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西斜,彩霞映红了半边天,身边的墙壁象涂上了一层金色。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的行人已渐渐稀少,而出来乘凉、下棋的、打台球的却很多。几天来的烦躁减轻了不少,远处的立交桥头,坐着一群怀抱吉它的年轻人。在他们中间,我看到了李娟的身影。真有点羡慕他们。她也看到了我,远远地向我招手,我向她笑了笑,摆手离去。
这使我大感意外,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当年的岳小秋?啊噢,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声音依旧清晰,只是身材长高了许多,似乎比我还高些。略微怔了一下,我跟上她的步伐。
许久,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走着。这时候,我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对少小时候行为的愧疚和忏悔,失去朋友的悔恨和遗憾,是不安,是思念,是期待,一时说不清楚。只觉得热血在周身涌动,许多话汇于咽喉,却不知让那句先出口。我又激动,又兴奋。 她表情安静,态度矜持。显得沉稳而含蓄,隐隐的有些忧郁,若有所思。齐肩的短发像五-四时期的学生。红色的上衣,方格的裙子。即朴素又大方。使人感到这是个成熟的姑娘,她那锐利的眼睛,让人一看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畏惧。
夕阳为她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霞,连那浓黑的秀发也罩上了一圈光环。微风吹过,一缕头发向后飘起。她真实自然的美,是任何化妆手段也无法做到的。我耳热脸涨,无地自容。
(三)
时代的飓风席卷了中国大地,改革的浪潮也冲击着我们这个小小金融服务所。我们的储户主要是个体工商户,刹时间贷款、存款数额急据增加,工作量也急剧增大,员工顿时紧张。所里一下増加了两男四女六个小青年。人数翻倍,使得原本就不大的服务所顿时显得狭小无比。于是就租用了某合资企业招待所楼房的底层做营业厅。工作环境的变化和增加了年轻的员工,我烦躁的心情明显好转。
夏秋之交,天黑得很晚。在这充足的时间里,我有的是时间和岳静见面。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成为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回忆过去的同学,描述着以往各自的生活,总想让彼此更加了解。也谈论往后的生活打算。
她始终保持着她那总是挂在嘴角的微笑和永远让人猜不透的矜持。每当她用犀利而平静的目光打量我,总会引起我对当年行为的歉疚。
也许,正是由于我们曾共同拥有那美丽的童话,我已不自觉中把她当成了最亲近的人。直觉告诉我,她是可以信赖的,而且她那奇特的气质也在强烈地吸引着我。那神秘的微笑,为我再现了蒙娜丽莎的风姿,使我产生了满怀喜悦的敬慕。可是一想到她淡淡的微笑,一切又模糊起来。我依旧期待着和她的相见。
我们之间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从未定过约会,却总能在散步时相遇,谁也不会感到意外。
潜藏在心灵深处的感情,被激活,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强烈,一发不可收拾。
一连几天,幸福和快乐的血液充盈了我的全身。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快乐王子。甚至在工作时,也会不时的哼唱几句。
“原来你还会唱歌,真没想到。”是李娟。
不能否认,这段时间我确实是很兴奋。以至于连谁的脚步声都能听出来。看着她熠熠发光的双眸,明快的光线从她脸上流过,我很愉快地回答:"怎么?不服改天咱们比比?”
"一言为定",她"刷"地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我也伸出手去“拍”地击了一响,我们都笑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
"这几天你情绪这么好,真象换了个人似的。本来我以为,你是个老夫子呢,原你也会笑。"声音微颤,表情有点儿奇怪。
不知是男性特有的敏感,还是别的什么,我忽然不自然起来:“啊,其实我本来就是这样。”喉咙里象是堵了什么似的。
“真的?"她似乎还有些疑惑。
我感到有点尴尬,赶紧说:“来活了儿。”说完立即坐下,把散乱的算盘子儿拨齐。
这天傍晚,我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劳动服上衣,下身着一条很漂亮的筒裤,脚上穿了一双新买的皮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打扮了),来到了每天散步的地方。
岳静是和李娟一起来的。
见面之后,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问道:
“哎,你怎么穿了这样一身衣服?”
“怎么啦?”
“噢,也不怎么”她顿一下,才试探着说:"好象……好象有点不协调。”目光转向一边,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人本来就不谐调,不过大家都想尽可能谐调一些,只是有的人愿望强烈,有的人要求不那么强烈罢了。"我随口说道。
“那你是属于那种要求不那么强烈的人了?”她依然用她那特有的眼光静静的地看着我,轻声地发问。
“我喜欢和别人不一样”我简单地答道。
想了想,又说:“比如你吧,爱穿红上衣,却性格平静,态度冷淡,这谐调吗?”
