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建军,00后,在读大学生我爱读一本书,跟它去探秘宇宙。我爱数星星,因为月亮是我心中的图腾。
空气突然间聚爆了。灾难降临时,每个人并不觉得恐惧,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这将是人类的终焉时刻。
【失败品的命运就是被毁灭,不是吗?】
宙斯在和雅典娜下棋。深蓝底棋盘上嵌着沟沟坎坎的立体纹样。“check.”宙斯落下一子,棋盘上溅出水花。大海波涛汹涌,吞掉了沿海大部分岛屿。
雅典娜打翻了棋盘。棋子在空中任意飞舞乱了套。这次可没有诺亚方舟。
“你太心急了,”宙斯言,“我并不认为那样做是最优解。”雅典娜答:“讨讨乐子罢了,不是很有趣嘛。”她做了个鬼脸。“我们的时代即将来临!”
重 启
我睁开眼睛。阳光很灿烂,但并不刺眼。献祭的日子到了,可不能错过祷告。远处通天的石梯上已镀上金光,那是主降临的前兆。低鸣的钟声敲响,教堂的白鸽飞向了天堂。阿门!
雅典娜欣赏着五彩斑斓的小球。“哦?不忠心的人是没有未来的。”她轻轻抬起黑色的玻璃罐,漂亮的小球如心脏般跳动着,充满了韵律。“看来还有漏网之鱼。”她将彩色小球扔进大锅里,用力搅拌。火焰熔化了它们,汇成一锅热汤。她随即把它倒在棋盘里。当一切都大功告成时,她满意地说:“去吧,虔诚的孩子们。”
母亲河送来几个圣婴,圣母将他们打捞起来,抓住脚踝往圣水里灌了去。
此刻,诞生之时!
空旷的圣坛一下就挤满了修女和信徒。我实在不喜欢这热闹的场面,索性离开了。
远处是硕大的十字架,估计是忘了收起来了,这群人做事总是没头没尾的。但我的腿突然开始不听使唤地发抖,进而牵动全身肌肉,一齐颤栗。而我那该死的眼睛告诉我:这些是绞刑架。暗红的荆棘从地狱钻出来,歪歪扭扭,缠住了他们的四肢,爬上了他们的脸颊。死了,都死了。缄默者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可惜这一瞬的情感则被不甘的命运永久地吞噬掉了。他们永远留在了此刻。“主不会原谅你们的。”沉默的绞刑架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我的心也快要跳出来!
乌鸦盘旋在教堂上空。死人是它们的养料。它们越发多了,绞刑架也是。他们的罪行,许是违背了主。主是伟大的,创造了我们,给我们灵魂。“忒休斯,忏悔的时间到了。”一个雅娜提醒我道。
房间气压低得可怕,我的脖子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无法挣脱。“最近有些信仰动摇者……我们只有一个主……”教父的声音斩钉截铁,子弹一般地穿过了那些绞刑架,落在了乌泱泱的人群中,死寂的教堂里只剩子弹划过耳畔的呼啸声。心口莫名其妙地疼痛,大脑将恐惧转化为痛觉,仿佛这样我就能逃离此刻的时空,昨夜扑朔迷离的梦镜马上清晰起来。有个女人一直在地下圣坛呼唤我,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俨然在我身后。最终恐惧没能战胜身体本来的欲望,我猛的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大家都来了。“雅娜是团结的……”
我不信没人去地下圣坛。广场右拐第三个入口,老早就注意那里了,真是故作神秘。“不要去地下圣坛。”这是教父最后说的。秘密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是追求真理道路上的垫脚石。我鼓足勇气,偷偷摸摸潜进去,发现根本没人。幽深的空间内袭来阵阵寒气,正如墙壁上那些冰冷的涂鸦,这既不是现代的涂鸦,也不像雅娜的。“哐当”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恐惧占了上风,我的两条腿已经开始奔跑。
幸亏没有人察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夜里我蜷在床上,望着天窗透进屋里的星星发呆,那东西好像唾手可得,又似离我千里之外。雅娜只有唯一的主。教堂、告解室、祷告间……只有刑场没去了。我开始变得胆小多疑,像只地下室的老鼠。未知的等待是漫长的,我整天整夜地思索着如何全身而退。我的手中握着秘密,它连接我的性命。我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那天也会来的。于是,我把自己扮成修女,闪躲在一个个阴暗的角落。“我的子民,为何离我而去?”依然是那个女人的呼唤。随之而来的是不堪的回忆。而这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地下圣坛。神明总有办法弄到一切,那双无形的手又将我拉入深渊。幽静的地下圣坛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其实是我遗失的心跳罢了。我快步冲了进去。与此同时,墙壁上的涂鸦散发出诡异的光亮。黑暗无处遁形,迎面闪出一个女人,人首蛇身,自称女娲。“你找到了我,我的子民,快来吧,是我创造了你。”这荒谬的言论简直令人发笑。于是我自信地告诉她:“我是雅娜。雅娜有唯一的主,不过不是你罢了。”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开口道:“子民们,出来吧,这是我们苦难的同胞。”光越来越亮了,那群怪人从光亮处走来,容光焕发。每个人都向我行礼并真诚地祝福我。“可怜的同胞。”他们神情哀伤。更加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全是雅娜。
“你是我们的族人,幸存者。”他们说。
