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单宝剑的这篇文章,写于2008年。曾被收录到栾建东编著的《西海岸美文》一书。该书2013年8月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单宝剑,男,青岛西海岸新区六汪镇小沟村人,1963年2月生人,大学本科文化程度,高级政工师、经济师职称。先后任六汪镇党委宣传干事、胶南市商业局(商业总公司)秘书、办公室副主任、政工科长、纪委书记、党委副书记,青岛西海岸公用事业集团党委委员、董事、纪委书记、工会主席,系副处级区管干部。胶南市首届青年科技人才,山东省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中国现代文学学会会员。】
内容提要
文章围绕在农村老家过年展开。年近岁尾,众人忙于迎新年,同事间探讨过年话题,认为农村过年更有年味。农村是过年根源,作者忆起儿时农村过年的美好时光,与城市过年的平淡形成对比。作者老家在离城五十多里外的农村,每年春节都在那度过。农村过年准备工作繁多,赶年集时集市热闹非凡,年货丰富。年三十有祭祖、贴春联等传统习俗,从年三十下午起,人们走亲访友、聊天娱乐。除夕夜,鞭炮声与春晚同步,年夜饭时大家争抢吃出包有 “钢蹦” 钱的水饺,讨个好彩头,饭后孩子们磕头讨要压岁钱。年夜饭后,年轻人和孩子外出拜年玩乐,家族门中拜年形式多样,秧歌队也为村子增添热闹氛围,描绘出农村老家过年浓浓的年味和热闹场景。
在农村老家过年
单宝剑
不知不觉已年近岁尾,人们都在不约而同地张罗着烫头、理发、添置新衣服、置办年货,就是单位里也在紧锣密鼓地酝酿着如何发放年节福利的事情,精明的商家早就不失时机地开始大张旗鼓地宣传造势了……种种迹象表明,农历新年就要到了。
眼看象征着一年真正结束与开始的春节即将来临,一次我与同事无意中聊起了有关过年的话题。父母家人均在城里的同事们纷纷感慨,现在在城里过年越来越没有年味了,而父母家人均在农村的同事,此时却表现出了少有的优越感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最后的结论是,在农村过年的感觉真好!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本来我想衣锦把家还。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家里总有年夜饭。漂来荡去又一年,甜酸苦辣咸,什么情况都碰过了,心也有些变……”。一曲《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唱出了人们对回家过年的复杂感情和普遍心态。
农村是过年的源,农村也是把自己带回童年的天使。儿时,在农村过年的感觉真好,那时候真有一种怡然自得的境界。“新年到,新年到 ,姑娘穿新衣,小子放鞭炮,老头买顶新粘帽……”每当听到这首儿歌,便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农村过年的美妙时光,那时的过年才真叫过年哩。长大了,特别是成家立业,自己独自支撑起一个家庭后,尽管对过年的期盼早已是今非昔比了,但与在城里过年的同事比起来,还是觉得回农村老家过年有意思。诚然,现如今的物质文化生活已是大大提高,早已今非昔比,可在城市里,人们对过年不再象在农村那样有一种期盼,少了一些喜庆与热闹,都觉得过年没劲了。感觉城里的年味也就放鞭炮那会儿的硝烟味道,人们在一起除了看看电视、玩玩麻将扑克,似乎与平时的放假没什么两样,不免也觉得有些可悲。也许幸福的感觉真的与物质无关。

而在农村过年可就大不一样了。“忙年忙年”,一年一度的春节预示着旧的一年的结束,新的一年的开始。在农村,人们对年节自然是特别看重的,过年的准备工作多而烦琐,“忙”自然是免不了的,可人们普遍对过年有那么一种殷殷的期盼。在农村过年,能感觉到吸引人的,不仅仅是家人团聚、走亲访友、休闲娱乐,以及一整套祭祖程序,更重要的是在农村过年有那么一股浓浓的年味儿。
我的老家是在离我所在的小城五十多里外的农村。算起来,我离开农村老家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小时候自不必说,即使离开老家后,每年的春节我也都是在农村度过的。
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过年感觉真是太有意思了,似乎过年只有在农村才会那么的喜气洋洋。在我的记忆中,童年时期的年节总是与雪分不开的。那个时候,似乎每当年节来临前,老天爷总要在一夜间铺天盖地地把新年的气氛着意打扮一番。一进腊月门,北方的农村就象一个抽了发条的机器渐渐地忪懈了下来。赶年集是必需的,特别是进入腊月初十以后,乡亲们就已经开始做过年的准备了,这个时候的农贸集市就显得特别热闹。临近年关,集市上的货物日渐齐全,平时很少看到的各色年货,变戏法一样的冒了出来,当只有过年时才贴的年画、窗花、门神铺天盖地跳入人们的眼帘,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不时地充塞着人们的耳膜时,年节也就已经渐行渐近了。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跟着大人逛集市,在拥挤的人群众中牢牢牵住大人的衣角缓缓前行,眼睛却是不离身边琳琅满目的年货。女人们扎着堆儿在布摊上挑选布料,赶在年前置备一家人过年要穿的新衣服。成了家的男人们手提着购买的年货,肩膀上驮着幼小的孩子信步走在人群中是集市上常见的风景,那高高在上的孩子手中必定举着一串糖葫芦或是一个糖人在津津有味地咂着。