"你觉得我冷淡是吗?"岳静很敏感。
既然有了话题,我越发信口开河:“是啊,红色本来是鲜明的颜色,爱穿红衣服的人,一般都性格外向、开朗、欢快、活泼,不拘小节。而你表现出来的性格却并不是这样,内向、封闭、沉默寡言、谨小慎微,可见你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格,只是使用的方法不够彻底,不是吗?多年养成的习惯——穿红上衣,却仍然保持着”
在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很注意地听着,没有打断我。而一直没有出声的李娟,瞪大眼睛看着我,神情严肃,我更加旁若无人,侃侃而谈。
“……为了使衣着与性格和谐,我想你应该穿兰色、深灰色或黑色的衣服。噢,不!黑色是死亡的颜色,让人感到压抑,这不合适。不过,也许你具有双重性格,可,……哎,你怎么了?"我忽然发现岳静的双唇微微颤动,脸色发白,样子有些可怕,忙收住话头。
她眼帘低垂,又转过身去,掏出手帕,捂到嘴上。轻声回答:“没事儿”只一会儿,又转过身来,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没什么,你继续说”
我正感觉诧异,李娟发话了:
“哈,原来你懂得这么多呀!"她很有兴致。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随口瞎说”。 “谁说黑色是死亡的颜色?"李娟带着挑战的口吻"黑色代表深沉、成熟、庄重。亦舒在《香雪海》中曾大力渲染黑色,还特别将黑白对比……”
我打断她:“你说的也许有你的道理,可我强调的是颜色与性格是否和谐”
"可是……"她正要说。
我抢先发话:"各人有各人的观点,我不想和你争论,你何必要说服我,让我改变自己的观点呢?"就在好胜心催我继续雄辩时,我瞟了一眼岳静,她似乎没在听。我决定停止这次的舌战。
于是转向她问:"刚才我说的对吗?” 这时她突然把脸一沉,眼看着地面:“哎呀,你说的是什么呀!”说完转身离去。李娟嗔怪地点了我一指,调皮地挤一下眼睛:“你呀……”向岳静追去。
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呆站在那里。
回到宿舍里,我才渐渐反应过来,其实岳静一直在认真听我和李娟的舌战呢。一定是伤了她的自尊心。也许不该在李娟面前对她品头论足。女人,真是小性儿。然而,她为什么会从一个活泼爱说的人,变成如此沉默的呢?对了,刚才就是自己的这个好奇心起了作用。使我忘乎所以。口若悬河并没有注意到她感受。 没有意识到场合对女性细微心理的不同反应,引起了她的不快。唉!后悔莫及呀!晚上心里忐忑着失眠了。
(四)
第二天上班,上午工作很忙,李娟也无暇搭理我。中午,她来到我的面前。
“昨天你是怎么了?你没看见她都不高兴了,你还说。我想接过话头,你还堵我的嘴!"责问中,含着关心。“都是你!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
在她咄咄目光的盯视下,我竟结巴了。
“唔,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反正你把人给得罪了,看你怎么办!"她得理不饶人。
“哎,你去帮我解释解释,拜托、拜托。 ” 从不低三下四求人的我,竟哀声央求起她来。
“这还差不多。”她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看来一场谈话是不可避免的了。这时所里没有顾客。
“哎,你们女的怎么回事,来不来就变颜变色的?"我说。
她向旁边几个工作台的同事们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郑重地说:
“什么女的女的?多难听啊,你就不能注意点吗?"
“我……”我窘的说不出话来,只得老实坦白:“我几乎没和你们女的打过交道……”看到她的眉毛上挑,又觉出自己用词的不当,更加窘迫起来:“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我终于放弃了男子汉的尊严。
她拿起一支笔,在昨天的报纸上练起字来。
“其实我也说不好,”她微微皱起了头:"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为人处事吧!为人处事也是门学问呢。一下半下也学不会,可不学又不行,得慢慢来。真的,你说话有点冲,以后稍加注意才好。”
清潭一般的眼睛,送来一阵和煦的春风。
“哎,你是不是走神了。”
“没……没有"我清醒过来:"为人处事是不是很重要?”
“当然啦”
"我们是同学,何必非要……唉,要是还象小时候上学那样该多好!”我有些伤感。
她用明亮的眼晴迅速向身后扫了一遍,把一根纤细的手指竖到唇边,眉毛一挑"嘘……小点声,”下巴很优美地向那几个刚到的同事一点,顺手把一张信纸放在自己面前,用笔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幸福的婴儿!摇篮还是你无限的空间。长大了,无限的世界就变成狭隘。
——席勒
然后,她手指轻轻一拨,纸条便到了我的面前。
我默然地看着。
“这句话,我好象在那里见过……啊噢,对啦!是《读者文摘》,去年第十二期,上面还登了张洁的散文《我的四季》……”
她看了看我,垂下眼帘,不说话了。默默地抽回那张纸条,并站起身来。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专心,暗暗在腿上砸了一拳,忙说:“你有事吗?没事再坐一会儿。我想和你聊一会儿……”邀请是真诚的,语言也就动人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我恳切的说:“把纸条给我吧,我想把它记到本上"。
“你还没记住吗?”她似乎很诧异。
"我..."我立即感到了窘迫。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头发:"我再看一眼……好……记住了。”写出来后递到她面前“对吗?"