我不会相信。他们拉着我的手,摁在石头上,手臂也发出光来。渐渐地又出现了涂鸦。假的,完全是假的。
后天就是降世节了。
“大人,我感受了她的存在。”雅典娜说。“女娲?”宙斯惊诧。“确实,我们并未消灭他们。”雅典娜又说。
地下圣坛里的光仍未消减。他们唱起歌来。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也哼着同样的歌谣。虽然我压根没听过那是什么歌。“我苦难的子民,我最完美的作品。”女娲自顾自地吟诵起来。她发疯了吧。“我们只有女娲一个神。”他们呼喊。他们也疯了吧。突然间,绞刑架的画面扑向我。“主不会原谅你们的。”几乎是我脱口而出的话语。空气一瞬间到了冰点,似乎凝固了,但随即又回归原样,只是所有人都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神色。
胆小的我马上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教父。并且气势汹汹地召集了所有人去地下圣坛。女娲一行人没有逃,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一样等待我们。我焦急地向教父解释,然而他们却觉得我疯掉了。“听着,忒休斯,别让你无聊的梦境耽误我们的时间。”他们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匆匆离开,可是女娲分明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这时女娲向我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问我这回该信了吧。但我随口说道:“历史上根本没有你。”她突然不笑了,连眼神都淡了去,回道:“信仰不需要历史的承载,信仰的力量是不灭的。”我点头,十分坚定地说:“这里只有唯一的主。而且,我生来就是雅娜。”我又见到了那些绞刑架。“雅娜并不团结,”女娲说,“并且作为后来者,想摘月亮可不容易。”
降世节到了。是仅属于雅娜的节日。多少次都一样,就是气氛更隆重些罢了。那些圣婴已经学会了说话,主一样得被贡起来了。我或许不该说主吧。祷告的时间到了。雅娜排着长队,走在花丛中,在悬崖上摆出图腾。我闭上眼,虔诚地祈祷。教父滔滔不绝地在歌颂主。一条蛇忽地窜了过来,这是不祥的象征。我紧张起来,想起旧时因不祥到来的诡异事件。
如果被神明抛弃,怎么办?
审 判
代表光明的神明给了我们无尽的黑暗。观星台不再明亮,方尖碑上的雕塑被劈成若干段。那是神明的怒火。教父早就慌了,一下昏死过去。主教也不见行踪,只有可怜的信仰者,低头哀嚎。
“制造混乱真能逼她出来?”宙斯问。“混乱总会引起关注。”雅典娜说,又随手扬了一把黑沙。
教堂上空盘旋着乌鸦。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悲鸣的歌声卡在它们早以失血的喉咙,它们也不嫌吵,肆意地来来往往。贡品、宝物它们抢夺,毕竟它们喜欢金灿灿的东西;它们跳上烛台,偷吃朝圣者的灯油;灯芯烫伤了它们的皮毛;火蛇露出獠牙。顷刻间,人都散去。没有人救火,因为这是主的惩罚。雅娜不能违抗主,不能。
“她没有来,这是一场葬身之火。”宙斯道。“……”雅典娜沉默。
悲伤和愤怒皆化为灰烬。四周焦黑一片,像铺上了哀悼者的帷幕。
没有人被烧死,只有神明的雕像毁了。
果然生命才是第一吗?
一株新芽颤巍巍地挺立在告解室门口。对了,她怎么样了。我穿过狭长的廊道,看到厅中的光亮。
好多人。
她全身完好,还焕发出生机。“雅娜居然是假的。”“女娲的信仰是不灭的!”人群嘈杂。每个人身上都有和女娲一样的纹路,她并非在骗我。我便加入了这次研讨会,任凭这无聊的把戏打发我的时间。
“她现身了。”雅典娜说。“我们已经被毁灭了,是火太大了。”宙斯耸肩道。
总有光明浴火重生。地下圣坛又来了许多新面孔,别说了,都是雅娜。所以,女娲是真的?我不禁想。现在,他们在吟诵女娲的名讳。看着他们的模样,仿佛失去了心。
“战争带来毁灭。”女娲的声音传入了雅典娜的耳朵。“呵,你怎么做的?”雅典娜问。“我没你那么极端,没那么大的脾气,更不会随便就毁灭生灵。”女娲笑着说。
自那以后,没有人去祈祷,也没有人去忏悔了,被贡起来的圣婴,也随神明而消逝。或许没有雅娜了,只有女氏了吧。他们便又有了唯一的神明。信仰真是神奇。我想,我还是不属于这里。思来想去,我打算离开。或许是我不想忘记雅娜吧。
我不想忘记。不想忘记清晨窗棂上白鸽的歌声;不想忘记教父犯迷糊时的欢乐场面,不想忘记守财奴咄咄逼人的脸...什么时候信仰变得如此苛刻,我不知道。就这样走走停停,与每一只乌鸦告别。白色的教堂金碧辉煌,神明喜欢金灿灿的闪光。
我离开了。
那天天气晴朗,我披着一身霞光。只是地上有些积雪罢了。只是教堂废弃了罢了。所有女氏都迁出去了,金鸟笼住不下金丝雀。他们或许嫌这里窄了,去建宫殿了吧。只剩我与一花一草相拥。这里没有神明,只有人的欲望。到处都那么闪耀,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我开始怀恋以前的日子,虽然枯燥但也比现在强。我来到广场,一排排金色十字架伫立在远方。而远方什么也没有。我走到禁室,原本藏书的地方被显示屏代替。我打开电源,都是女娲的影像。原来神明无处不在。
我降生于此,还失了信仰。我想要逃离,却没了方向。
雅娜已不复存在。
“她又能撑多久?”雅典娜撇嘴。“下一次毁灭。”宙斯轻笑。
我将自己钉在十字架上,享受阳光雨露。宇宙原来如此辽阔。
“失败品的命运就是毁灭,不是吗?”颅中有一个声音荡漾。所有的画面扑面而来,我这是快死了么?
over.
于连取下装备,端起一杯水,慢慢喝掉。他呼出一口气说:“结束了,都结束了。”于是,他转身去了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