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年轻时喝酒,也抽烟,算是他的爱好了,近年因支气管疾病把烟酒也戒掉了。父亲很自律,他不打牌,不玩麻将,没有别的不良嗜好,除了看电视,就是看书,所以,他的退休生活在别人看来略显单调。
先说父亲看电视。他喜欢新闻频道和戏曲频道,新闻是他必看节目,他关心国内外时事,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他是忠实的守护者,一天都不曾错过。有时,看到广东方面的新闻,还会电话跟我们核实,我和弟弟、弟媳等都在广东谋生,与父亲相隔800多公里,虽然父亲电话里从不说牵挂之类的话,但我们知道他内心是牵挂我们的,所以就连我们所在地的新闻都特别关注。今年疫情之下,父亲在电话里多了不少抗疫和防疫方面的嘱咐。
父亲看戏曲很有意思,只要切换到戏曲频道,无论是什么时候、播放的是什么剧种、什么曲目,什么唱腔、谁演......他一概不挑,从头看到尾,他不想看了,也是关了电视,不是换台。所以,那么多剧种——京剧、越剧、评剧、昆曲、黄梅戏、豫剧......我还真没弄清楚他喜欢什么剧种,是否分得清不同剧种的区别。
鉴于家里没一个戏票,不懂欣赏,所以也没人陪他看,常常是看着看着打瞌睡了,电视兀自开着。2017年春节,某个闲适的上午,我倒是老老实实陪他看了一回,播的是很老的一个评剧《花为媒》,巧的是演媒婆的是我喜爱的赵丽蓉老师,如果不是冲着赵老师,我也坚持不了一分钟,我安静的坐在父亲身边,陪他从头看到尾,不问他细节,因为我知道他也答不上来,就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就好。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在想:当时看评剧《花为媒》的父亲,他未必分得出这是评剧吧!
近两年父亲也看电视剧,抗日类的电视剧他看的比较多,但毕竟是快80的老人了,记忆退化严重,问他看什么电视剧,记不住片名,也记不住情节,但有一部剧的剧名他能脱口而出,那就是火爆全网由郭涛和梅婷主演的44集电视连续剧《父母爱情》,这部电视剧之所以被父亲记住,我猜想是因为电视剧的大背景是部队,主人公是一名军人,而我的父亲也曾是一名军人,剧中的一些生活场景能勾起父亲的回忆吧!
今年春节,因为疫情影响,赋闲在家的时间比往年久,陪他重温了一遍《父母爱情》,用手机看的,屏幕太小,看的很费劲,寒冷的冬夜,我和父亲围着“小太阳”(烤火的电器)一边看一边讨论,父亲饶有兴致,心情也大好,这令我颇感欣慰,我明白,父亲心情好是因为有儿女在身边陪伴。
再说父亲看书。父亲看书并不挑,什么书在手边就看什么书,好像没有特别的喜好,父亲看书有个习惯,他看到某个地方不看了,就用红笔打个“√”做记号,他看书特有仪式感,眼镜、笔先摆放好,找到上次做的记号之后,把那个记号涂掉再往后看。
未搬入小弟新房前,父亲的睡房有个组合柜,父亲拿来当书柜用,放满了书,有些是村里文化中心的图书室送来的,有些是一位亲戚从他村里的文化中心拿来的,都知道父亲爱看书,书杂,没分门类,所以父亲看书不挑,有什么书看什么书。
我分多次带了一些历史方面的书给父亲,记得有张宏杰的《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张居正大传》《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等,春节在家,有天看到他的宝座(一张可以自由调节倾斜角度的摇椅)放了那本《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问他知不知道张居正是谁,他回我一句“不记得了”。我听到“不记得了”这四个字,心里难过,鼻子发酸,这表示父亲老了,父亲的记忆在快速退化,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甚至会连自己的儿孙都不记得了!
2017年电话里主动向我索书,问他要些什么类型的书,他回了我三个字“战争的”,这个范围太广了,我自作主张诠释为“抗日战争、国共内战、解放战争”,依着这个范围买了十几本给他,知道他看书是看了后面忘了前面,记忆退化得很严重,也就不细问他是不是看完了,权当他看书是打发时间吧!
我有买书的习惯,这几年陆续买了500多本,去年国庆,拉了一车书回邵阳,有200多本,都是分好类打了包装的,我跟父亲说“书随便看,看过给我归位就行”,他瞄了一眼十几包书,来一句“我还能活几年?你给我买的几十本书看到死也看不完了!”
听到这句话,想哭,面对岁月的流逝,面对父母的衰老,作为子女,没有办法挽留时光,更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内心的无能为力就像一条鞭子狠狠的抽在身上,充满了挫败感 !父亲今年78了,就算父亲活到100岁,也只剩20来年,短短的20年,有如沙过指缝,只是一瞬间而己!但身在异乡,不能时时陪伴,只能提醒自己与父母多通电话和视频。
手机上联着家里的摄像头,得闲便打开瞄一眼,多半会看到父亲坐在阶前看书的镜头,每当这时候,我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发个视频“骚扰”他一下,聊几句家常。
作者简介:王一凌,笔名禅意、禅意水莲,湖南邵阳人,现居深圳。新邵县作家协会会员,《青年文学家》邵阳分会理事。曾在《知音》《女友》《家庭》《爱人》《错爱》等杂志发表过作品。现有小说、散文、杂文、格律诗、现代诗、小小说(闪小说)等散见于各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