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归 何 处》之千锤百炼
作者：心如大海
（七）
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申报合资企业，成为了方兴未艾，轰轰烈烈的社会潮流。
“天下第一州”的涿州市，同时申报合资企业的就有“华夏粘胶带”、“东美发制品”、“亚大塑料”、“镍镉电池”、“康泰鞋业”、“华恒塑胶”、“涿加照相”等十多个项目。
开办费，做为申办合资企业的必备支出，面临到每一个项目单位面前。从联系外商，项目洽谈，名称核定，编写资料，立项，可行研究报告，省、地、市各级部门的批复，差旅费用，一笔可观的费用。
做为经贸公司，我们要自筹资金。
于是，商贸活动就此展开。汽车、钢材、水泥、木材，只要有信息，我们都要核实。卖方、货源、买方、差价、资金、货运、结算等等都是我们的工作范围。
一天，有消息说，迁西部队有车辆和设备要淘汰，我们决定约联系人去看货。
为稳妥起见，上午多次打电话核实，午饭后出发。
一行人，张树德、惠宝剑、我、乘坐杨立强驾驶的小面包，分别接上涿州、良乡和北京的联系人，赶往迁西。
由于接人用去了太多的时间，我们到达迁西的部队所在地，已经夜间十点多了，附近又没有餐馆，只好饿着肚子，在车里将就一夜。
第二天早上，等部队领导上班后，联系人进去问询，部队领导说，是有这么会事，由于中间人寻找买主时间拖延过长，车辆和设备已经处理完了，意思是我们来晚了。
大家垂头丧气开始返程。小面包里一片沉寂，只有车辆运行的声音和人们饥肠辘辘的“咕咕”声。
“谁有火儿？”良乡来的联系人，是个大高个儿，漂亮的发型，国字脸。厚厚的嘴唇，正眉正眼。一身咖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手上拿着一包烟，掏出一支，随着车身晃动着问。
车里的人，又困又饿，大都眯着眼睛打瞌睡。看到没人理他，我掏出火柴递给他：
“给你”
他接过火柴，把手里的烟加到耳朵上，晃动着从烟盒里又取出一支烟递过来。
“谢谢！我不会抽”我连忙摆手。
“哎！你不抽烟，带火儿干什么？”他点上烟吸了一口，吐着烟吹向我。
我接过火柴，看着他撇着的嘴脸，心里很不舒服。
中午，我们赶到了通县，找了个小饭馆，准备吃饭。
“昨天饿了一夜，早饭也没吃，中午来瓶酒喝吧？”大高个儿大声说到。
张树德看了惠宝剑和我一眼，转脸对饭馆老板说：
“那就来一瓶吧”
“都谁喝呀？”大高个儿说着话，看向左右。
“哎——你们涿州的，来这么多人，连个喝酒的都没有啊？”见没人响应，大高个儿看了看北京的老蔡，又看了看涿州的联系人，转向我们，大声说道。
张树德是司机出身的经理，惠宝剑是丁专员的司机，杨立强开车，涿州的联系人是个老头，我一看只能是我了，还没喝过酒。
我站起来，拿过那瓶白酒：
“你不是说涿州没人喝酒吗？我跟你喝！”说着话，我拿起一个塑料的啤酒杯，“吨、吨、吨”就倒满了，
“喝完了我再告诉你，为什么跟你喝这杯酒”我举起杯，“吨、吨、吨”一饮而尽。“咣！”地把杯墩在桌子上。
塑料的啤酒杯，大约能盛七、八两白酒。大高个儿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得！你来吧！”北京西罗园的老蔡是这个事的直接联系人。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刚刚在半路上，你要抽烟，我给你火儿，你说我不抽烟带火儿干什么？我不给你火儿，你他妈上火葬场的烟囱上对火儿啊？狗眼看人低！你喝！”我终于爆发了。
大高个儿看看我，看看老蔡，又看了看涿州的其他人，僵在那里。
张树德和惠宝剑赶忙来到我身边，
“晓东”
“晓东”
一个拉起我的手，一个拍拍我的肩
“算了，算了”
“快坐下吃饭吧”
我狠狠地瞪了大高个儿一眼，坐了下来。
一顿饭下来，那个大高个儿，始终没有再碰那个所盛无几的白酒瓶。
送走了北京的老蔡和良乡的大高个儿，坐在副驾驶的张树德，转脸看着惠宝剑：
“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喝酒”惠宝剑笑着转向我：
“晓东，你能喝多少酒啊？”
“我也不知道，平常没喝过。今天实在是太气人了？本来白跑了一趟，饿着肚子就窝火儿，他还说他妈风凉话！”
“哎，那咱们以后跑项目，喝酒的事儿可就归你了啊！行不行？”
“试着来吧！”我借着酒劲儿说。
此后，申报合资企业的过程中，所有的酒场，都是我来将挡土掩。
甚至后来去塘沽海关提设备的时候，代理报关行的张报关员喝多了酒，还不忘举着大拇哥对我说“酒仙！酒仙！”
（八）
容城，办公大楼的会议室里，保定行署招商引资协调会正在进行。长方回型的会议桌周围，坐满了保定各市县的计委领导和项目单位的负责人。保定行署的丁文斌专员和姜殿武专员在认真的听取汇报。