她赞赏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人怎么变的不可理解了。也不知怎么搞的?"我说。
她想了一下,又低头写了起来。头上柔顺的短发,随着写字的手轻轻飘动。她眉头微皱,显出思索的样子。脸色白皙而透着红润,嘴唇抿起,两个嘴角微微下沉,透出一种坚毅的神情。眼睛一眨一眨地,很是动人。
我回味着昨天发生的事和刚才的谈话。
纸条又被拨了过来,上面写着
——你要认识自己,就去看别人的举动,要了解别人,就窥探你自己的心。
——席勒
我忽然对她感激起来,由衷的说:
“你们女的,要都像你这样多好!”
“什么女的女的,你又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又不失威严。
“你看……我又……”我不知所措地慌起来。
“没什么,只要你以后稍微注意点儿就行了”她宽容的笑着说。
“唉,真是太感谢你了!”觉得她是个极好的人。
“你小点声不行吗?”她再次向身后的同事们看了一眼,用笔点着桌子上的纸“你就不能……”
“对、对”我忙拿起笔。
“还有一句,”她低头写着
——朋友可贵,敌人也有用。朋友指点我做什么,敌人教我该做哪些。
——席勒
感激之中,我一片茫然。怎么这么多席勒啊?
“好啦,就这样吧!”
傍晚,我没有出去散步。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恍惚中,在一个考场上,李娟出了一个题,答案是——“谢缘”,真怪。
(五)
第二天的黄昏,我和岳静再次相遇。
“昨天你怎么没来?"她问道,声音依然那么沉静。
"我有个朋友办起了一家电乐厂,生产电吉它,我去看了看,想学着写篇报告文学,我们边走边谈。
她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觉得她似乎兴致索然,想到前天的谈话:
“哎,是不是我上次说的话让你生气了?其实……"我想解释一下。
“别说了,你想到哪了?我根本就没生气。”她打断我的话,声音缓慢而沉静,语气中带着嗔怪,却又不失温柔。
我不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话,一时竟无话可说。
接着,她告诉我她已经考"电大",并问起我的函授学习情况。我这才轻松了少许,并高兴起来。
不知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时,我总感到一种压抑,有种不自觉的紧张。一些都到了嘴边的话却结结巴巴辞不达意。
“我……”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唔”我不知该怎么说。
“你怎么啦?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的啦,有什么话这么不好说?”
"我总觉得,你好象和以前不太一样。就象换了个人似的”
"是吗?其实我也没怎么变,只是好几年没见面,你不太适应吧?”
“那道也是”
“这几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说来听听。”
“我还真的是有件事。”
于是,我向她讲述了雷黎哥哥的故事……
少年时的往事是纯洁的,回忆起与雷黎的交往,我感慨万千。心里涌上了一缕淡淡的伤感。
那时的我是单纯的,也是幼稚的。也正是这可贵的童真,使我与雷黎的交往,激起人类心灵碰撞的火花,产生了人与人之间圣洁的友情,形成了人生远大理想和目标。虽然,那是一次失败的经验。想起来让人伤感,却使得我的理想由朦胧变得清晰,并大放异彩。涌起我不顾一切的追求的欲望。这种理想会不会在男女异性之间实现呢?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只要双方能把握好分寸。有了这种念头,我的思维立刻便活跃起来……
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时有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落下来。岳静和我都没有在意。
她默默听完我的诉说,对我失去了哥哥表示惋惜。她沉思着说:
"友情是可贵的,也是崇高的,真诚的友情能够建立起来,已经不易。而要维护她,需要的是心的艺术."
“是啊,我就是没有意识到这点,才失去了雷黎的友情。我是把过分的挑剔,用到了最亲近的人身上,才失去了他的友情"我再一次陷入了伤感。
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哎,你喜欢小雨吗?”她忽然转了话题,面带微笑的问道。
"当然喜欢,我最讨厌阴天了,半死不活的,可只要小雨一下起来,我的心情马上就好起来了。"我由衷地说道,心情也真的好了许多。
"我也是"她的声音轻柔动听。
我的心中一动,热血溢满了全身,脱口而出:
"让我们做朋友吧!"
七年了,我终于说出了这句当年想说却未能说出口的话。心怦怦地跳着,脸上热乎乎的,紧张而热切地看着她。
她停住脚步,睁大了那明亮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呀……”沉吟半晌,她缓缓的说:"我大你三个月,咱们以姐弟相称!你看行吗?”
“姐弟相称?你就只想做我的姐姐?”我心里嘀咕着,情绪一下低落极了,太失落了!我沉默了。
“怎么,你不愿意?”又是她特有的那种笑,声音很低的说。
我根本听不进去,“我……我觉得……”我又结巴了。这不是我期盼的结果呀。“那、那、那好吧……”
“太好了!我有弟弟啦!”
