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又见清明。
本是清朗、明亮的好节气,却又略带些许传统的伤感气息。那些心中思念的人啊,我们又该见上一面了。头天便要开始忙碌,准备鲜花、纸花、贡品……还有重逢的心情。
启程出发,一路轻驰。那些摊贩门店前摆满的花花绿绿甚是浩大,熟悉的乡音和久违的小路,还有时不时跃入眼帘的那一片金黄和麦绿,恍惚间仿佛自己是来踏青的,不觉心情倒也变得轻松起来。
躺在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多到我常常会惊觉是否忽略掉了谁。眼看附近又有新增的坟茔,那新鲜微润的泥土上,还残留着犹未散尽的悲伤。真想知道他们需要多久,才能融入到属于自己的圈子里去呢?而我们看似痛苦的别离,在他们那里,会不会是喜悦的久别重逢呢?
拾级而上,母亲坟头的干草越发高了,完全掩盖了原本的土包形状,反倒不显得那般清冷。旁边细碎的土缝间,一撮撮嫩绿的小草,随着微风轻微颤动,仿佛在调整着以一种最适合的姿势接见前来缅怀的我们。一年又一年,它们在更替中交接着任务,一轮再一轮,它们是那样固执又长情。今日理应收下我们的叩拜,实在要感谢它们的不离不弃与长相厮守。
想起母亲生平最爱整洁,头发向来一丝不乱,衣服总是干净服帖,说话亦是轻声细语,笑起来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儿时的认知里,母亲是我们全心依赖的保护伞;如今的感触,母亲是我们深耕土地的那一抹思念。七手八脚除去杂草,轻轻拨掉去年褪色的插花,逐一换上了今年添置的新装,总算是变得井然有序了。于墓碑前轻轻摆上花篮,那一束明艳的菊花,在阳光的映射下色彩显得愈发浓厚,特属的香味不时引来蝴蝶与蜜蜂的围观,我时常会细细观察,不知哪一个是您?但好象哪一个都不是。我并不懊恼,大概,您已经有了自己的忙碌,哪怕是忘记了我们,也是好的。
抬头间,漫山遍野不知何时,都已插满了层次分明的各种纸花,红白蓝绿煞是夺目。那些亮面的彩纸,在阳光下的折射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偏是我这般不争气的迎风眼,连泪水何时滑过两颊竟不自知。微风吹过,那些塑料纸花唏哩哗啦地发出一片声响,仿佛在为大家的到来而欢呼雀跃,也在为这盛大的礼节而欣悦鼓掌。“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禁感叹儿时以为的稀疏寻常,如今竟成了隔断两处的忧思茫茫。
远离喧嚣,坐立坟前,感觉此时的自己平静无比。在这里款款地与母亲来一场心灵的对话,一如儿时与母亲在蓝天白云下的小院里闲聊,半是愁思,半是欢喜,种种如是,如是种种。
清明,是故人的召唤,引领这些漂泊的云儿,回来卸下满身的尘土,一路走走、停停、看看、再念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