台”当总经理呢,忙的也顾不上回来,我这个破家!”他咬了一口馒头,一边夹菜,一边环境着房间。
“吃完了喝点水,下午我带你去俺们单位”他点了颗烟,吸了一口,吧烟吹得老远。
一辆最小的菲亚特,他打开门,把坐搬起来:“上车吧,就是小点”。
我们躲开交警的岗亭,沿着滨河公园的北侧走。突然,车熄火了。经检查是没油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弄点油。”我俩把车推到一边,他匆匆离去。
不一会,他拿着一个输液瓶回来。加上油,我们继续走。
保定天马广告装潢公司,坐落于环城西路路边的滨河公园。这是栋独立的建筑,坐西朝东。听闻曾经是一家咖啡屋。
建筑正面的上檐,用茶色塑料扣板包制出约一米高的广告立面,上面安装着以 5 厘米厚聚苯板打底、用黄色有机板制作而成的大字——天马广告装潢公司,电话:26479 。
一进门,右手边是一间小库房,平时锁着门;大厅摆放着沙发茶几,是谈事的地方;南面的一小间是经理室;西面一间财务室;北面是一间工作室。建筑的北面,靠西侧有一个门,进去是一间厨房。建筑的后面是护城河,按照建筑的南北长度,建筑和护城河之间围起来,成了特别小的一个院子。
我们进到南侧的经理室。
“你的情况,我听雷黎说过,你当过车间主任,跑过业务,咱们这正需要人。你来了先当办公室主任吧,接待客户,学学做预算,起草个协议什么的……”
“建宏哥,你看,我刚来,对公司的情况不了解,什么也不懂,我想先去工地干活,等都学会了,摸着门了再说”我说。
“你是这么想的,也对。嗯……什么也别说了,你就先跟着干,先干吧。工资嘛,先按300,每个月。小松,小宁都是农场的,你认识吧?”
“不熟”我说。
“不熟也没关系,低头不见抬头见地,很快就熟了。”
(八)
打工生涯开始了。
建宏哥是经理,副经理是唐建华。苏会计、迟影和唐建英是财务。
建钢是建宏哥的弟弟,开着三轮车,负责采购。
木工有张金勇和王德贞、王德路,电焊是铁成。
壁纸工有瘦高个的小周和有点胖的小赵。
小松、小宁和赵永奇、还有我,常住单位,做科室牌、灯箱、即时贴字,聚苯板上贴有机板大字,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我参与干的第一个家装,是给南市区工商局的张局长家贴壁纸。
客厅的灯拆掉了,挂了个临时灯。没有专业的脚手架,两张桌子上各放一个小凳子,担上一块四米长的大木板,我上去一站,两腿就控制不住的抖。小宁和两个女壁纸工哈哈大笑。
后来就习惯了。吊木龙骨顶,上封三合板。上衣兜里装上八分钉,嘴里叼上撮儿,左手钉,右手锤,“当当……当当当当”完事。离开十公分,又一个……
一套活儿,干了个遍。
建宏哥骑着125摩托车带着我去要账。“泉水餐厅”、“新亚酒家”……
“老板,我们来了好长时间了,你们一直打牌,也没功夫搭理我们。现在也不早了,我说几句话。是这样儿的,你们呐是刚开业,又是装修、购置家具,买材料、发工资,费用不少,我都理解。所以我一直也没来结账。反过来呢?我们是个小单位,底了薄,租着门脸,工商、税务哪样都不能少,还有外地的工人需要开工资,这不你们开业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这点钱也不多,你安排一下给我们结了吧!”
在我心目中,建宏哥是画画的,文质彬彬。忽然发现眼前的建宏哥高大了许多,绿将军尼的大衣,红色的头盔在手里提着,黑色的皮手套夹着烟卷,吐烟的时候,漂亮的双眼皮,眯起一只眼,腮边一个猴子,随着他说话,不停的抖动。摩托车钥匙和其它的钥匙串成一把,有个坠件,一双军用大皮K,一走路“格愣、格愣”的。这形象,和我认识他的时候,判若两人。
“行喽!等俺们松宽松宽,就给你们安排,先回去吧”
我们等了两、三个小时,人家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
我先后参与了“三得利”餐厅、“美国家乡鸡”餐厅、保定园林处办公大厅、京都烤鸭店的业务洽谈和施工。
建宏哥遇到了一件事。“京京烤鸭店”的老板王兰新,无力支付装修费,用一辆红色的本田轿车来抵账。这个老板和建宏哥住在同一个小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建宏哥开着这辆车很别扭。
经当年的知青老根儿介绍,新市区纪委的马科长,用一辆212吉普加5000元现金,换走了红本田。这件事,明显是建宏哥吃了亏。
一天,残疾人奥运会取得三块金牌的王嘉奎来了。这个人可不简单,受到过邓扑芳的接见,拍过电影《同在蓝天下》,虽然没有左腿,既会开汽车又会骑摩托,经营着一家汽车改装厂,还和“保定爱迪生”陈刚合作,生产“麦吉克”擦车纸巾。他的长的非常有特点,像《流浪者》里的——扎卡。
他听说了换车的事,认为不公平。对方是不当得利,要仗义执言。但既定事实,也无能为力。
装修外贸苇编厂的办公室的时候,做木地台晚上加班。我们用压刨给木板静面,小松和小宁这两个小子,轮流送料,让我负责在前面拉,压出来的木皮打在我的脸上生疼。第二天建宏哥看了就觉得有问题,知道他们先来的,我后来的,他们是嫉妒我。
一天,用电刨子锯木条,他们说我锯的是“马蹄儿”,有斜面,让我返复剧,结果太注意锯口,我右手中指的指甲被削去一半。
回到单位就被建宏哥发现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你怎么会受伤?看着挺聪明的个人,人灯似的,怎么就受了伤?你……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我看看……得亏伤得不厉害,否则我怎么和你妈交待呀!”
听得出,他既着急又生气,满是心疼。
“你们现在怎么吃饭呢?”他关切的问。
“在街上麦着吃”我回答。
“都吃什么?吃的怎么样?”他继续问。
“烙饼、馒头,买点儿朝鲜小菜,吃的还可以,就是月底剩不下钱”定州的赵永奇回答道。
“这样,你比他们都大,我交给你个任务,我给你们置办锅碗瓢盆和媒气灶,你带着他们几个做饭吧?怎么样?”他看着我,恳切的说。
“好的”我答应下来。
说干就干,买米、买菜,两个人一伙儿。小松和小宁,我和赵永奇,一天一换。
为了省钱,我们找到三十八军军人服务社的王占成,买到了南方人的机米。便宜是便宜,就是没咬劲,不好吃。但配上炒菜,也还可以。
可问题来了,我和小赵每天都收拾的很干净,轮到小松和小宁,他们不收拾,有时该他们做饭就不回来了。烦恼频发。
生活条件改善,我们就有了业余时间。小松、小宁和小赵都在学习画画。小宁总是吹嘘天津的表哥画的好。
“你的这片,毛草地啊,我却我却,思恋着你……”他一边画画,一边抽烟,嘴里哼着歌儿。
我则去河北影院前买了一本《何新集》,看《龙之谜的揭破》、《凤之谜的揭破》。
后来去保定市总工会,报了自修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