我苦笑着陪她。
她也许是为了让我摆脱这种尴尬吧,一反常态竟滔滔不绝的说着。她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只是一会儿低头看地上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又转脸凝视着她。
她根本也不看我,一个劲儿的说着。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了!“姐弟相称!”岳静的声音耳畔萦绕着,也就是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对岳静的期盼是希望她做我的女朋友而不是什么姐姐呀!可是很明显,自己是被拒绝了。思来想去,我还是想通了。既然她把我们的关系定位在姐弟关系上,我就好好的珍惜吧,如果强求恐怕连弟弟都当不成,我终究是不愿彻底失去她呀。何况我一直也希望有一个关心我,聊得来的姐姐。这也是一种很珍贵、圣洁,令人羡慕的关系吧。想着想着,我觉得自己高尚起来,甚至还想到让别人羡慕我去吧。
(六)
第二天早晨,刚刚上班的李娟把一本《恩格斯的青年时代》放到我的面前。
我打开书,里面有一封折的很整齐的信:
弟弟,你好!
现在是星期五晚上,明天我就要走了。去看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有顺路车),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由于时间紧,我不来和你当面告别啦。
在你心中,我可敬而不可亲,甚至有点可畏。所以你在我面前总是很拘紧,感到有压迫感,好象有一种无形的绳索束缚你。你跟我说话总是郑重其事,但又总是不能把意思完全表达清楚。因此你在心里萌生出一种哀怨,你经常责怪自己,我说得对吗?
弟,你难道不能抖掉这些束缚吗?在你心中,我应该是一个姐姐,难道姐姐和弟弟之间还要这样客气?这样拘谨吗?你还记得上次那件事吗?随口说得几句话根本算不了什么,你怎么还让李娟向我解释?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朋友,我的弟弟,虽然看上去我还和过去一样冷冷的,但我是心中有数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在别人看来,我是个很难接近的人,是个很严肃的人。我不想和别人做任何解释,我只对你说,我不喜欢装饰,我喜欢坦城,不喜欢有些人的虚情假意,而喜欢朋友间的真诚、友爱,我只想完善我自己,但不改变我自己。正因为这样,你总是对我保持敬畏的态度,对吗?也许不完全是。
异性之间的交往,需要准确的把握住感情的触点,而且还要承受的住周围一些庸俗之人的偏见所带来的压力。做到这些是很不容易的。但是,我相信我会做得到,我相信你也会做得到的。
弟,让我们永远保持这种姐弟间纯洁的友谊,好吗?
天很晚了,就写这些。有事可以给我写信。
祝你生活愉快!
尽量少发脾气!
姐:静
另外,我刚刚抄了《小雨》中的一段给你:
“生活,就象一大段字,里面也有标点符号,可要把它做对,那需要脑的灵活、心的艺术。不该结束的怎么能用句号?可该结束的句子,你却给予它逗号,那也是你天大的过错!
也许,谁都在幻想用许许多多的梦遍织成自己的未来。然而谁又能捉得住那些好梦。
也许,谁都在幻想,在这些孤独困苦的日子里,天天聆听那高山流山。生活的韵律会起伏、跌宕,充满梦的色彩。
也许,谁都在幻想,在这沉闷压抑的日子里,来一场小雨,世界的颜色会显出它本来的鲜明、活泼和热烈。
小雨,给人以美的遐思。单是那白茫茫的水雾,就给人无穷无尽的思想。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不会使你寂寞苦涩的心颤动?而最可爱的是小雨过后,带来另一个世界。不论静的、动的,全都显出自身的颜色,毫无遮掩。清新、活泼、生气,会注入你年轻的脉管,一股鲜红的热血流淌……,两颗陌生的灵魂在相撞的瞬间,多么像那可爱的小雨!朋友便产生了,也许会成为知音。那是人类的幸运,也是人生暗夜中的星。
但愿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这小雨出现,而每一场小雨过后,都会丰富一个年轻的生命。”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小雨》,象聆听着慈爱的大姐姐对小弟弟的柔声倾诉。
在日记本上,我写下了这样一首小诗:
“姐姐要走了
我赶去送她
把惜别之情
装进她的旅行包
共同的时光
我是那样留恋
像一只疲乏的小舟
一只温顺的小羊
我依偎在你的身边
正如大地之子——安泰
依偎在母亲的胸怀
看着你明静的眼睛
我感受到姐姐的温情
即将远行
你可知道
依恋你的弟弟
握紧了难熬的寂寞
分别之际
我躲远了你
和送行的人群
满含内心的不舍
扬起沉重的手
难言的愁怅在心头涌动
没有一句道别的话
却在默默的为你祝福
让这幼稚的小诗
随你同去……”
我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波澜。静静的思索起来。
岳静,是的,她变了。少小时那扭捏娇羞,和怯生生的懦弱,都已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稳沉静,是出人意料的成熟。从前的岳小秋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她是那样的平静,在激动和兴奋之下仍能保持理智的女子,是难能可贵的。加之她那动人的文彩,她更完美了。
