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张喆一,男,1995年7月28日生,本科文化,曾参加过“文学之新”第三季比赛,文章多次在东宁市征文比赛中获奖。

【铜雀台小说】
□ 玉 鸳 鸯
作者:张喆一


老刘家有两个儿子,老大铁柱,大名国强;老二狗剩,大名解放。狗剩和他哥哥哪里都不一样,长得也矮也丑,脸上全都是雀斑,像极了老刘。铁柱长得却是一表人才,而且铁柱从小学习就好,还总是帮家里干农活。村子里的老人们纷纷说,这老刘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才生出这样俊俏又懂事的儿子来。而狗剩,就像他的小名一样,令人讨厌,时常欺负小姑娘,今天不是剪了裁缝王婶娘家小女儿二妮的头发,就是往村长二闺女秀莲的口袋里放毛毛虫。村民们都纳闷,怎么同一个人家的孩子,一个听话懂事,另一个调皮捣蛋。
而铁柱是个过于内向的人,内向到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着狗剩与其他同学们打闹,就算孩子们打得狗剩满地找牙,他也不会管上一管。似乎只有学习和农活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有的村民在闲暇之余背着老刘调侃几句:“老刘家这老大那长得跟那美潘安似的,是老刘和他媳妇的种吗?还是那老二更像他?”对于人们的玩笑话,老刘听到了每次都会大声呵斥,甚至站在村口大骂一阵,惹得村民们都认为老刘太过认真,连玩笑都开不起。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要上高中的年龄了。老大铁柱是全县的中考状元,而老二狗剩理所当然没有考上高中。老刘媳妇是又喜又愁,大儿子如此出类拔萃,二儿子却截然相反。老刘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每天做着手工活儿。铁柱到县里高中报道的前一天,老刘从自己的小抽匣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他这几年来的积蓄,交到铁柱手中。
“大娃,咱们庄户人家考学不容易,你要努力,好好学习。这些钱是爹这一辈子的积蓄,给你做学费,你拿好了。”
铁柱接过钱,跪在地上给二老磕了三个响头。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在心中默念,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挣钱孝敬爹娘。
狗剩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大哥,轻蔑地笑了笑,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对着老刘就说:“爹,大哥上学也是白上,他那么好的脑瓜,为啥不让他去村西头赌场里赌几把,这样咱家就有钱啦!”
老刘听了这句话,险些没背过气去。老刘媳妇连忙拿起笤帚疙瘩要打狗剩,狗剩一面躲,一面朝着自己的父亲做鬼脸。老刘见状,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高中三年,铁柱一直是县里高中的优等生,是校长老师眼中的红苗苗。而狗剩没有找到工作,也不愿意和老刘学手艺,就成天在赌场里赌博,一来二去,家里欠了不少钱。在铁柱高三的时候,老刘突发心脏病去世。因为欠了很多债的缘故,老刘连丧事都没有办就草草入殓了。
为了保证铁柱高考成功,老刘媳妇选择将这件事瞒了下来。高考结束,铁柱顺利考上清华大学,欣喜若狂的铁柱回到家一看,父亲的遗像赫然入目。丧父的事实使他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他抱着灵牌痛哭不止,还埋怨母亲和二弟,不让他见父亲最后一面。
在和母亲汇报完自己的高考成绩和录取院校后,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四下无人,关上了房门,对铁柱和狗剩说:“大娃二娃,咱们家让二娃赌败了,现在是最最缺钱的时候。娘现在把一个秘密告诉你们哥俩:你爹年轻的时候一位游方和尚送给他一副宝玉石,唤做‘玉鸳鸯’,这是咱们全家最宝贵的东西。我现在给大娃拿出来当了做学费,大娃你有出息,好好念书,你爹一直相信读书才有出路。等到你学成之后,千万别忘了把玉鸳鸯赎回来,这是你二弟的命根子。二娃你以后就出去打工吧,淘小子有闯劲,赚来的钱给你大哥补贴生活。但要记住,可千万不要再去赌了。”说罢老母亲从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拿出了一个小盒,放到了铁柱的行李里。
虽然狗剩想说些什么,但是母亲严厉的目光却让他止住了口。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铁柱的行李,他似乎看见了自己腰缠万贯的样子,而这对玉鸳鸯,就是自己发家的起点。
第二天一大早,铁柱就踏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他临走之前似乎哭过,脸上的泪痕隐隐约约。
二十年后。铁柱成为了民营企业的老板,在北京的快递行业也算是小有名气。作为外来汉,他这些年受尽了白眼和欺凌,但只要是能出人头地,让老母亲过得好一点,他什么都愿意忍。有一天,铁柱上班的时候收到了医院的电话,说铁柱母亲病危。铁柱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他立刻买了回乡的机票,匆匆踏上了行程。
回到家,他发现家里的房子还是那么破,自己明明在近郊买的楼房,母亲却没有去住,就在这个土坯房里一个人过日子。
现在的老母亲已经老年痴呆,躺在病床上,却认不清自己的儿子,只一味地冲着铁柱笑。铁柱抱紧了自己的母亲,嚎啕大哭。
手术很凶险,医院为了老人的安全,让兄弟二人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正当铁柱想拿过来签字的时候,狗剩抢先夺了过来,用并不工整的字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小时后,老母亲被推了出来。
手术结束后,狗剩拦住了铁柱,他拉着自己的亲哥哥到了一个饭店,两人坐下点了一桌子菜。
那天他们都喝多了。饭后坐在院子里聊天,狗剩搂着铁柱的肩膀道:“哥你终于熬出头了!什么时候带我去你那儿?”铁柱沉默一会儿道:“你可以和我一起闯荡,但是你要戒赌……”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这几年积压的愤怒瞬间爆发,狗剩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铁柱骂道:“你他妈的没有良心,我就知道你从小就瞧不起我!爹瞧不起我娘也是!”铁柱站起来道:“你根本没有谋生能力,你什么也不懂!”“你有能耐了是不是!爹娘养你这么久,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了!”狗剩一拳打在铁柱的脸上,铁柱踉跄了一下,出乎狗剩的意料,迅速地回了他一拳。“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讨厌你?你一直自以为是,要不是为了拿回本属于我的玉鸳鸯,那天晚上我才不会搭理你呢!”狗剩捂着脸颊怒视着铁柱,然后走出了院子,回过头来冲着铁柱,拿出盒子,将盒子里的玉鸳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玉鸳鸯顿时断做几节。
秋天微凉的风掠过铁柱的皮肤,铁柱站在院子里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那声音回荡在院子上空有些恐怖,一滴浑浊的泪流了下来,就像那年他蹲在角落里烧掉录取通知书时流下的眼泪一样……
几天后,老母亲安详地离开了人世。葬礼那天,铁柱自掏腰包主持全局,全村人却迟迟没有发现狗剩的到来。忽然,有一位愣头愣脑的年轻人送给铁柱一封信,上面是一份亲子鉴定:“刘国强与刘松(老刘)的亲子关系为0.01%。”
本期总编: 魏子宪(子线)