“我们完县是革命老区，没有英、法、美、德的外商渠道，只能通过老的社会关系，联络港、澳、台的外商。这些华裔外商，大多比较迷信。他遇到什么容城呀、保定呀、涞水呀就好谈。我们好不容易联系上外商，听说我们是完县，人家转身就走了，怕“完”！”完县的领导边说边擦汗。
“哗——”大家笑成了一片。
“针对这个情况，我们县里的领导们一商量，要不我们就把县名改一下，希望丁专员能给我们批一下”
“改了名字就能招来外商？”丁专员笑着说。
“最起码机率要大一些”完县的领导脸都涨红了。
“你们想改成什么？”丁专员问。
“我们和县领导商量了，“顺”呀“平”呀，这外商容易接受，我们想改成——顺平”
“如果改了县名，就能吸引外商，那就改吧，我同意！”丁专员批准了他们的请求。
从此，完县就成了顺平县。
每个市县已经建成多少合资企业，有多少正在申报的，企业的基本情况，有什么困难？大家都一一汇报。
丁专员要求各主管部门，针对各地各企业的具体问题，现场落实如何处理，能解决的立即解决，不能立即解决的，落实对口人员，会后落实。
保定华恒塑胶有限责任公司和保定涿加照相器材有限责任公司的可行研究报告出来了，文字部分是李泽成科长完成的，经济分析部分是农机厂的苑科长完成的，表格就十六、七张表。
“我这个是给你们潘总帮忙，谁让我们是同学，老苑哪儿你们给出个辛苦钱，一个是工作量太大，一个是一般人弄不了，你们得给人家个辛苦钱。”李科长说。
我们每套材料打印了五十份。李克诚科长带我们去保定计委的外经科。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大家辛苦了！招商引资，兴办中外合资企业，是我们的国策，是重中之重！咱们保定行署的丁文斌专员、何兰亭专员和姜殿武专员亲自主抓，组织各个部门和银行联合办公，一站到底，为企业服务。今天，咱们研究涿州的两个企业。希望在国家政策的规定范围内，争取一次通过，给企业开绿灯。”会议室里，段科长的发言非常精炼。
我在他讲话的同时，把抱着的材料送到每位专家和领导面前，并为每个人发了一个装有五十块钱的信封，并为大家伙送上各种水果和香烟。
随后，我拿着保定计委的批复文件，走到每一位领导或专家面前，请他们签字盖章。
“段科长，咱们不能这么草率的签字！这个“华恒塑胶”是进口ABS粉，生产ABS颗粒，这是国家的许可证管理项目，如果许可证办不下来，就是咱们都签了字，也办不下来。还有“涿加照相器材”，这是国家限制项目。如果是来件组装，就必须全部外销。企业没有销售权，没有发票。他们的合同可不是这么签的”二轻局的王主任是个女干部，说话掷地有声。
“人家大伙都签了，就你不签？”段科长瞪起了眼睛。
“你们签是你们的事，谁签谁负责。一个是许可证管理项目，一个是国家限制项目，反正我是签不了！”王主任态度坚决。
“你这是逮住个鸡巴硬拽！”段科长火儿啦。
“什么是逮住鸡巴硬拽？老段，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王主任“噌”地站起来。
“企业谈一个项目不容易，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你不签字就是解决问题吗？这不是逮住个鸡巴硬拽是什么？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段科长脸涨的通红，也站了起来。
“你说的不是人话，我就是不签，今天这会开不下去了，我不开了”王主任一手抓起提包，一手拿着外套，夺门而去。
眼睁睁看着前功尽弃，李克诚科长带着我和惠宝剑赶往二轻局。
“王主任，您消消气，有关的政策，我们也不太懂，您给我们说说，看看怎么办才能解决”李科长虚心的请教。
“你说有老段那么说话的吗？啊？太他妈气人啦！”王主任余怒未消。
“可能他中午喝了点，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李科长耐心的劝着。
“国家有62种产品是受许可证管理的，ABS就是其中的一种。还有你们那个照相器材，国内的技术并不落后，而且市场已经饱和了，这属于限制项目，国家不支持。”王主任渐渐平静，回归理性。
“那我们下一部该先解决什么问题？”李科长继续问。
“华恒塑胶首先要落实许可证的事，落实不了，就别办了！照相器材这个，你们回去找外商重新谈吧，产品100%外销，他同意了，你们再办。”王主任说的明明白白。
“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李科长问。
“听明白了”我们俩异口同声。
“那咱们就先回去吧，让你们潘总再和外商谈谈……”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