我忽然感觉到了某种我与岳静之间的差距。她的灵秀、她的聪慧、她的冷静、她的理智、她的文彩……啊!姐姐!原来从岳小秋到岳静,她就是我的姐姐。
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能够像她那样在瞬间稳定自己情绪的人,在同龄人中并不多见。同她的接触,使我有一种新奇感。而且每次见面都有不同的感觉,并时时更新。唯一的遗憾是始终不能认清她的性格,对于她既冷静又温柔,既严历又亲切的谈吐方式,以及那一双明静而美丽的富有神秘色彩的眼睛,我始终感到迷惑。但略一转念,只要是人好,就无所谓。这不是使她更富魅力吗?一个人如果被看透,那就会变成乏味的人,这将更为遗憾。
爱的世界,对于象我这样一个初入社会的青年来说是陌生而新奇的,它那散发出神秘气息的诱惑,使我难以自持。我来不及犹豫,不由自主地荡了进去……岳静,你永远是我可敬可爱的姐姐。
整理好这段情感。少年时的性格,居然真的在我身上复活起来。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甚至在工作台上,每逢闲暇之时,还会跟同事们开个玩笑,使得那几个老古董也有了些生气。
其实,我们的工作也并非象常人所想的那样总是与繁忙分不开。但这种工作很占人,忙也罢,不忙也罢,是不能离开工作台的。正如一条流水线,如果某个工位缺了空,一旦运转起来,就会受到这个环节的影响。因此,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假日。生活本来就死版,而有规律。枯躁、乏味、无聊之时颇多。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到了李娟,这乏味的生活对于像她这样一个活泼快乐的女孩子该是多难受啊。
(七)
世界终究不会一成不变。 八十年代,随着“中日围棋擂台赛”的火爆,“聂旋风”刮遍神州大地。
工作之余,我抱着围棋满城的找人下棋。通过下围棋我认识了杨晓龙、陈良、张勇等好朋友,也认识了很多爱好文学的朋友。杨晓龙还介绍了"身高不满五尺,但我敢说自己是男子汉"的刘恒春,大家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刘恒春建议成立一个文学社,而杨晓龙则提出搞一个"文艺沙龙",并以英文“Join us"来命名。他的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说干就干,几个朋友雷雳风行的组成了筹备组,并联 络了文联、文化局、文化馆、工会、团委、作协、报社、广播局等有关领导,并聘请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做顾问。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大家举杨晓龙做理事长,我和刘恒春为助理理事长,吸收陈晓燕和胡朝辉做常务理事,组成了理事会,制定了"Join us文艺沙龙"的章程和活动方式,组织形式,并由我起草了一份《致青年朋友的一封信》。
信中一些文字至今记起也还很是得意的,尤其最后的几段:
“……年轻的心在痛苦中觉醒了。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臂握到了一起,灰尘中的眸子,流出了带血的泪水,在心灵深处融合了。一个个倒下的灵魂站了起来。
于是,共同需求的组织形成了——“Join us文艺沙龙”出现了。
“Join us"——青年人的朋友——为青年们奉献一个聚会的场所,在大家紧张疲劳的工作之后,为大家添上一丝清心的空气,为孤寂的心灵带来一点慰藉,在艺术的空间里,给人一点启迪,陶冶人的情操,给个人的文艺爱好的进步带来一点帮助。
"Join us"是您的朋友。
"Join us"是青年之家 。
“Join us"为你敞开着大门。
最后三个句子组成的排比句,自认为特别新颖,特别有号召力。
一个自发的民间文艺组织就这样成立了。参加“文艺沙龙"的成员大多是朋友引荐,来自各行各业的文艺爱好者,大家的热情很高,非常积极。
在涿州市工人文化宫,召开了成立大会,我们的"沙龙"昂首腾飞。
第一次的活动,是借用文化馆的一个教室,讨论的是关于文学的话题。题目很大,议题很多。
开始时,大家都比较拘谨,没有人敢说话。文联的副主席翼原是我们聘请的顾问,他以诗歌见长,发表过很多的作品。他的发言,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他说:“我们欣赏文学,创作作品,首先要搞清什么是文学?”他顿了顿,隔着厚厚的镜片向大家环现了一下,随后向上推了推黑色的眼镜框,声音不高,嗓子有点沙哑“文学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它既有诗歌,又有散文、小说等多种的形式,又有思想、文化方面的内容。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北戴河参加笔会,当时我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你们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
屋子里鸦鹊无声。
"我长出了一口气,海啊!真他妈的大啊!"