“有钱没钱、剃头过年”,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这个时候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扫尘、洗衣服、炒花生、炸油条……农家袅袅炊烟不断,在忙忙碌碌的准备中就到了年三十。
在我的老家,年三十祭祖也算一件大事。午饭后,一家一档的男人和小孩们总要集结在一起,前呼后拥地到祖先的坟上烧纸磕头、供奉供品、燃放鞭炮,以示对故人的敬重,同时也意味着把祖先领回家去过年。黄昏时分家家开始贴春联、请门神、挂“祝子”(一种挂在正堂填有祖先和逝去先人名字的字画)、挂灯笼,眨眼的功夫,从村头到村尾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无遮无拦地漫延着一片红色,把空气也熏染得喜气洋洋——直到这个时候,年真的是到了。
在农村过年,想起来那份浓浓的乡情、热闹的场景,让人倍感亲切与幸福。从大年三十下午开始,在把“年”忙的差不多了后,孩子们自不必说,没成家的姑娘小伙以及象我们这样常年在外工作,单纯回家过年的人,便抽出空来外出到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伙伴家里打牌、聊天,大家在一起说着农村近些年来发生的变化,问起村里某某人现在生活的怎么样,谈起小时候村里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不知不觉地也就到了好吃晚饭的时候了。尽管伙伴家极力挽留,但按照我们当地农村的风俗习惯,年三十的这顿晚饭(并非年夜饭)是不能不在家吃的,于是在匆匆约定好年夜饭后外出拜年会面的时间、地点后,便匆匆告辞回家,这一般也就是年除夕前最后一次外出活动了。
吃过年除夕的晚饭后,大人们一般也就不再外出了,女人们开始忙着准备炒花生、炒瓜子、煮芋头、备除夕夜的酒肴,然后就是准备包年饺,男人们则帮着打打下手什么的,其他无事可做的人便坐在一起边看电视边玩。一家人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在充满吉庆氛围的农家屋里荡漾着。近些年来手机普及以后,同事之间、朋友之间互相发送手机短信祝货新年,也便成了一道必不可少的风景。
一年有四季,五更分二年。除夕之夜,燃放鞭炮标志着过年高潮的到来。往往还在除夕夜正式燃放鞭炮之前,就已经有性急的孩子开始放小鞭了,声音此起彼伏,不过这也只是序曲,年三十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等到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夜色中顷刻间连成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洋溢出笑容。
近些年来,农村也是与时俱进,燃放鞭炮的时间多是与央视春节文艺晚会同步,十一点半以前就要开始忙活了,女人们忙着下水饺,男人们忙着摆放供品,敬天敬地敬灶王、敬祖宗,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家里一边下着水饺,外面也就不失时机地燃放起鞭炮。一时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既热闹又热烈,觉得特别有意思。
最热闹的时候还是吃年夜饭。我们家人口多,除父母外,我们亲弟兄就有四个,每家三口就是十二口,加上父母共十四口人。前些年孩子小时还能勉强挤下,尽管需要有人在炕前里打“站票”。可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近些年来,吃年夜饭的时候可就更挤了,但农村人讲究人丁兴旺,人越多越拥挤,也便觉得越热闹。

吃年夜饭时,最有意思的是看谁从水饺里吃出的钱多。农村有个风俗,年夜饭的水饺都要按照家里的人口数量包上“钢蹦”钱,谁吃出的钱多,意味着新的一年要发财,为的是讨个好口彩,于是大人小孩都拼命的吃,希望多吃出钱来,特别是孩子们,尽管撑的很饱了,也要多吃几个,一旦谁率先吃出钱来,大家就会齐声向其祝贺,于是吃出钱来的人也便倍敢自豪无比。年夜饭后,最后一项议程就是向大人磕头问好讨要压岁钱,当然这主要是孩子们的事,孩子越小越热闹,往往在磕头、问好后还要当众表演个节目,才能讨到压岁钱。
吃过年夜饭后,就算过完年了,年长的人和女人们往往要先稍微睡一会,以待有来拜年的人来了准备接待,年轻人特别是孩子们则干脆通宵不眠,穿上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新鞋外出拜年玩乐去了。我们家族户门比较大,拜年时一般都是提前约好时间、地点,一大家子的兄弟们结伙成群地挨家挨户去串门拜年,往往是到了谁家,酒菜早已摆好,一般每到一家都要喝上杯酒才能走,一路下来,即使不醉也要晕晕乎乎的。未出嫁的女孩子们往往不与男人们搀乎,她们几个人单独约定,单独行动。同辈的媳妇们往往等天明以后,或单独或结伙外出拜年。总之,从吃过年夜饭后到大年初一,一茬茬、一伙伙拜年的人们,穿穿梭梭,说说笑笑,镇上或附近村里的秧歌队也会在这个时候红红火火地扭进村子,煞是热闹,俨然成了农村过年时一道独特的风景。 (作于二OO八年元月六日)


(本栏目编者日月星辰,男,生于1962年8月,山东省高密市阚家镇人,退休干部。曾任诸城市枳沟镇党委副书记,诸城市水利水产局副局长等职。参与编纂《诸城县教育志》,主持编纂《诸城市水利志》。著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纪实《传承之路》、史料性著作《六汪村庄》,参与编纂《六汪人物》。现任青岛西海岸新区六汪镇文学艺术联合会顾问、《六汪镇志》编辑、六汪乡村记忆丛书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