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中,许多人有意无意,谈世间冷暖,论人生百态,问人生的意义何在?更有甚者纠结其过往,却找不出能让其快乐的理由。于人比地位,奔波一生,苦熬一世,没能成就一番事业。比妻子,无论自家那位如何贤德,相夫教子,在他心目中,还是不如别人家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闲暇之余守着长城砌,回来嗲声嗲气求补仓,那邻家女人好。
在他心中,唯一能让其有所慰藉的,只有一双儿女还能上得台面。一个985,一个211,即便如此,可他心里还是不平衡,虽然都进了名校,那也是他用金钱烧出来的。那会儿两个小崽子,小学补奥数、初中开小课、高中强化班,烧钱就如清明节上坟化纸钱,就算不出个数来,才走到这一步,才让自己有了资本骄傲。可别人家的孩子省心多了,在同一起跑线上,没费吹灰之力考了托福 ,远渡重洋,进了哈佛。
那几天,他都怀疑起自己的基因了,向纵向比,向横向比,才找出了安慰自己解脱的由头,一盆污水泼给了大地、一身怨气让老天背了锅,美其名曰天地对其不公。
刚放下这没有头绪的一身怨,手机里催房贷如同催命的短信又闯了进来,那刚刚平复的心又开始叹息,自己他妈的咋就那么背时不如人呢?一个单位忙差事朝九晚五,别人能开大奔、住别墅、喝洋酒、叼好烟、品茗茶,大肉都不吃了,改吃野菜了,返璞归真回归了自然。这让他不由地联想到三年困难时期,一块老母猪肉治愈了一屋人黄肿病,嚼茅草根充饥,还拉不出屎,这会儿别人却把这些东西当成养生益寿延年之物,还上升到理论高度,煞有介事告诉身边人,夸夸其谈:这茅根是粗纤维,有益于肠蠕动,减少脂肪堆积,可是利器,炫耀自己不惜驱车跋涉,花重金去乡间淘,只为养生,与之相比,他更是心生不平,在他日常生活中,鸡鸭鱼肉可是上品,他渴望每天都有一口肉吃,即是幸福之至了,再喝上一杯土烧老酒,那便是入了仙境。他只有这一刻,酒精麻醉了所有不如意,借着酒疯喋喋不休,情不自禁,肺腑之词似脱缰之野马,似大江之决堤,弄得早以褪去容颜,而今只能在滤镜中才能找回少女时,自家屋里那女人,担心不已。
此情此景,女人也只能发出几声低沉的叹息。眼前自己这夫君,自打她过门儿就没消停过,总觉其怀才不遇,无端叹息:问世间可真有伯乐?问世间可真有公平二字?问世间可真能天道酬勤?如有,为何命运之神始终没有光顾过他。她扪心自问、为他愤愤不平,自己眼前这夫君,论勤奋向上,倒也舍生忘死;论学识品行,倒也上乘;知识不敢说学富五车,倒也通古达今;论相貌,说不上是一位俊男,但也一身儒雅。她跟随其多年,共同走过而立到霜染鬓发,平淡中熬过了几多春秋,还真不曾见过他有所建树。回味过往,攀比之心骤起,这君也未曾给过自已如别人家女人那般奢华光鲜的日子。
但在她心目中,也是别家男人不能与之相媲美的,更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物质上,自家不能与同僚们比高低,但她很满足,她不用担心,那些外表光鲜,内心空虚、花瓶女人们的担心,她不用为今晚他不回来吃饭睡觉,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去寻根问底,她习惯他在自己面前不加任何掩饰、那唉声叹气,她习惯他躺在自己怀里发出的梦呓,此时她会柔情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亲亲他的额头,此刻,她不再像一个妻子,而是一位母亲在精心呵护自己的孩子,直到听不到他那含糊不清的梦语,无端的叹息,呼吸不再急促。
这时她也不再有睡意,一路奔奔磕磕,她从心底,感谢这个朝九晚五忙碌的男人,虽然他从没有给她买过一件爱马仕,也从没有用过香奈儿,住的还是房改时那小户型,他却让自己踏实,从不担心眼前这个男人会像别人家男人那般,豪车停在楼下,落满鸟屎,跨着名包的女人,一夜间成了黄脸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庆幸自己有双慧眼,庆幸老天对她如此光顾,给她怀里送来了这么一个在别人眼里是草包的汉子,这一刻,她脑海里闪出了《增广贤文》里的几句名言,“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人活百岁也只不过三万六千五佰天”,想到这儿,她似乎想清了凡尘事般,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作者简介】刘道云,笔名照云,作家,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祖籍湖南新化。1960年生于黑龙江省伊春市。1975年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89208部队子弟学校,同年回湘下乡。1977年应征入伍,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并荣立战功。1984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山那边的小屋》,2011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小说集《山之魂》。2012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散文集《情曲心歌》、长篇小说《苍溪妹子》。2013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老腊树下》。2015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那月霜花》。2019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第一书记》。2020年由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清风徐来》。2021由湖南音像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大矿山》就职于娄底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第三届冷水江市作协主席,第五届娄底市作协副主席。现任娄底梅山文化促进会副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