“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最有意思的是探论中的辩论。有人认为文艺是为政治服务的,是统治阶级的宣传工具;有人认为文艺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是面向大众的;有的人认为文艺就是文艺,是社会的产物,有自身的价值……于是,有的喜欢高雅文学;有的欣赏通俗文学;有的提出雅俗共赏,我则偏爱纯文学,喜爱文学性强的作品。大家都沉浸在热烈的气氛中。
那时的我兴奋得感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沸腾,激动得很晚都不能入睡。
在"文艺沙龙"成立的初期,大家情绪高涨,以至每星期一次的活动不能满足众多青年的要求。只得分成了"文学组、音乐组、体育组"等分支机构,由各组自行活动。这样,分散了大家的精力,也不利于管理。日久天长,反而减少了活动,也形成不了规模。
"文学组"由我负责组织活动。经过和杨晓龙、刘恒春、冀原等人商量,“Join us文艺沙龙"的标志性刊物——《绿潮》已经在运酿中了。
爱好文学写作的朋友们,每人为创刊号提写了一句话:
翼原:虽然你看到了我的作品,但我从不承认我在搞创作。
冰川:正因为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才在忙碌中寻找答案。
心静:但愿世间无疾。
文尧:给生活中增加一点绿色。
修远:艺术的空气,属于每一个人,愿你我多呼吸一点。
几十颗年轻的心,捧着这炽热的情感默默地发出同一个声音——父母生养了我们,社会造就了我们,年轻的心啊,怎甘沉沦!为充实生活,提高素养,走到一起来了。也许,名利离我们很遥远,然而,那有什么?做我们自己最快乐的事,这就够了。
发 刊 词
《绿潮》在改革浪潮的影响下,历经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冲破重重磨难,从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在新生婴儿“呱呱”的啼哭声中展露出了头角。
我们写作,我们爱文学,因文学,我们结缘。虽然我们的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环境不同,素质不同,但我们走到一起来了。因为对艺术的酷爱使我们的心相通,仅此一点就足够了!
艺术的实质是生命。年轻人生命力最旺盛。正因受到了这样的启迪,我们才把自己的社团名之为《绿潮》。
“欲除烦恼须无我,历经艰难好做人。”人生之旅是坎坷的,文学之路更需要有顽强的拼搏精神和坚强的意志。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为着共同的目的,自发地走到一起,踏上了这条充满艰辛坎坷的人生之路。我们奉献这片小小的绿色,希望它能够在社会上形成一股绿色的潮流。
诚然,文学社刚刚成立,我们的作品亦还很稚嫩,故我们满怀诚挚地希望各位领导,文学前辈及同道挚友不吝赐教,以期这片小小的绿色在社会上逐步发展、壮大。使《绿潮》这个新生事物,在发展中渐臻完善。
深深地感谢各级领导和文学前辈的栽培与期望,让我们紧紧握住你们的双手,共唱一首春之歌。
——《绿潮》
当散发着油墨馨香的《绿潮》创刊号呈现眼前,我们笑了,醉了……
我将这些事写信告知了岳静。很快便收到了她的回信。
“弟弟:
你好!来信勿念!我知道你最近一定会来信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分别了几个月,你过得好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家呆着,过着平静的生活。当我收到你的信时,非常高兴。
得知你的轰轰烈烈,我不知该如何评价。我佩服你做事的热情和勇气。但……恕我直言,在我看过的你的作品中,还没有哪篇是出色的。你不应操之过急。在文学方面,我只喜欢看书,不喜欢写文章。因而不能说出很多道理,而只会挑毛病。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要想写出好文章,不但要读很多书,而且还要培养常于思考的习惯,你说对吗?
也许我还不很了解你,但这无关紧要。你是我真诚的朋友和弟弟,这是最主要的。至于一些不十分了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的,你说对吗?
说到我自己,我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愿望。这种愿望使我有一种不甘于现状的感觉。我总觉得,以后的我应该比现在的我更完善。我认为我至今仍没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我来后的明显感觉是,这里空气清新,没有燥热的暑气,没有飞场的尘土,没有喧闹的噪声。我感到一切都是那样的湿润,那样的干净。我的归来,家里人又高兴又意外。看到他们的样子我想得很多。
祝你愉快!
姐,静”
岳静的来信,无疑对我又是一个很大的动力。她亲切的话语,娓娓道来,清丽的模样,浮见在眼前。一种超自然的氛围散布在周围……亲切、幸福、感动。
我庆幸自己正确的处理跟她的感情,我终究没有失去她,她就是我最敬爱的姐姐,永远都是。
(八)
“嗨,大作家!又在写什么大作,拿出来让我们欣赏欣赏。”李娟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我。
还没等回过神来,压在算盘下的文稿已经被她抢了过去。
"哟,还是诗呢,让我先睹为快"
诗——
生活中美好的东西
却用来填补生活中的空虚
心的波澜
脑的空白
思的憔悴
隐含在字里行间
陌生阡陌的一次感慨
求学迷途的一声叹息
思想戈壁的一缕哀愁
化做稚弱的诗的源泉
空虚中的充实
或是充实中的空虚
以及盲目的追随
出现在无字的诗行
理想的热情渐冷
现实的生活暗淡
失意在消沉抽触
灵魂在困苦挣扎
皮肉的嬉笑
掩饰内心苦楚
陷入往事追忆
孤独无声啜泣
良知的声声召唤
涣散的精神聚拢
狂想中伴着遐思
狭小的空间游荡
没有考究的诗句
没有华丽的辞藻
却是真诚的流露
寻觅心灵的同频
让诗在纷繁的世界
占一片乌有的空间
使有音无韵的生活
射出一缕淡淡微光
让自己的心
冲出含泪的眸子
在茫茫的大千世界
与别人的心相碰吧!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多愁善感。”李娟毫无顾忌的说道。
我忙说:"这是以前写的,我拿出来看看”
她继续翻看着:“这什么?《说不出的话》
不知为了什么,
话,是那样的多
该说的说不出
不该说的却总也说不完
该怎么办
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一味的说、说、说
说得天灰蒙蒙
说得地颤微微
说得人们皱起了眉
说得自己忘记了笑
谁能告诉我
究竟是为什么
“无聊不无聊啊!照这样下去,你就成侯德健第二了,这也太缺乏朝气了吧”她毫不客气。
听着她的话,我有一种被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低头不语。
“哎,说真的,我发现你最近变的沉默寡言了。是不是你们的文艺沙龙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感受到她的关切“我变化大吗?”
“反正挺明显的。哎!你还没回答我呢?”
“唔……确实有些问题,各种爱好的人都有,活动比较分散,人员不好集中,水平,素质差距很大。理事会又缺乏统一的协调能力,管理涣散,不好发展呢?"我忧心忡忡。
“搞起来不容易,总得想点儿办法才好。”她非常关切。
“单位通知我过几天去保定培训,文艺沙龙的前景不太乐观,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星期天,我们几个新来的准备到"十渡"去玩一次,希望你能和我们一块去,正好散散心,怎么样?”
“是吗?可我……”我有些犹豫。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就这么决定了吧。”
(九)
清晨,晨曦初照的路上,一支骑自行车的小队伍快速前行,直奔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十渡”。
“噢——嗬嗬嗬——象长白山的看林人那样,我一马当先登上了千河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出一声长啸。
一鼓作气,大家就冲到了九渡浴场,野游生活开始了。
十月的九渡浴场已经没有人划船和游泳了,水凉得很。几个朋友还是到水中游了一圈,上岸时,浑身发抖,嘴唇都冻青了,但心情都很好。
"不登龙山,不识十渡真面目。”即使导游图上不这样写,看到龙山这样造型独特的山,年轻人们也不会无动于衷的。刚到山脚下,大家就峰拥而上了。
年轻,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因为年轻,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因为年轻,充分感受自我的力量;因为年轻,我们敢于承认自己的自信;也正是因为年轻,使我们无所顾及的向高处攀登。
山坡上,李娟走在大家的前面,在我“注意安全”的喊声中转过身来,闪着她明亮的眼睛,微笑着调皮地眨了眨眼,充满自信和谢意地把头向下一点,扭身向上爬去。我心里一热,也无声也笑了,迅速追了上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有人大声在读诗。
眺望远处的蝙蝠山, 俯瞰山下的拒马河,大家的心情格外的好。
我们坐在龙山顶上一个小亭子里,取出自带的黄瓜、西红柿、香蕉和饮料放在地上,一个小型的联欢会开始了。
"我踩着不变的步伐
是为了配给你到来
在慌张迟疑的时候
请跟我来……”
李娟唱歌真好听。
李娟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悄悄地走进了我心里。
我取出口琴吹起《小路》,无尽的思念,飘向远方,不自觉中,我对岳静的眷恋还是会流露出来……
秋游十渡之后,我阅读了大量的文艺作品,并在不断地练习写作,依然常常给岳静写信,交流思想和告知她我的生活状况。
岳静回信越来越少了。我担心她,还是给她写信。我问她:
“……姐,
我寄去的信和枫叶,你收到了吗?为什么没有回信?我非常想念你。
你送给我的日记本,已经写满了最后一页。我想你回来后,看到我的习作会为我高兴的。
姐姐,认识你是我一生的幸运。你知道,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最高境界,莫过于心灵相通。而这样的经历正在我的心里体验着。这要感谢你——赐福于我的姐姐
可能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对我是多么的重要。是你,使我在这充满金钱铜臭气的世界里,体会到人间的真情;是你,让我在“普天之下,人各自私也,”的浊海中,拥有爱的无私;还是你,在我热情激荡时得到一口清凉的甘露,而心清目明,并保持对生活的热望,充满信心地拼博向前。一种超越他人的自豪感,使我对生活热忱无限。
姐姐,你知道吗?我曾经拥有过雷黎哥哥的真情,就象一个在沙滩上的建的城堡,是自私的。有人来对这沙雕品头论足时,骄傲的男孩儿会踢烂自己的作品,扬长而去。而过后却会婉惜,后悔的。顾着自己的面子却不愿在人前承认。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幼稚, 多么的无知。
姐姐,现在不同了,我长大了。我知道珍惜人类交往的崇高情感,我渴望并相信,我们彼此之间的友谊,一定会长久发展下去。到了白首之时,一个颤微微的手执拐杖的老头儿,来到满头雪花儿的你面前说:"老姐姐,弟弟看你来啦,而你紧皱眉头,从眼镜圈外看着我说:"老啦,咱们都老啦,那将是多么有情趣。哈哈哈……..”
时间,一天天过去,树上的叶子落了,北燕南归秋风凉了。可姐姐却没有来信,寄去的信,也始终没有回音。
我站在拒马河畔,望着河水流向远方,心中寂寥,欲哭无泪。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
(十)
我们的文艺沙龙已经办不下去了。理事长杨晓龙辞去了市团委的职务,去到外地下海了,销售“巨能钙”什么的;刘恒春所在单位倒闭下了岗;陈晓燕去了海南……成员们都各奔东西。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
我做了这样一个梦,梦见自己向着那燃烧的太阳飞去。太阳上的黑子在剧烈的活动,日珥在猛烈的沸腾。金碧辉煌,光彩夺日。啊!这正是我所渴望追求的。
忽然,一个发抖的声音震颤在耳旁:“快停下!你会被烧成灰烬!”我心中顿时燃起鄙夷的烈焰“只要得到我求索的,生命不足惜!”
一张“请勿上车”的票出现在眼前,我只能扒着车窗向里望,却没有人理睬。
我迷失了。
哥哥远去了,姐姐……记忆的孤岛上,我踽踽而行,心中 说不出的酸楚。
新年的除夕,我选择了值班。独守着这一份孤独和寂寞。
夜是属于我的。外面爆竹、烟花属于别人的。伴我的只有回忆。
如果说,当年和雷黎的友谊是我没有把握好,现在想来,当时如果自己再有点耐心,主动放下面子作出解释,也许就能挽救那个美丽的缘分。是自己的随意、懒惰,不知道用心的去喂养友谊的白鸽,还把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坏脾气,用到了自己的亲人身上,而失去了那珍贵的缘分……
与岳小秋的失之交臂,擦肩而过又何尝不是如此。学习成绩相近,爱好相投,情理所在。稍加培育,即可开出一个友谊之花,但却没来的急……
与岳静的重逢,倾注了自己太多的情感,我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精神主宰,自己的世界。在这个过程里,我净化了自己的灵魂,感觉自己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爱,是我们面对世界的唯一选择。人自出生就是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爱才来的。恨,是爱的最低点。没有爱,这世界将不复存在。然而,爱又能维持多久呢?疑惑、迷惘围绕着我。
(十一)
李娟来了。她身上总是洋溢着快乐。
"看到你慵懒憔悴的样子,我想也许我该为你做些什么。有什么难事你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和别人不能说的事,和我也不能说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说?透过泪眼,看着模糊的她……
我把这半年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娟。
她沉默了许久。
“其实有件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是我的错,但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事?”
“岳静……她……得了癌症……”
“啊?”
“我本来想告诉你,可她不让我说,……她求我暂时不要告诉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全身僵了。
“后来,她没能再回来。我本想告诉你,一是担心你接受不了,再就是……我自己遇到一件非常尴尬的事……你在听吗?”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哽咽着说“你、你说吧”
“是这样,我中学时的一个男生,他……他疯了,非要我答应和他谈朋友。”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不同意。他就天天在我们家周围转悠。还拿着练武术用的刀、棍,出没在我家楼下的操场上。偶尔,还扒窗户向屋子里看。我们全家都吓坏了,我父亲通知了派出所和他的家人。他家人把四片特效冬眠灵放在他喝的水里,才把他带走。他父亲是军人,送他去了部队的精神病院。直到现在,我想起来还后怕。”
“你能理解我吗?你能原谅我吗?”她为没有第一时间告知我岳静的事不安。
我能说什么呢,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流。
“你真的不恨我吗?”
我默默地摇着头。
她忽然扑到我的怀里,放声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轻轻搬过她的肩膀“别哭了,你看,我都好了……你别哭了……”
可我却抑制不住地再次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把她劝回了家。
“为什么离别时候
我们要哭泣
莫非你我永远永远
不能再相聚
在即将分手的时候
眼泪胜似千言万语
我们过去的一切
希望你能常想起
让它留在我和你的心底
过去的你
虽在我心里
往日欢笑已逝去
但如今
你离我远去
只留下一段永久的记忆……”
当一个人陷入悲苦,忍受孤寂的时候,得到来自朋友,一个亲近的人的关怀,是会感到温暖的。
于是,我看到了春天的希冀,感到了春天的气息,也听到了春天的召唤。
然而,正当我刚要鼓起勇气向春天呼叫之即,一阵“倒春"的薄雪,在我的心垒上又铺了缓融剂,我不得不望春而叹。
大自然的声音向我提到了"宽恕",难道我还有什么资格宽怨别人吗?
我再一次沉到了黑夜里。
多次的深思,终于使我再次感到了对春天的渴望。同时又怀疑,这春天是属自己吗 ?
望着春天的背影,我张开了发不出声音的干裂的嘴,伸出了无力的手……
姐姐,你去了,悄悄的,正如你悄悄的来。你永恒的身影,引出了我眼角的一串串的省略号。我在痛苦中熬干了凄楚,有一种怅惘,更有一种惋惜。
上天对我曾是非常慷慨的,它给了我多次的机会,让我享受人类感情历程中的幸福与甘甜。而这次,它又残忍夺去了我的姐姐,我的真爱,我的初恋…… 我决定在沉默中进一步完善自我,用艺术去陶冶情操。“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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